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風雨欲來(一)
「————報道,————樓————爆炸————,造成————死亡————」
咔噠一聲,一雙手按下重播。
「爆炸————,造成——」
又一次。
「————死亡——」
熟悉的人像出現在鏡頭中,下一秒消失不見。
「!!!」
驚醒的人盯著天花板發了會兒呆,察覺過來時,眼睛有些酸澀,揉了揉。
「啊……真是的…」
那嗓音有些啞,而人也是,明明剛睡醒,可是卻透露出疲憊感。
自從畢業之後,這個夢就越來越頻繁了,而且今天還像是在告訴他,他的想法沒錯。
爆炸,死亡,還有最後那一閃而過的熟悉的人。
萩原研二…
川山涼子坐起身揉了揉突突直跳的太陽穴,等有空去找一趟研二他們吧。
今天比往常晚起了半小時,他忍不住想他要是再睡一會兒夢裡會不會再重播一次,讓他看得更清楚一些。
…還是算了。
進入公安后,很少有睡懶覺的時候了,有時候連覺都睡不好,「內鬼行動」如今正在起步,藤原遲也雖是選出他的人,但不能暴露在明面上,而是借著其他人的手將他拉上來。
他也不能什麼事都不做,非職業組入選已經足夠讓人注意了,為了打消他們的懷疑,還需要證明自己的價值。
——謹慎、冷靜、理智。
就像是在走鋼絲,稍有不慎,粉身碎骨。
而且最近還有黑眼圈了,川山涼子嘆了口氣,洗了一把臉,擦乾。
拿起烤好的麵包片咬了一口,正準備享受這難得的清晨,一個電話突然打了進來。
「……」很煩。
他接起電話,手頭動作卻沒停下,將領帶繫上:「江村,什麼事。」
那頭似乎也覺得有些離譜,心虛道:「川山前輩,上面派下來一個任務。」
「我知道了,半個小時。」川山涼子掛斷電話。
他看著手機,沉默了一會兒,越想越頭疼。
「那群人又在搞什麼啊!」
說著,咬著麵包片起身,三兩步拿起門口的外套套上。
真的是啊,明明才工作不到四個月,竟然已經變成社畜了。
他繫上安全帶,啟動車子。
這次呢,又是什麼任務要「考驗」一下他這位破格成為聯絡員的公安。
………
電梯門打開。
川山涼子踏出去,一個人迎面走過來。
「川山前輩,你來了!」
「嗯,江村,資料在哪。」川山涼子同他打了個招呼,往辦公室的方向走過去。
「在這裡,是大阪那邊的事件,警署那邊沒能查到更多線索,便移交到公安,」江村圓說著,將資料遞過來,「死者是一位巡查,名叫田中西城…」
他頓了一下,似乎是沒看出川山涼子的表情有什麼變化便繼續說道:「…和川山前輩你是同期,至於其他相關信息都在資料里。」
「…我知道了,」川山涼子接過資料,「委派人是誰。」
拋去情感因素,他有一種直覺,這次的任務有些違和感,不像是前幾次那樣敷衍。
「是手冢國一。」
手冢國一,東京市前任警長。
川山涼子點點頭,示意他自己知道了。
拿著材料走進辦公室,關上門,表情才有了變化,有些茫然不知所措。
田中西城。
他的思緒飄回了畢業的那一天。
被村上木擁抱的人表
示又無奈又不舍,笑著。
「村上我是去工作,又不是去死。」
怎麼就,一語成讖了。
穿著西裝的人坐到辦公椅上,翻著那資料,目光卻落在虛空中。
這件事情看來目前還沒有傳出去,為什麼?
為什麼突然轉交到公安?
死因呢?
他將資料翻到屍檢報告那一頁,指尖隨著目光落在那條死因上,瞳孔猛縮。
——心梗致死。
熟悉的死因。
他確定田中沒有相關病症,但是不確定是否在這幾個月期間也是,便又將報告倒回去,確定田中屍檢中並沒有疾病史。
不是錯覺!
