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
正好這日逢初一，現如今宮裡也沒有正頭的皇后，所以後妃們都得去慈寧宮給太皇太后請安。
宮裡頭原本也就沒有什麼秘密是能瞞住的，更何況昨夜承乾宮硬生生在大晚上截胡了永和宮，到底是涉及到兩個宮，還有康熙這塊唐僧肉，這又如何瞞得住。
這一大早的，基本上滿宮的妃嬪們也都知道。
等到大家坐在慈寧宮的椅子上相互寒暄的時候，不免有些沉不住氣的往德妃和皇貴妃身上來回打量了。
只是到底是礙於現如今掌管著宮務的皇貴妃，大家也不敢把話放在明面上來說。
至於德妃，她更是眼觀鼻子口觀心，彷彿被截胡的當事人不是她一般，只安安靜靜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更不管那些人的打量。
可旁人不敢問，作為老祖宗的太皇太后卻是不得不問上一句。
畢竟，這事說好聽點，是妃嬪們爭風吃醋也算不得什麼大事，可若是往不好了想，皇貴妃如今是六宮之首，位同副后，她都搞截胡這一套，那若是日後底下的妃嬪們有樣學樣都搞這一套該如何？
更何況，若說原本，太皇太后自然是看不上包衣出身的德妃的，最多不過因為兩個重孫子，給德妃幾分臉色。
可如今哪怕是為了七格格，太皇太后都得看重德妃兩分。
所以，哪怕是皇貴妃是太皇太后看著長大的，自有幾分香火情，可太皇太后少不得得敲打皇貴妃幾句。
「好好的，昨兒怎麼就病了？今兒我瞧著，你氣色倒是還不錯。」
承乾宮昨日一面去請了太醫，一面又去請了皇帝，這是滿宮都知道的事情，左不過就是皇貴妃病了罷了。
太皇太后不好直接就說皇貴妃不該做這種爭風吃醋，截胡的事情，只拿這話點皇貴妃。
總不能昨兒說是病得嚴重，巴巴地從德妃宮裡把皇帝都請過來了，只不過過了一夜，今日里就是面色紅潤地看請安了。
總不能說是皇帝還能有包治百病這個功效吧。
眾妃嬪都是聰明人，見太皇太后要管，哪怕是平日里跟皇貴妃往日無仇，近日無怨，可到底也樂得看這個熱鬧。
一時之間，慈寧宮內所有的目光都往皇貴妃那頭去了。
皇貴妃倒是穩穩噹噹，摸了摸肚子，彷彿一點也聽不出太皇太后在點他，只笑道，「原也是臣妾宮裡的小丫鬟們不經事，遇到點事情就呼呼喝喝的。」
說著皇貴妃又要給德妃行禮，「倒是我對不住妹妹了，改日我一定置辦一桌好席面再給妹妹賠罪。」
皇貴妃說話說得體面，再加上又已經彎下身來親自跟德妃道歉，倒是讓有心點一點皇貴妃的太皇太后都不好再說什麼了。
德妃原本在品級上就比皇貴妃要低上兩級，更何況德妃原本還是從承乾宮出來的，皇貴妃都已經彎下腰了，德妃還能說什麼，只能面帶微笑，裝出一副大度樣子，也不敢受了皇貴妃的禮，側身避開以後說道，「不妨事，哪裡用得找娘娘賠罪。」
皇太后雖不太通滿語和漢話，但倒也看出慈寧宮內的氣氛好上了不少，也能通過隻字片語猜出意思眾人的意思來。
在加上皇太后沒有子女，到也有幾分真心疼愛半個在自己跟前長大，又知進退，懂禮貌的的皇貴妃，便問了一句道，「那太醫如何說？你可彆強撐著。」
「好叫老祖宗和皇額娘知道，臣妾原也沒什麼大事，只是因為有孕，氣血虛虧，一時起身起得急了，昨日這才暈了過去。」皇貴妃又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笑著說道。
皇貴妃有孕，這可這真是大事了。
大家也都知道，皇貴妃之所以現在還只是皇貴妃，而不是皇后，並不是皇貴妃家世不足或是沒有帝寵，而是因為康熙前期一連死了兩個老婆了。
康熙覺得自己克妻，怕再剋死了自己這個青梅竹馬的表妹，這才沒封皇后。
但如今在宮中，皇貴妃與皇后也差不得什麼。
皇貴妃肚子里這個，可是跟嫡出也差不得什麼了。
