第 3 章

十分鐘過後，體溫計的結果出來了，三十六度七，正常。

宋明垣還沒來之前，宋征玉就已經打算要睡覺了，這麼一通折騰下來，他累得犯困，都沒功夫去想會不會露陷，不知不覺就閉上了眼睛。系統給他放了一首輕緩的入眠曲。

宋明垣肩膀一重，轉頭一看，宋征玉下巴上被捏出來的痕迹隨著時間的過去，不僅沒有消退，反而有越來越嚴重的趨勢。他本人卻無所知覺般，睡得一臉香甜，連靠在他身上了都不知道。

宋明垣摸了摸宋征玉的腦袋，找了件薄毯給他披上。

「老陳，車子開慢一點。」

程秧是晚上十一點多鐘回來宿舍的，夜裡外面比白天更冷，他披著一層寒氣打開了門，目光在還沒有進來的時候就已經先落到了宋征玉的床鋪上。只是那裡空空蕩蕩，連下面擺放著的平時宋征玉會撿著玩兒的小玩意兒也一併不見了。

「小玉的哥哥來過了。」周洛從浴室出來，看到程秧解釋道，他的頭髮還在滴水，只是周洛也並不在意。他似乎跟在宋征玉面前的時候有點不太一樣。

程秧倒並不見意外，周洛平時在外面也是這副樣子，只有宿舍里那個小少爺一無所知。

他點了點頭，算作知道了，走進宿舍轉了一圈，末了從衣櫃里隨便抓了一件外套又出門去了。程秧最近有項很重要的實驗，需要一大把一大把時間地去觀察，平時晚上幾乎不會回來，都是第二天才在宿舍里補個覺。

走出宿舍樓，程秧從懷裡摸出了一包話梅，在裡面拿了一顆。打算剝開塞進嘴裡的時候，又有些煩躁地重新放了回去。

季也這天晚上不知道做什麼去了，也一直沒有回來。

不過這在宿舍里算是常態了，只有小少爺每天都會定時定點地起床吃飯，學習睡覺，一副乖乖仔的樣子。

宋征玉一覺醒來，已經是第二天早上了。睜開眼睛的時候，房間里的裝修，甚至床上擺著的一些娃娃都跟他原本生活的地方差不多，以至於他以為自己還在家裡，在床上懶懶地伸了個腰后，就近摟住了一隻長耳朵的粉色毛絨兔子又閉上了眼睛。兔子軟綿綿的，宋征玉還把臉在上面蹭了兩下。

「宿主，你喜歡兔子嗎？」系統的突然出聲讓宋征玉被嚇了一跳，大腦一時沒轉過來，還特地扭了頭左右看了看，最後才想起來自己現在是在書里。

他揉了揉眼睛，一隻手摟著兔子，慢慢從床上坐了起來，穿上同樣軟綿綿的拖鞋，打開門走了出去。他身上已經換了一套睡衣，衣領大剌剌地敞開了半截，露出一片白得發光的皮膚來。

