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人」

來接亞度尼斯的「人」，其實並不是人，而是一個機器人。

而這個房間也顯然不像亞度尼斯所想的那樣，完全沒有通向外界的通道——看似毫無縫隙的牆面中間裂開了一個小縫、那個在暖色的燈光下閃爍著冰冷的光澤的機器人就行駛進來了。

而機器人進入房間后的第一件事，居然是遞給他一條項鏈。

「意思是讓我戴上？」亞度尼斯問。

機器人的眼睛閃爍了一下。

亞度尼斯懂了，接過項鏈，低頭端詳。

說是項圈吧，也不至於；這是一條皮質的choker，款式簡單，上面的裝飾只有中間贅著的一個細細的金屬條。

身居屋檐下，亞度尼斯自然是照做了。

但當冰冷光滑的皮革和金屬條觸到頸脖的皮膚時，他還是被冰得小幅度地哆嗦了一下。

剛想問讓他戴項鏈的意義是什麼，但才剛吐出第一個單詞，亞度尼斯就閉上了嘴。

不需要對方的解答，他也知道這條項鏈的作用了——在戴上項鏈之後，他的聲音，跟之前完全不同。

這是……變聲器？

在接下來的路程里，亞度尼斯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跟著機器人往前走。機器人肩膀上的金屬面很有光澤，在亞度尼斯走在它後方時，一塊塊朝向不同的金屬，彷彿鏡面，從不同角度隱約映出了那雙異於常人的紅瞳。

亞度尼斯不禁抬手，撫上自己的眼睛——他現在才知道自己的眼睛是紅色的。

一道又一道的門層層打開，頭頂的燈光一盞一盞地點亮，坐上的電梯爬了一層又一層，亞度尼斯這才意識到自己所在的地方有多麼隱秘。

恐怕除了斯塔克本人，根本不會有人能夠想到，在一個防護關卡、科技水平和隱秘程度都不輸于軍事基地的地方，最深處居然是一個看起來非常普通的房間。

亞度尼斯最後被帶到了一個露天泳池的邊上，剛剛通過投影與他對話的人就坐在他的對面。

而他也找到了在剛才的通話中嘈雜的嬉鬧聲的來源——泳池裡的打鬧的男男女女之中，有人注意到了他這個「新人」的存在，一點都不見外地走到他身邊來，試圖用他那濕漉漉的手臂攬住亞度尼斯的肩膀。

亞度尼斯避開了，但那人還不知趣地又湊了過來，調笑道：「嘿兄弟，你好辣！」

不知道是不是這句話起了效果，更多人被池邊的銀髮青年吸引了，他們先入為主地以為這人和他們是一樣的，就紛紛熱情地湊了上來——在現在的紐約，或者說在這裡，美貌就是最大的財富。

亞度尼斯皺了皺眉。他不相信託尼·斯塔克把他叫來這邊就是為了讓他加入這群人，脫光了衣服和他們一起在泳池裡狂歡。

但就坐在不遠處的托尼卻毫無表示，只是撐著下巴，似乎是在欣賞亞度尼斯這樣的陷入窘境時的表情。

對方是在戲耍自己啊，亞度尼斯想。

……那他也不必客氣了。

還在那個房間里的時候他就發現了，【調酒師】的力氣還挺大，具體體現在能夠輕輕鬆鬆單手舉起一摞半人高的書。雖然沒拿其他生物試驗過，但單從力氣起來看的話，他的初始攻擊數值估計不會差到哪裡去，費點力氣應該就能夠把這些礙事的人給通通掀翻。

雖然這樣的脫身方式多少有些不體面，但以自己對托尼·斯塔克粗淺的了解，對方說不定還會鼓掌大笑。

只是，但還沒等亞度尼斯將這個想法付諸實踐，他就先感覺身上一涼。抬起頭，一個身材火辣的女人朝他挑眉笑了下。

亞度尼斯原本還算溫和的臉色冷淡了不少。

很明顯，對方是故意的。

**

貝琳達很滿意自己那杯酒造成的效果。

酒紅色的液體傾倒在白髮青年的身上，浸濕了他身上簡單的白襯衫，被紅酒洇濕成酒紅色的布料緊緊貼在青年身上，隱隱顯露出青年年輕而又有張力的身體輪廓。他明明沒有喝酒，但似乎連那勁瘦的腰、若隱若現的肌理都氤氳著酒氣。只不過是衣服被酒打濕了而已，他的身體居然就比他們這些幾乎沒穿的人還要令人浮想聯翩。

