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章

應天府官老爺判了案子，拐子也收押在牢，因為拐子有虐待孩子，就判了個斬立決，讓老百姓大呼青天大老爺。

官老爺是這兩年來金陵當知府的，姓劉，如今四十歲了，家裡也有幾個孩子，最是見不得這些可憐的孩子。

判了案子，得了百姓的誇讚，劉老爺還是挺高興的，但是如何送這些孩子就犯了難。

劉老爺就問：「你叫甄瑜是吧？可還記得家住哪裡？這幾個孩子，你可知他們都是哪兒的嗎？若是沒去處，可去往養生堂。」

甄瑜絲毫不見慌亂，按照甄英蓮跟自己說的地方報了上去。

其他的小孩躲在甄瑜的身後，他們支支吾吾說著只願意跟著甄瑜，除了阿柱。

阿柱還記得家在哪裡，第一時間就說了自己在哪個村。

阿柱比其他孩子要機靈得多，這也是他在家受寵的大部分原因，聰明伶俐。

劉老爺見他舉止投足皆不凡，心中忖度此子必定不凡，也有心想結這緣分，就道：「既然你們都要回姑蘇，不如我派幾個衙差送你們回去可好？」

「那就多謝老爺了。」甄瑜長長輯了一禮。

劉老爺擼著鬍鬚，樂呵呵地說道：「賢侄兒不必如此多禮。說起來，我和你父親還有一面之緣呢，從前在京都在一處下榻過。沒有想到這麼些年過去了，他竟然都只窩在姑蘇那裡了。」

甄英蓮有些詫異地挑眉，不過什麼也沒說。

回去她問問甄爹，和這劉老爺認不認識。

甄英蓮並不知道這位劉老爺的名字，只聽身後的百姓都稱他為劉老爺。

案子定下了，孩子也有了去處，劉老爺就讓人找了一處院子，暫且安排他們住那兒，明兒個再送他們回去。

阿柱是附近村子的孩子，當天就讓一名衙差送回去了。

院子就在衙門的後面，是一個兩進兩出的宅院，男孩住一處，女孩住一處。

這些跟著回去的孩子，除了甄瑜，還有三丫，鐵柱，大狗兒，小春，鐵蛋，其中三丫和小春是女孩兒。

他們的名字都不是什麼正經名字，都是父母瞎取的。

回了房間后，沒過多久，就有丫鬟送來了小孩子的衣裳，布料不是多好，但是卻都是新的，這個劉老爺還挺有良心的。

然後又有丫鬟送吃的過來，帶他們去洗漱，一天的時間就這麼過去了。

夜晚，三個小孩躺在床上。

三丫雙眸亮晶晶地望著甄英蓮：「你說的都是真的？我們都能去學堂？只要幹活就行了？」

小春趴在床上，也亮晶晶地望著甄英蓮。

兩個女孩都瘦弱得可怕，兩邊的臉頰瘦得凹陷了下去，即使洗乾淨了，今天也能吃飽飯了，但是長期處於飢餓狀態的人，沒有那麼容易補回來的。

甄英蓮捏了捏小春的臉，道：「騙你們做甚？爹爹跟我說了，女孩子也可以去上學，只需要交少少一點束脩就可以了。」

「可是我們沒錢啊。」三丫攪著手指，她是被父母賣的，為的就是給大哥籌錢讀書。

在綁了拐子的時候，甄英蓮和甄瑜把他們的賣身契也一併拿回來了，讓知府大人消去了幾人奴僕的身份，以後他們也都是自由身了。

在三丫心裡，只有男孩子才能念書，女孩子是不可以念書的。

小春還小，並不是很懂這個，懵懵懂懂的，連自己的家裡在哪裡都不知道。

他們也不敢去那所謂的養生堂，誰知道會不會再次讓他們干那麼多的活？能不能吃飽？

他們之所以願意跟著甄英蓮，很大一部分原因不是因為能讀書，而是甄英蓮跟他們說以後不會讓他們餓肚子，讓他們有一門手藝，以後可以自己養活自己。

「可以先欠著，反正到時候在學校，你們有賺錢的機會，不用擔心這個。」甄英蓮雖然有現代的思想，使喚童工有那麼一絲愧疚，但是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而且升米恩斗米仇，甄英蓮可不希望養了一堆白眼狼出來。

