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甄家有田五百畝，在當地不算多麼富庶，但是足以自給自足，鄉下還有一個莊子。

甄士隱為了甄英蓮，把房子托牙人賣了出去，全家一起搬回了鄉下莊子里。

如此，甄英蓮每日都在莊子里跟著武師練武，身體越發好了起來。

武師名為張茹，是一個十七八的女子，長相英氣十足，自幼跟著父母走南闖北送鏢，見識很是不凡。

甄英蓮本身就是武館出身，此時學來，倒是讓張茹驚嘆不已，道甄英蓮學武天賦驚人，是個練武的苗子。

甄士隱是一個有女萬事足的中年儒雅大叔，也不說讓閨女只做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深閨女子，除了請了武師教導甄英蓮，自己還親自教導甄英蓮學問。

甄英蓮到底不是一個真正的小女孩，學起東西來，不像真的小孩一樣坐不住，反而認真學習，聰明又機敏。

甄士隱時常感嘆，若英蓮是男子，定能下場考試，說不得還能拿個頭名。

甄英蓮倒是不在乎這些，她現在只想讓生活過得更好些。

鄉下的孩子多，甄英蓮沒多久就又收了一批孩子，就是最調皮的村霸都不敢招惹她。

古代風景好是好，但是生活起來非常不方便，首先第一樣就是衛生紙。

甄英蓮每次從廁所出來，都痛苦異常。

這天，甄英蓮終於學完今天的課程，跟甄士隱說了一聲，就帶著兩個丫鬟並兩個小廝出了門。

甄英蓮是出去找自己的小夥伴了。

「大姐兒！」遠遠的，二丫就朝著甄英蓮揮手，小跑了過來。

二丫今年四歲，家裡有哥哥姐姐，她是最小的，紅撲撲的小臉蛋，不知何時沾染了泥土，成了小花貓。

二丫的父母是甄家的佃農，是一對老實本分的農人，正是如此，甄士隱才放心二丫陪甄英蓮玩。

甄英蓮看著小花貓一樣的二丫，將手中的暖爐交給柔菊，用手中的手帕細細地給她擦臉上和手上的泥巴：「不是跟你說了嗎？玩過後要記得洗手洗臉，這樣不容易生病。」

「曉得了。」二丫彎彎眼眸，她喜歡這個妹妹，但是妹妹喜歡別人叫她姐，她不懂，但是她喜歡她就叫她大姐兒。

甄英蓮擦完后，手帕遞給身後跟著的柔蘭：「走吧，帶我去找他們，有件事想讓他們幫我。」

「好。」二丫撒丫子就跑，跑到一半，發現甄英蓮還在後面，又小跑回來：「大姐兒，你在這兒等我，我去找他們就行。」

說著，二丫轉眼就不見了身影。

二丫雖然才四歲，但是一雙小短腿，卻跑得飛快，赤著腳絲毫不影響她的速度。

「大姐兒，我們就在這兒等著吧。」柔菊將手爐塞到甄英蓮的手裡，不放心地叮囑：「別凍著了自己。」

甄英蓮就乾脆原地等著了，小廝手中提了幾張摺疊凳子，這是甄英蓮找工匠做的，為的就是出門能有個乾淨的地方坐著。

摺疊凳子也不難，工匠琢磨了幾下就弄出來了。

此時的甄家裡，甄士隱請來了村長，打算在村裡造書院。

上次甄英蓮說的，他一直記在心裡，只是後面女兒生病，后又找武師，搬家，一眨眼就幾個月過去了。

再過幾天就是新年了，家裡的事終於忙完，甄士隱總算抽出時間出來想這件事了。

村長劉達小時候曾在私塾讀過幾年書，卻不是讀書的料，後來長大后，接替了老父親的村長之位，不說有什麼大錯，卻也是中規中矩，為人倒是老實本分。

劉達雖然不是讀書的料，卻也知道讀書好，村裡並沒有私塾，娃要讀書，只能到縣城裡去讀，花費還不少，能讀得起書的沒有幾個。

他家就三個孩子，就老二勉強有點讀書的天分，全家供著他念書，家裡也不比其他好過到哪裡，也幸好甄家是個良善之家，只收五成租，對比其他村的七成租，他們這已經算得上是富足了。

