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三個人對彼此都不是很熟悉,房間里沒有人說話。
伏黑惠抱著膝蓋蜷縮在沙發上睡著了,呼吸綿長。相澤遙看著窗外青藤葉輕輕搖晃,一看就是很久,也不會覺得疲憊。
身為咒靈,他的生命很漫長。習慣了無聊,也就覺得這本是常態。他總是有大把大把的時間用來琢磨一些毫無意義的事情。比如咒靈活這麼久真的不會煩嗎,又或者是人類活那麼短真的不會不甘嗎?
當時太宰治的回答是:「糾結短或者長並沒有什麼意義,蜉蝣朝生暮死,王八可以活千年,反正那都是屬於你我的[一生]罷了。」
「人類總是自尋煩惱,誰都不能例外。阿遙,你可不要向我們學習。」
說這話的時候,太宰治正在喂水裡的魚,魚兒躍出水面,滿足的咽下魚糧,又在轉瞬間忘記魚糧的滋味,也遺忘餵養它的人的模樣。
相澤遙看見青藤葉尖落下一滴清亮的雨水,想來是下雨了。
解刨完后,家入硝子將手套隨手扔進垃圾桶,洗了手坐在旁邊的椅子上,垂著睫羽看了一會兒檯子上乾涸的血液,又掏出一根煙,纖長白皙的手指夾著煙尾,煙捲帶出的火星在有些昏暗的房間里若隱若現,倦怠又滄桑。
伏黑惠也在這時候悠悠轉醒。
「晚上了嗎?」
「六點了。」女人的聲音有些沙啞,似乎是被煙嗆到了一樣。
「估計五條是被上面那些人纏住了吧,希望他那個暴脾氣不要整出什麼幺蛾子才好。」家人硝子緩緩吐出一個煙圈,「如果把那些人都殺了,我的任務工作量可是會暴漲的。」
伏黑惠:「……硝子小姐你這個想法有些危險。」
「危險嘛?」硝子有些疲憊的笑了笑,「這可是五條一直想做的事情呢,不過之前有夜蛾老師攔著,現在……呵呵,雖然算是成熟了不少,不過如果真的把他惹毛了,也不是不可能發生一些慘案。」
「不過別擔心,他不會有事的。只要他沒事,那麼高專,你,我也都不會有事。」
石板被雨水侵染成深色,有人的鞋子在石板上踩過,雨水卻沒能沾染他的發梢。
相澤遙將視線從窗外收回:「他回來了。」
五條悟沒有敲門,直接走了進來。
「怎麼搞得,硝子,都是煙味。」一邊說著,五條悟一邊嫌棄的揮了揮手,試圖驅散瀰漫著的煙草嗆人的氣味以及腐爛的血腥味。
家入硝子無奈:「喂喂喂,要不要這麼嬌氣啊。」
雖然嘴上這麼說,但女人還是將煙頭按滅了。
於是五條悟打開燈,陰冷的房間瞬間被光亮填滿,伏黑惠被燈光刺激的下意識閉眼,連帶著手術台上黑糊糊的屍體塊也重見了天日。
「氣成這樣,上面那些人又說了些什麼?」
女人拿了一聽啤酒,手指勾著拉環一扯,「咔嚓」一聲,罐子被打開,她先喝了一大口,似乎只要這樣就可以減輕那些讓她疲憊的負擔。
五條悟嘴角勾起一個嘲諷的弧度:「爛橘子嘴裡還能有什麼好話呢?不過還是那些該死的條條框框的規矩罷了,真想把他們那皺巴巴的橘子皮扒下來。」
「所以你幹了什麼?」
「我?哈哈,我能幹什麼啊。」五條悟無辜攤手,「我只是隨機挑了兩個比較幸運的,把他們的腦袋種進土裡罷了。」
家入硝子:「死了?」
「怎麼會?」五條悟坐到相澤遙對面,「我可不是那麼暴力的人。」
「你讓他過來幹什麼?」家入硝子懶得理他滿嘴跑火車,看了看相澤遙,「和你眼緣還是看他不爽?」
「都不是,我看他有趣。」
五條悟弔兒郎當的翹了個二郎腿,悠哉悠哉的拆了一包薯片,也不管手術台上凝結的血塊和讓人不適的結締組織。
伏黑惠果斷拒絕了對方遞過來的零食袋子,表示自己不餓。
「六眼告訴我,你和咒靈很類似。」五條悟將被伏黑惠拒絕的零食拿回來,看了看正在喝啤酒的硝子,覺得對方應該不需要,畢竟自己這位同窗對甜食是深通惡絕,「但是我覺得你不是。」
相澤遙垂著眼瞼,幽深的眼睛無悲也無喜:「那很可惜,你的感覺並沒有那麼準確。」
「咒靈源自於人類的痛苦、貪婪、惡意與絕望之類的情緒,並且需要這些負面的情緒來維持自己的存在。」五條悟笑了笑,「可你並不需要。」
「每個群體里都會出現一些個例。」相澤遙回答,「也許我就是那個特例。」
他可以感覺到五條悟的目光透過了繃帶,正在凝視他。沒有惡意,只是好奇。
他在這個人類身上聞到濃烈的——傲慢。
「我是最強的咒術師,重點不是咒術師,而是——最強。」五條悟撐著下巴,像對待一個稀奇動物一樣看著他,「你沒有理由質疑我,你也不具備質疑我的資格。」
相澤遙抬起眼眸,紅色淚痣在燈光下襯得他的眼眸詭艷,他安靜的看著五條悟,聲音平緩:「你是最強又怎麼樣呢。最強又不是無所不能,你為什麼覺得你的每個想法都是對的?」
在五條悟開口前,相澤遙又說:「當然,我只是看不慣你這種傲慢又自大的傢伙罷了,並不是懷疑你的能力。如果你試圖武力壓迫,我想我會乖乖說任何你想聽的話。」
「……」伏黑惠懶得參與倆人之間的箭弩拔張,不過他覺得「傲慢」和「自大」這兩個詞,不得不說,用在五條悟身上十分恰當。
「怎麼,你怕死?」五條悟並沒有生氣,只是玩味的反問。
「並沒有,咒靈的生命漫長又無趣。但我還有想做的事情,所以暫且還沒那麼想找死。」相澤遙回答,「當然如果你想殺我,也別想著我完全不反抗,我不是那種會輕易死去的弱者。」
相澤遙平靜的直視著五條悟,果然,他還是不習慣忍氣吞聲。這種惡劣的,目中無人的傢伙,真是讓人不爽啊。
五條悟看了他一會兒,忽然站起身湊到了相澤遙面前。
「你叫什麼名字?」
相澤遙不明所以,但還是回答:「我叫相澤遙。」
「那麼,相澤遙,」五條悟不屑的輕笑一聲,又再次躺了回去,「在我確定你和……那傢伙沒關係之前——就麻煩你忍受一下我的壞脾氣了。」
「畢竟我不喜歡關注別人的感受,正巧你也不能把我怎麼樣。」
相澤遙垂下眼眸:「那祝我們,和平相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