他猛的站起身,拉開門,往江村離開的方向追過去。
「江村!」
「是!」被喊到的人停下,習慣性的雙手緊貼褲線站定。
被他這動作弄得一愣,川山涼子有些哭笑不得,剛剛緊繃的心也鬆了一些,但是還是板著臉同他耳語道:「去調一個人的信息,三上佳夫,我要他的死亡報告。」
「…明白。」江村圓點點頭,知道一般川山涼子這個態度時都是重要情況,閉緊嘴轉身去查了資料庫。
川山涼子則是回到辦公室,用內線打通了藤原原一的電話。
「川山,說。」
那邊有著熟悉的風聲,判斷出來對方在騎摩托,便長話短說:「田中的事是遲也前輩安排到我這邊的嗎。」
「是,你應該看了吧,」那頭的噪音越來越大,聽得川山涼子有些心驚,「那些人,又開始行動了。」
「之後我會去大阪一趟,」田中出事如果有組織下手,那麼他們不會就這麼簡單隻是殺一個人,或許還有別的動作,「掛了。」
「等等。」
藤原原一那邊忽然安靜了。
川山涼子皺起眉:「原一?」
「沒事,川山你注意安全。」藤原原一的聲音響起,然後嘟的一聲掛斷。
他在幹什麼,川山涼子皺起的眉沒有因為他的回復鬆開,而是緊了緊,不只是單純的騎摩托。
打過去的不是時候啊…
桌面上散落著紙,那簡簡單單的幾張紙便寫滿一個人的人生,川山涼子沉默著將那些資料收好,放進檔案袋。
這件事有種讓他回到森惠醫生事件的時候,有一種,風雨欲來的感覺。
研二,田中,原一。
還有那個人,自從森惠醫生事件之後就沒有消息的松島葉,剛來的時候他調查過松島葉的消息,但僅限於松島葉最後出現的那次——他去看了海。
在那之後再未有人看見過他。
川山涼子有些頭痛的靠到椅背上,田中的事情,他需要儘快去解決,如果真的是那些人,晚一些的話,說不定會把尾巴處理乾淨,到時候就不好找了。
日曆被翻動一下,指尖落在幾個日期上,最後放下,還是就今天下午吧,他去一趟大阪。
咚咚兩聲,門被敲響。
「進。」
「川山前輩,這是三上佳夫的資料,」江村圓進門,走過來放下一個文件袋,「但是我覺得有些奇怪。」
「說說。」早在剛來公安就查過三上佳夫死因的川山涼子看著面前的人,想聽聽他會說出什麼。
「啊,」江村圓愣了一下,解釋道,「他的死亡原因。」
「我覺得好像,不太對。」
「說對了,」川山涼子點頭拿起手上屬於田中西城的資料晃了晃,「有沒有熟悉感。」
「!」
看到他的表情,知道他明白了自己的意思,川山涼子將食指比在唇前。
「江
村,有些事情是不能說出來的。」
「對了,江村。」
「嗯?」江村圓疑惑。
「真的不能換個稱呼嗎。」
江村圓,比他入職晚一月,是北海道江村上太郎警視的親子,按理來說,這人應該去警察廳警備局那邊,但是卻執拗的選擇了警視廳公安部,還被安排在他的手下。
——「總不能一直靠著老爸吧,而且,總覺得跟著川山前輩能學到很多。」
那眼鏡后,黑色的眼睛像是看透了什麼一樣,下一秒又不好意思起來。
川山涼子並不擔心他的立場,與其說是江村圓想留在這裡,跟在他身邊,不如說是他的父親想看看藤原遲也看中的川山涼子究竟是怎麼樣一個人吧。
更不用說,江村圓本身就很聰明,能夠成為公安,有那樣一個父親的人,怎麼可能什麼都不明白呢。
就是川山前輩這個稱呼很讓他頭疼啊,明明只是早入職一個月,而且他自己本身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聯絡員,結果莫名其妙多了個…算是同期的後輩。