但是若要供養一個孩子念書，還是不容易的，全家過著緊巴巴的生活，才勉強讓孩子去學堂念個幾年書。

劉達自無不應的，甄士隱交代的事情，都牢牢記在腦海里，準備下午就和大兒子去勘測地形了。

甄士隱又給自己幾個好友寫信，詢問願不願意過來當個老師。

甄英蓮出手大方，村裡的孩子都願意跟著甄英蓮。

甄英蓮讓他們去找爛木頭，爛草葉回來，還讓他們挖一些蚯蚓回來。

她打算弄一些粗糙的草紙出來，但是具體的做法她只記得個大概材料。

不過她就試一下，能做出來是最好，做不出來也沒人說她，反正父親也只會以為是在玩鬧而已。

有一個女兒控的爹爹真是太好了，甄英蓮美滋滋地想到。

這裡的孩子都很皮實，不過是撿一些樹枝木頭而已，甄英蓮還會給他們吃的，為了一點吃的，這裡的小孩都很聽甄英蓮的話。

沒多久，好幾個小孩都回來了。

幾個四五歲的小屁孩，嘻嘻哈哈地抱著樹枝樹葉回來。

「大姐兒，我們回來了！」二丫抱著七八根樹枝飛奔回來，一想到好吃的，就忍不住口水流了出來。

他們是窮苦人家的孩子，平時都吃不飽，一年到頭也沒能吃幾次肉，但是自從甄家大小姐來了之後，雖然她會讓他們做事，感覺就像是玩一樣，但是她會看他們做的事給他們發吃的。

二丫是最積極的那一個，每次都守在路邊就等甄英蓮過來。

甄英蓮每次都給她一個大雞腿，特別好吃，她的哥哥姐姐們都沒有，因為他們要幫阿爹阿娘下地，根本不能過來。

她以前是有把雞腿帶回去，但是自己卻不能吃，後來甄家大小姐就讓他們吃完了才走。

甄英蓮是想要稻草來做的，但是稻草也算是他們重要的財產，用來燒火的，就暫時不用這個，反正就是個實驗而已，能做出來最好。

瑞平打開自己一直提著的包裹，按甄英蓮的意思，凡是認認真真找來東西的小孩，每人都給發了一根香噴噴的大雞腿，不過吃之前，都要洗乾淨手才行。

來莊子時，甄英蓮就央求甄士隱買了不少雞崽子在莊子上養著，因此甄英蓮才拿得出來這麼多雞腿。

不過剩下的雞甄英蓮也不打算動了，她想讓甄士隱讓人找找有沒有野豬，天天雞鴨鵝的，吃多了也膩味。

這裡的還是有豬的，但是吃的人少，養的自然也少了。

「你們吃完后，帶著這些東西跟我回莊子，每人再拿一枚銅錢。」使喚小朋友，甄英蓮心裡還是有一丟丟愧疚的。

聽到能拿錢，幾個小傢伙趕緊抹掉嘴角的油漬，各個都興奮了起來，其中一個比較瘦的男孩抱起自己放在地上的樹枝，好奇地問道：「大姐兒，今天怎麼給錢了啊？」

其他小孩也紛紛抱起了樹枝，都有些好奇。

小孩臉上都是髒兮兮的，只有一雙眼睛特別亮。

這讓甄英蓮微微發愣，她記得自己剛見到他們的時候，他們就在地上亂爬，穿得破破爛爛的，頭髮也亂糟糟的，看得特別揪心。

但是他們的父母也沒有空管他們，他們需要一天的勞作，才能勉強維持住一家人的生計。

所以甄英蓮的到來，讓他們偶爾能吃到不錯的東西，而且甄英蓮偶爾還會教他們寫字，總之，甄家大小姐真是個大好人。

除了樹枝，還有不少蚯蚓，為什麼要找蚯蚓，也是為了之後的污泥處理。

蚯蚓可是個寶貝，有了它，可以處理很多垃圾。

家裡的一些廚餘垃圾，正好用它們來處理，然後產出來肥料給田地施肥。

回去后，瑞平並另外一個小廝瑞安帶了鋤頭過來，在莊子的一片空地上就挖了起來。

按照甄英蓮的吩咐，先挖了個不大不小的坑出來，然後讓那些小孩把樹枝放下去，然後倒一些白石灰粉進去，