所以，他們要讀書，就要欠著，等賺了錢再還也行，就是不能白給。

甄英蓮跟他們說了一些關於甄家的事，後來三人困了就慢慢睡了過去。

而薛蟠自從見了甄英蓮那一面，整個人就痴了。

回了家，腦海里想的都是那個眉心有著胭脂痣的女孩。

王夫人忍不住擔憂，放下筷子：「蟠哥兒啊，你今兒個是怎麼了？出去一趟魂不守舍的。」

「嘿嘿。」薛蟠露出一個傻笑出來。

薛寶釵端著一個小小的白釉蓮瓣碗，小口小口地吃著飯粒，眨著水靈靈的大眼睛，擔憂地看著薛蟠，奶聲奶氣地問：「哥哥，哥哥，你是不是見了誰啊？」

聽著妹妹的問話，薛蟠終於回過神來，不好意思地撓了撓後腦勺，白白嫩嫩的小臉上突然浮現一抹紅暈：「我見了一個小姑娘，我喜歡她，想讓她當我未來媳婦。」

「我的兒啊，你這個年紀，想什麼媳婦呢？」王夫人忍不住笑了，打趣著自己的兒子。

薛恆放下碗筷，板著一張臉：「你小小年紀，不學好，凈學這些不三不四的東西，回去寫一百篇大字。」

王夫人一聽一百篇大字，頓時放下碗筷，朝薛恆那邊看了一眼：「一百篇大字，你要累死我兒啊？」

薛恆無語：「能累死到哪裡？這麼點字，都說慈母多敗兒，你啊——」

「我怎麼了？我怎麼了？你不心疼我兒，我心疼還不行嗎？」王夫人美目一瞪，俏臉頓時拉了下來。

薛恆最怕王夫人生氣，誰讓她是自己的夫人呢？他不寵著能怎麼辦？

薛恆討饒一番，最後只能退後一步，只讓薛蟠寫十篇大字而已。

薛寶釵已經吃完了一碗飯，身後的丫鬟立即上來給薛寶釵布飯。

薛寶釵雖然年紀小，但是卻表現出比哥哥成熟的一面，乖巧又懂事，吃飯從來不鬧，圓乎乎的小臉看著就讓人喜歡。

吃過飯後，薛蟠越想就越是想去找那小女孩，就跟著王夫人回了卧室，央著王夫人：「娘，娘，你幫我去訂了這門親事吧，求你了，求你了~」

王夫人經不住他哀求，就問：「那女孩多大了啊，家住哪裡？家裡都有什麼人？是什麼人家啊？」

薛恆也不由看了過來，雖然他反對，但是這個家是王夫人做主，他也懶得管，只要薛蟠不做出什麼大逆不道的事情出來，他們家還真不怕。

薛蟠就道：「她家住在姑蘇，明早就要回去了。她現在應該是三歲半，和妹妹一樣大。」

「好你個兔崽子，人家小姑娘這麼小你就惦記上了。你個混賬！」薛恆聽了登時大怒，隨手抄起一張凳子就朝薛蟠扔了過去。

薛蟠靈巧地躲了過去：「可是我喜歡她啊，她長得比妹妹還好看！水靈水靈的，現在不定下來以後被人搶了怎麼辦？」

王夫人本來也想罵，但是夫君出手太快，她完全愣住了。

直到薛蟠說會被人搶去，想了一下，就阻止暴力教訓兒子的夫君：「老爺，蟠哥兒說的也有道理，不如明兒一早我們去看一下這小姑娘，若是可以的話，提前定下來也不是不可以，就當是圓了兒子的願望。」

「你啊，又不是不知道他是三分鐘熱度，今天定下了，明兒個又看上哪家的姑娘，是不是又要去定下啊？」薛恆太了解自己這個兒子了，做事從沒有規劃，想到什麼就做什麼。

今天若是如了他的意，明兒個他就能給自己找十八房媳婦。

王夫人遲疑了，她這個兒子她也是知道的。

「娘，親娘！我保證就這一個！我誰都不要，就要她！你們要是不幫我，我現在就離家出走！」薛蟠只要一想到，明兒個那小孩就回去了，再也見不到了，就心如刀絞，大大的眼睛頓時蓄滿了淚水。

王夫人一看他的淚水，心就軟了下來，那是她十月懷胎生下來的孩子，能不心疼嗎？

王夫人走到薛蟠的面前，摟著薛蟠心疼得直泛淚，眼汪汪地望著薛恆：「你就答應了吧。」

薛恆......他還能怎麼辦？只能聽媳婦的了。

於是，一大早，薛恆一家子只除了年小的薛寶釵，三人一行急匆匆去了甄英蓮此時的住處。

終於睡了一個飽覺的甄英蓮懶洋洋地伸了一個懶腰，從被窩裡面鑽了出來。

三丫和小春早就醒來了，她們無論是在家裡，還是被拐之後，起來的時間都很早，因為起得遲就會挨罵挨打，已經習慣了。

而甄英蓮是睡夠了才起來。

劉知府給他們安排的丫鬟是一個聰明伶俐勤快的，見甄英蓮起來了，就打來了水讓甄英蓮洗漱。

甄英蓮道了一聲謝，遞給她一塊碎銀子：「麻煩姐姐照顧我們一天一夜了，這點銀子不算什麼，就當是答謝姐姐了。」

粉荷詫異地看著這個三歲的小娃，沒有想到這小孩挺懂人情世故的。

昨晚她就看出來了，這群小孩，就屬甄瑜和甄英蓮最為出挑，而甄瑜更是聽甄英蓮的。

伺候人這麼久，這點眼力還是有的。

粉荷笑容加深了許多，不著痕迹地收了碎銀子：「瞧妹妹說的這叫什麼話？有什麼事儘管叫我就好了。」

其他小孩已經在大廳吃飯了，甄英蓮洗漱后，粉荷給她梳了一個垂掛髻，編了幾根細辮子，抱著她出去，還摘了幾朵院子里的桃花插了上去。

「姐姐，謝謝~」甄英蓮摟著粉荷的脖子，甜甜地喊了一聲。

粉荷非常受用，這個小姑娘很招人喜歡，聰明又會做人。

來到大廳，甄瑜抬頭看了一眼，然後又看了一眼三丫和小春，很明顯，三丫和小春的髮型是隨便紮起來的，而甄英蓮的髮型是用了心的，還別了桃花。

不過甄瑜並沒有說什麼，他這個新認的妹妹的確招人喜歡。

甄英蓮噠噠跑到甄瑜的身邊，仰著臉：「哥哥，哥哥。」

甄瑜看了她一眼，就抱起她到旁邊坐著，然後親自給她盛飯夾菜，甄英蓮捂嘴偷笑，銀鈴般的笑聲格外好聽。

「喲，這就是那個有胭脂痣的小姑娘啊？」就在這時，門外傳來一道帶著嬌氣的女聲傳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