「系統，早。」同時還跟系統打了聲招呼，然後又慢慢地道，「兔子很可愛。」

前兩天是生病了，宋征玉的精神一直不太好，儘管不知道系統的來歷，但好歹已經陪了他好幾天，小少爺在這方面的禮儀還是很到位的。

他剛睡醒的聲音還泛著點迷糊，話更是講得軟里軟氣的，聽得系統恨不得在商城裡兌換一千只可愛小兔子給他抱著玩。可惜系統沒有積分，也沒有商城。

「宿主也很可愛~」

宋征玉在走廊沒走幾步，就看到了一個人朝他走了過來。看不清臉，但很高，直到那雙微涼的手又碰到了他的下巴，並且問「還痛不痛」時，宋征玉才意識到對方是宋明垣。

眼神從茫然到清明，宋征玉本想搖搖頭，可被他這麼提醒，倒好像又有點痛了。於是那股委屈勁先就其它情緒浮了出來，面上瞧著也怏怏不樂的。

宋明垣先是低頭瞥了一眼他抱著的兔子公仔，而後目光才慢慢地又凝聚到宋征玉下巴那塊的皮膚上。只是昨晚忘了擦藥，今早起來顏色就愈發刺眼。

他吩咐管家去拿了葯來，又動作嫻熟地替宋征玉整理了睡衣，擦藥的時候跟他道了一聲歉。

宋明垣對宋征玉的大方體現在各方各面，轉身就又給他打了筆巨款。

饒是宋征玉，也都被他的手筆弄得愣愣的。

「玉玉在學校的時候是不是也這麼沒有防備心？」

宋征玉下意識「啊」了一聲，剛收完款就聽到宋明垣這麼問他，是真的不明白他在說什麼，抬頭望著人的時候，看上去有點獃獃的。

手上的兔子公仔被宋明垣拿過去了一邊，接著對方點了點他的睡衣……哦，他昨晚睡覺的時候有人幫他換了一身衣服，應該是宋明垣，宋征玉直到這個時候才意識到這一點，可他依舊不理解對方的話是什麼意思，滿臉都是一副「怎麼了嗎」的表情。

宋征玉實在太單純了，宋明垣就是因為不放心這點，才將人一直看得緊緊的。見了他的反應，宋明垣整個人的氣勢頓時為之一凜，雙目沉沉。

「還有人給玉玉換過衣服嗎？」

雖然不明白宋明垣為什麼要問這樣的問題，但宋征玉還是點了點頭。

「昨晚我身上出的汗太多了，周洛就順便幫我擦了擦。」

「周洛平時也對你這麼好嗎？」

下巴擦了葯黏糊糊的，宋征玉忍不住想伸手去抓，被宋明垣攔了下來。

「別動，等會手弄髒了。」

宋征玉不舒服得直皺眉，他有點不高興，卻還是點了點頭，「嗯。」

宋明垣對他的人際關係了如指掌，知道周洛是誰也不奇怪。

聞言並沒有說什麼，只是在讓宋征玉去洗漱好準備下樓吃飯的時候告訴他，以後不要隨便讓別人給自己換衣服。他當家掌權慣了，說話做事都自帶一股壓迫感，宋征玉聽到后更不高興了，連後腦勺看上去都在生氣。

只是等在鏡子里看到自己下巴真實的樣子，宋征玉的那股生氣又被害怕取代了。他打了個冷顫，昨晚在車上宋明垣那股極具危險的壓迫感後知後覺地出現在了他的腦海里。宋征玉有臉盲，但卻能看得清自己的臉。

「系統，我不想在這裡了。」早晨迷糊的聲音變得萎靡起來，宋征玉耷拉著眉眼，一副好似要哭出來的樣子，他覺得有點辛苦。

「宿主別怕，宋明垣只是太過在乎你，擔心你在外面被人騙，他一向都是上位者的身份，講話的時候難免會這樣，而且他並沒有看出你的身份，宿主還是做得很棒的！」系統火速給他放了個兔子圖案的電子煙花，又好一通軟言安慰。

「可是我好累。」

「宿主想一想，你要是現在回去的話，還得面對那個可怕的變態狂，對方可比這個世界危險一萬倍。」

這回宋征玉沒有再說耿心淮看上去不像壞人了，他說：「爸爸媽媽，還有哥哥都會保護我的。」

「變態做的事情都是沒辦法用常規推測的，而且遠水解不了近渴，萬一耿心淮老早就在路上埋伏了，宿主現在回去豈不是自投羅網？」

系統的話好像有些道理，可是宋征玉看上去更無精打采了。這讓對方急得團團轉，不知道該怎麼安慰人。

直到要下樓看到宋明垣的時候，宋征玉才吸了吸鼻子道：「我想再看一遍兔子煙花。」

「沒問題的宿主！」

別的沒有，這點系統管夠。因此一個早餐的時間，宋征玉都在神遊天外的欣賞煙花，嘴角還帶了微微的笑意，看上去很像是那種情竇初開的少年人模樣。

「玉玉，吃飯的時候不要走神。」

宋征玉驚得睫毛顫了顫，軟綿綿的眼睛看著人，一時更顯得委屈。

他也不說話，只垂著眼皮有一口沒一口地吃著被煎得黃澄澄圓滾滾的荷包蛋。沒過一會兒，手邊突然多了一盤被切好的牛排，接著宋征玉就感覺自己的頭被摸了摸，力道很輕，一點也不像是如此有氣勢的人做出來的。