柔蘭柔菊兩人就各自提了一桶水過來，倒進了坑裡。

然後就見到坑裡冒出了一陣陣白煙，溫度瞬間提高了起來，咕咚咕咚地冒著泡。

「都離遠點，小心被濺到。」甄英蓮提醒了一聲，就連忙後退了好幾步。

其他小孩看得稀奇，二丫咬著手指小跑到甄英蓮的身邊：「大姐兒，為什麼水倒進去會冒煙啊？是有神仙來了嗎？」

其他小孩並不敢怎麼靠近甄英蓮，也就只有二丫膽子大，才敢湊過去。

二丫明明年紀比甄英蓮大一歲，但是卻比甄英蓮瘦小得多，雖然最近吃了不少肉，小臉終於養起來了一點肉，看起來不至於那麼瘦骨嶙峋。

甄英蓮挺喜歡二丫這小丫頭的，聰明大膽，若是能培養起來，一定是一個能幹的。

「二丫你別總吃手指，會把蟲子吃進肚子里的。」甄英蓮拉下她的手，不嫌棄她沾了口水的小臟手，讓柔蘭遞給自己手帕，又給她擦了一遍。

二丫憨憨地笑了起來，單純的小臉上，有些不好意思：「我曉得，就是......」

「好了，我知道，下次記得改過來就行了。還有，你們也是。」甄英蓮看向對面的五六個小孩。

五六個小孩齊齊應道：「知道了。」

小孩中有三個男孩，兩個女孩，其中一個男孩八歲了，是他們之中最大的一個，他家裡人寵他，就不讓他下地，是村裡的小霸王。

不過這個小霸王被甄英蓮收拾了好幾次，就不敢招惹她了，但是他又饞甄家給的雞腿，每次幹活都是最積極的那個，甄英蓮才沒有趕他走。

幾個小孩都沒有名字，都是混叫著，男孩就是什麼大狗兒，木頭，狗蛋什麼的，女孩子都是大丫二丫囡囡。

甄英蓮實在叫不出口，打算以後讓他們取個名字。

名字的事暫且不提，一人給了一枚銅錢就打發他們先回家了。

「英蓮，你在玩什麼啊？」封氏聽說女兒帶外面的小孩回來，擔心她又把自己折騰一身臟，連忙過來。

甄英蓮小跑到封氏的面前，揚起小臉，軟軟地撒嬌：「娘，抱抱~」

「你這皮猴，這麼大了還讓人抱，不知羞。」封氏戳了戳她腦門，仍是抱起了她。

甄英蓮吧唧一口親在封氏的側臉：「誰讓你是我娘啊。」

甄英蓮的大膽，讓封氏又忍不住說她，但是嘴角的笑意怎麼也下不去。

「你說你好好一個姑娘，怎麼跟個花花公子一樣呢？」封氏到底年紀大了，比不上年輕的姑娘，就放下了甄英蓮，牽著她的手往回走。

甄英蓮笑眯眯地反問：「我親自己娘親怎麼了？又不是親別家的。」

「你還想親別家的啊？回頭我跟你父親說一聲，讓他好好說你一頓。」封氏低低地笑了笑。

甄英蓮哼了哼兩聲，神采飛揚：「爹爹才不會說我呢！」

說著，就甩開了封氏的手，飛快地小跑進了垂花門，穿過抄手游廊，一溜煙就鑽進了甄士隱的書房。

幾個丫頭小廝連忙小跑追了上去。

封氏無奈地笑了笑，慢慢跟在後面。

「猜猜我是誰？」甄英蓮貓著腰，悄悄地摸進了書房，偷偷搬了張凳子過來爬了上去，後面跟著的丫頭小廝被她一個眼神禁了聲。

柔菊柔蘭擔憂不已，就怕這個小祖宗摔了下來，但是又不敢出聲。

甄士隱抓著甄英蓮的兩隻小手，笑道：「肯定是小英蓮啦。」

「真沒意思。」甄英蓮努了努嘴，從凳子上爬了下來，鑽進甄士隱的懷裡：「爹，你在想什麼？」

甄士隱抱著甄英蓮，唇角含笑，一隻手指了指桌子上的規劃圖：「你不是說想做善事多的是辦法嗎？爹覺得你說的對，與其幫助一個不知品性的書生，倒不如我們自己開一家書院，讓貧困的孩子也能有學上。」