「不行,」戴著眼鏡的人搖了搖頭,嘿嘿一笑,「畢竟川山前輩是前輩嘛!」
「…好吧,」川山涼子嘆了口氣,也不強求了,「我下午大概三四點去大阪那邊,之後的事務先交給你。」
「誒?全都給我嗎?」江村圓震驚的後退一步。
「…當然不是,」川山涼子扶額,被他的腦迴路驚了一下,「我像是那種會壓榨你的人嗎。」
「只是負責對接一下上層。」那群人知道他一個聯絡員跑到大阪肯定會伸手干預的吧,得留下一個人負責和他們打太極。
「對不起!」被指出心聲的人點了點頭,敬了個禮,「川山前輩!交給我吧,我會好好完成的!」
看他走出去,川山涼子才忍不住嘆了口氣,江村上太郎那個冷麵警視,那種冷臉訓人而且看誰不爽就會罵的性格,是怎麼養出這麼一個兒子的啊。
他想起半月前開會時自己與上層對接,提到某件事大家都吵起來了,坐在一旁看資料的江村上太郎卻突然冷笑一聲。
「你們都這麼踴躍你們去做啊。」
然後他接下了那個任務,聽說好像很順利的完成了。
更有壓力了。
他只是普普通通的警視廳公安部的公安兼聯絡員,怎麼就多出一個後台很大的後輩啊!——雖然某種程度上他也有後台,藤原遲也。
但是!啊啊啊啊啊!
川山涼子心裡喊著,面上卻沒什麼表情,拆開一袋咖啡,瞥手機時卻發現萩原研二給自己發過消息,想了想打了個電話過去。
「研二?」
「涼子~下周有時間嘛?」
「啊,是要一起吃飯嗎?」聽到熟悉的聲音,川山涼子稍微有些放鬆的靠到椅背上,翻看著剛剛江村圓松來的資料。
——心梗致死,沒有疾病史
——沒有注射傷口
——三上佳夫是在監獄中死亡,田中是在家中
——觸發條件是什麼?
——致死時間?
「涼子——」
「嗯我在聽,」川山涼子回過神,有些抱歉,「所以約好了下周一晚上一起吃飯?」
「…你最近是不是又做夢了,」萩原研二篤定道,嘆了口氣,「稍微有點想看看現在的涼子,你不會沒有好好吃飯吧。」
確實沒有好好吃飯且靠咖啡續命的川山涼子:心虛.jpg
估計是見他沒有說話,也明白自己猜對了,萩原研二的語氣一下子認真起來:「涼子,你不想被班長知道你瘦了吧。」
那樣你面臨的後果只能是又雙叒叕一次被舉起來了。
研二在威脅他!但是說到底的確是他的問題,於是小捲毛有些頭痛的抓了抓頭髮:「我知道了,我會好好吃飯的!」
「你最好是。」
那頭忽然換了人。
川山涼子哼了一聲:「陣。」
「還是上次那個夢嗎。」松田陣平直接進入正題。
川山涼子站起身,去接熱水沖咖啡:「嗯,算是,不過錄像帶最後出現了研二的身影。」
電話對面的人頓了下,忽然惡狠狠道:「你少喝點咖啡。」
被發現了!川山涼子心虛一瞬,悄悄喝了一口,沒關係,反正陣他看不到。
「你不用擔心,我會好好看著hagi這傢伙的,至於你…」
他沒了聲音,川山涼子倒是好奇了,湊近電話,聽他嘆了一口氣。
「涼,好好照顧自己。」
「…嗯,陣,我知道。」
他說完,那邊也沒有再聊的打算,掛斷了電話。看著面前一堆上層交流的文件,面上的笑容沉了下去。
好了,川山涼子,現在該工作了。
估計田中事件結束后,「內鬼行動」也要正式開始了。
咖啡滑入口中,讓他思緒有些飄,這樣的話,估計之後睡眠時間就更少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