「怎麼還跟小孩子一樣跟哥哥鬧脾氣？讓你不要走神是為了你好，否則的話容易消化不良，不是凶你。」

在商場上叱詫風雲的宋明垣也就只會在自家弟弟這裡這麼有耐心了，還會特地切了牛排來哄人。

宋征玉嬌氣歸嬌氣，但也是很好哄的。

就比如當下聽到宋明垣這麼跟他說，他就抿了抿唇，然後叉了一塊牛排送進了嘴裡。牛排的味道很新鮮，他慢慢咀嚼著，臉上漸漸浮現出滿足之色，很沒記性地轉過頭跟宋明垣道：「謝謝哥哥。」

完全是不自覺地在笑，宋征玉說完就低頭繼續早餐了，有一塊牛肉稍微切大了一點，把他的腮幫子撐得鼓鼓的。他的用餐禮儀非常標準，哪怕是在家裡，腰也都是挺得直直的，無論是咀嚼還是吞咽，都沒有發出聲音。

宋明垣的視線落在了他的下巴上，果然還是要擦藥，現在看上去順眼多了。他已經吃完了，用餐巾擦過嘴后，跟宋征玉說：「給你請了半個月的假，這半個月好好在家裡養病。」

宋征玉咀嚼的動作一頓，隨後加快了速度，囫圇吞下去后就說：「可是我已經不發燒了。」

「不發燒不代表身體就養好了，明天我會讓醫生再給你細緻地檢查一遍。」

宋明垣給宋征玉遞過去了一杯牛奶，「吃飯不要那麼急。」

宋征玉喝牛奶也是小口小口往下咽的，有種莫名的乖巧。宋家現在每天早起晚睡一杯牛奶的待遇只有他一個人有，是宋明垣特別吩咐的。

但他在喝完牛奶后，又用一種欲言又止的眼神看著宋明垣，彷彿想要再爭取去學校的機會。

相比在宋家跟宋明垣朝夕相處，他更願意去學校待著。

不過宋明垣沒有給他這個機會，直接就一錘定音了。

手機在這個時候響了一聲，是有人給他發了條消息。宋征玉拿出來看了一眼，是季也。

【身體好些了嗎？】

宋征玉秉持著禮貌，給他回了一個【已經好多了，謝謝關心。】

季也發消息也給人一種風風火火的感覺，宋征玉才敲出一行字發過去，那邊緊接著就又發來了好幾條。一時之間，他都不知道應該回哪個，為難得在不自覺皺眉。

他拿手機也不避人，宋明垣將兩人的聊天記錄看得清清楚楚。

宋征玉的回答一直都很正常，甚至有些過於平淡了，除了最上面那條回復外，很多只有「嗯」「哦」之類的語氣詞。但季也似乎一點也不覺得被冷落，言辭之間一直都是興緻勃勃的。

宋明垣神情微斂，等宋征玉回完消息才問：「季也很關心你？」

宋征玉剛才被他否決了提早去學校的提議，這會兒又在不高興呢。昨天是太累了，又困，沒來得及跟宋明垣多說幾句話，吃早餐的時候他就感覺出來了，宋明垣對他幾乎是有求必應。

他天生就知道對待無條件縱容自己的人，態度是可以放肆一點的，因此現在也沒有很害怕對方了。

見他不說話，宋明垣也沒有催，只是站在一旁安靜地等著。

倒是存心要給他臉色的宋征玉自己撐不過去了，把手機放在桌上回答說：「宿舍里的人對我都很好。」

他還有意別著一股氣，看上去活脫脫就像一隻豎著尾巴，看你一眼都算恩賜的貓。

宋明垣給他順了順毛，「玉玉真就這麼想回學校了？」

宋征玉點頭。

「最多提前一周，不能再討價還價了。」

「還有，回去之後……算了，你在學校玩得開心就好。」

宋征玉懵懵懂懂地聽著他的話，雖然不明白宋明垣剛才是想要跟他說什麼，不過他聽清楚了自己能提早七天回學校，這也算是意外之喜，因此連表情看上去都歡快了幾分。

絲毫不知道要在宋明垣面前掩飾掩飾。

「你啊。」

被宋明垣又摸了一下腦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