這不是挑釁，而是邀請。她撥了撥潮濕的長發，帶頭吹了聲口哨，其他人也默契地發出了熱情的歡呼。

沒想到斯塔克先生還喜歡這種扮相的，白髮紅瞳，是帶了美瞳嗎？總之品味不錯嘛。貝琳達笑眯眯地朝青年伸出了手，以為對方會像之前的任何一個人一樣接受她的挑逗，和她一起來享受這盛滿了慾望的狂歡。但是，對方卻只將黏在身上的衣服展平，異於常人的紅瞳朝她看來，裡面似乎有血色涌動，某種令人惡寒的惡意粘稠到令她窒息。

貝琳達被這個眼神給驚了一下，然而，還沒等她細想這種令人戰慄的感覺究竟是怎麼回事，這場聚會的主人就及時開口了：

「好了，放過他吧，這位可不是你們能碰的。」

明明只是輕飄飄的一句話，卻像是什麼不容違抗的命令一樣。圍在亞度尼斯身邊的人雖然覺得有些掃興，但都自覺散開了；貝琳達也找到了台階，順從著這句話乖乖離開。

……總感覺，斯塔克先生不是在幫那個青年解圍，而是救了自己一命。她心有餘悸地想。

亞度尼斯不知道剛才那個挑逗自己的女士在害怕自己，不過，能夠就這麼脫身還是讓他鬆了一口氣。

衣服濕了就濕了，反正初始裝備不值幾個錢，這種毫無記憶點的路人NPC也不值得他為之生氣。

亞度尼斯一邊朝托尼·斯塔克走去，一邊回憶著自己剛才奇怪的感覺。

在自己身上被潑到酒水時，他覺得有些異樣。不知道是不是飽腹值已經降到了80的緣故，縈繞在他鼻尖的若有若無的酒香似乎勾起了他的食慾，讓他感覺口中無比乾渴，喉嚨里有一瞬間像燒起來了一樣。

不愧是【調酒師】啊，對酒的嗅覺真靈敏。

亞度尼斯光是聞了一下，甚至還沒嘗，就能大概判斷出那杯酒的品質、年份等基本信息。

如果嘗一下，他是不是甚至能夠知道這杯酒的材料、調酒的方法？

這麼想著，亞度尼斯順勢接下了托尼·斯塔克朝自己遞來的酒。

不是他雙標，不接那位女士的酒，卻接了斯塔克的，只是因為他現在還沒摸清楚斯塔克對他的態度和縱容的程度罷了。

「你對酒很敏感嘛。」托尼·斯塔克可沒放過剛才那一瞬間的異常。

亞度尼斯笑了笑，淺淺抿了口中這杯在陽光下光澤如血的酒，用語言證實了斯塔克的話：

「桑格利亞，以君度力嬌酒為底，混有紅酒和蘇打水。果汁的話，大概有果橙、青檸、黃檸、蘋果和水晶梨。」

托尼·斯塔克饒有興味地盯著眼前這個青年。

明明他的襯衫、褲腳都濕透了，經過剛才的一番推擠，連髮型都有些凌亂，造型看起來狼狽異常。

但他的表情卻絲毫不見狼狽，彷彿什麼都沒發生一樣，無比從容。

而當他說起了酒，眼裡就盛滿了似酒香一樣若有若無的笑意。

托尼·斯塔克拍手笑道：「雖然我不懂酒，但你說的應該是對的。」

亞度尼斯笑了下，沒說自己甚至已經知道了調酒的步驟和每樣材料的用量。

在這杯「桑格利亞」入喉的那一刻，關於這杯酒的所有信息就自動浮現在他的腦海里。

這就是【調酒師】的能力之一。從2.5D小遊戲跨入全息遊戲，技能升級給人的感覺還挺不錯——方便裝B嘛。

關於酒水的話題到此結束，亞度尼斯進入了正題：

「您說的『那個人』，指的是他吧？」

他在男人面前的小桌子上，用剛才沾濕了的手指，畫出了個神似「S」的符號。

在確認托尼·斯塔克看到這個符號之後，他就將這個符號抹去。

不是他樂意用這種神神叨叨的方式傳遞信息。

只是，從托尼·斯塔克之前給自己傳達出來的種種信息來看，「那個人」，對於自己來說，是個讓人忌諱莫深的存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