「哦。」甄英蓮並不是很感興趣，她現在還只是個小孩，也幫不了什麼。

甄士隱卻捏了捏她的小臉蛋，越發覺得自己這個女兒的聰慧之處：「既然是你提出建書院的，你有什麼建議？若是好用，爹爹就採用如何？」

甄英蓮不耐煩地抓住甄士隱捏自己臉的大手，這雙手已經開始出現了一些褶皺。

年過半百的他已然不年輕了，卻還保持著這份心態，不得不說，老天對甄士隱是真的厚愛的。

但是前半生幸福的他，卻在下半生凄慘度過，愛女丟失，家被燒，田莊入不敷出，還被岳丈連哄帶騙地把手裡的錢給騙了出去。

「英蓮，怎麼了？」甄士隱總覺得女兒的目光有些奇怪，不像是這麼小的孩子該擁有的，但是還不等他細看，甄英蓮歪了歪腦袋：「爹爹，你當真聽我的？」

甄士隱擼了擼鬍鬚，笑道：「嗯。」

甄英蓮嫌棄地瞥了一眼父親的鬍鬚，懶洋洋地窩在甄士隱的懷裡：「爹爹，若我說，女孩子也可以上學呢？」

「嗯......也不是不行。」甄士隱卻是想到，甄英蓮一個人孤孤單單的，卻又喜歡熱鬧，鄉下的孩子都愛跟在她後面，雖然有部分是因為甄英蓮出手大方的原因，但是甄英蓮也是真的喜歡跟他們在一起。

不過甄英蓮以後肯定是要上學的，多幾個女孩跟她作伴滿足一下她也沒什麼不可。

甄英蓮眼眸微微一亮：「真的？那學堂可以學各種知識嗎？我是說除了書本裡面的知識。」

「除了書本裡面的知識？那還有什麼？」甄士隱有些好奇。

封氏在門口看了一眼，見父女兩溫馨的一幕，溫和地笑了笑，讓丫頭去準備一些茶果過來。

甄英蓮腦袋上的紅色鈴鐺發出清脆悅耳的鈴聲：「爹爹，不是所有人都能去參加科舉的，就算是參加了就能選上嗎？還不如再學一門用來謀生的手藝，比如木匠，比如打鐵，不拘一格，只要是手藝，都可以學習。

至於束脩，我們家弄幾個工坊。讓這些貧困的有個可以勤工儉學的地方，找點事給他們做。

你看學了木匠的，他們做出來的東西就屬於學院的，拿出去售賣，賣出去的五成作為束脩，五成作為他們的獎勵，豈不是兩全其美？」

「呵呵呵，還是我們的英蓮聰明！就照你說的做！」甄士隱頓覺不錯，大手一拍：「爹爹都聽你的。」

甄士隱不愧是女兒奴，若是別人聽了甄英蓮這番，不說同意，首先就得先教訓甄英蓮一頓，哪裡還有誇獎和甚至照做之理？

然甄士隱不覺甄英蓮說得有錯，還覺得甚是有理，準備推翻自己之前的計劃。

甄士隱還想問更多細節，甄英蓮卻不依他了：「爹爹，陪我出去走走，整天悶在書房你不嫌慌？」

「你這丫頭，成天就知道在外面瘋玩，教你女紅卻又不願意，真是一刻都坐不住。」封氏帶著幾個丫鬟婆子走了進來，聽到甄英蓮的話，忍不住出口。

甄士隱擺手，單手抱起甄英蓮：「英蓮還小，這些不急，誰家孩子三歲就學這個的？」

說著，甄士隱就真抱著甄英蓮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