這子孫誰能嫌多的，尤其是嫡出的，這不得是越多越好么？
尤其是皇貴妃肚子里這個，若是皇子，與太子也差了不少年紀了，自然也妨礙不到太子什麼，若是公主，尊貴的固倫公主，那也不錯。
這會兒，太皇太后哪裡還有剛剛要敲打皇貴妃的意思，只連聲說道，「好孩子，你怎麼也不早說，太醫如何說？我記得我庫房裡正收著幾隻老山參呢，正是對氣血虛虧的癥候。」
這廂，皇太后也指揮著宮女們要給皇貴妃換軟一點的坐蓐。
皇貴妃向來得體，只一一回道，「昨日太晚了，也不便再來兩宮報喜，臣妾便想著今日親自與老祖宗和皇額娘說了。」
皇貴妃見蘇麻喇姑真帶著丫鬟捧出了幾根老山參來，那山參與尋常的不同，竟然有嬰兒手臂般粗，又影影約約地甚至能看出點人型來，料想這山參太皇太后這邊都只有這麼幾支。
這種山參想來都是能救命用的。這般想來，皇貴妃又如何肯收。
「哪裡就偏得老祖宗這種好東西了，原是我前幾日吃得少了些罷了，太醫只說食補便是。」皇貴妃笑道，「老祖宗且收著，等將來有需要了，臣妾再來求老祖宗。」
太皇太后這才作罷。
眾人聽到皇貴妃有孕，這一時之間，目光便又都看向德妃去了。
原本皇帝都已經在永和宮用完膳了，這樣還被皇貴妃給截胡了去，德妃就得得一個沒臉了。
好容易太皇太后出言敲打皇貴妃一回，偏偏皇貴妃還有孕了，瞧瞧現如今，太皇太后心裡哪裡還能有皇貴妃截胡這事，滿心滿眼地想著自己能多一個重孫呢。
若是別的妃嬪也就罷了，可偏偏這是德妃。
如今在這慈寧宮坐著的，都是有位份的人，基本也都是宮裡的老人了，誰不知道德妃是出自承乾宮的，甚至還伺候過皇貴妃。
甚至，宮裡還有傳言，說德妃當初能單獨進位到嬪位，是因為她將四阿哥給皇貴妃養了。
雖然宮裡大家都是知道的，祖宗規矩，低位妃嬪是不能自己養孩子的，多半是要高位妃嬪養著的。
再加上，烏雅氏原本就是從承乾宮出來的，所以四阿哥抱到皇貴妃跟前養著，原本就是無可厚非。
更何況，四阿哥前頭那幾個兄長，除去太子身份不一般以外，其他那兩個甚至是養在宮外頭的，四阿哥能想在宮裡，養在皇貴妃膝下，都算得上是好的了。
但是，這架不住流言啊。
大家都是這麼傳的，宮裡的眾人們也就不由得信上兩分。
對了，還有四阿哥呢！
之前皇貴妃進宮多年無子，幾乎是將四阿哥當成親子養的。
四阿哥作為皇貴妃養子，身份上也就是比太子低了一等罷了。
但如今皇貴妃即將要有親生子，那日後四阿哥該如何？
難不成是再還到德妃膝下去？
只可惜，這會兒德妃笑盈盈地，竟然是半點都沒能讓人看出點自己心裡的想法來。
皇貴妃面上也表現出任何事情來，甚至還能笑著跟德妃說道，「我那兒有些食補的方子，改明兒給妹妹送去，等烏雲珠大些倒是可以給她用。」
「那臣妾就代烏雲珠謝過娘娘了。」德妃也笑著說道。
皇貴妃和德妃這兒自顧自說著話，其他人卻是有些摸不著頭腦。
烏雲珠這個名字，算是滿族姑娘里比較常見的名字，但滿宮裡卻也貌似沒人叫這個名字的，這還是個跟德妃有關係的烏雲珠。
這到底是誰？
只是現如今都不知道這會兒是不是皇貴妃和德妃打機鋒呢，到底是誰都不敢摻和進去。
皇太后卻是沒有這個顧忌的，只笑著問道，「你們兩個打什麼啞謎呢，烏雲珠是誰？」
原本皇帝給自家女兒賜名就是一件好事，倒顯得小七也尊貴些，德妃自然也不會藏著掖著，只笑著說道，「昨兒皇上來永和宮，見了小七，想著小七體弱，便給小七取了個名字叫烏雲珠，希望小七能無病無災活到九十歲。」
「皇帝倒是給小七取了個好名字。」太皇太后聽了也笑著贊了一聲道。
太皇太后又記起剛剛皇貴妃說起的食補來，只笑著說道，「我身邊倒是有幾個擅長做葯膳的嬤嬤，你們兩個一人帶一個回去。」
太皇太后這麼說著，可坐在底下還挺著肚子的宜妃卻是越聽越難受。
太皇太后這話里的意思竟然是將德妃和皇貴妃放在了同一地位，這會兒還送了做葯膳的嬤嬤給七格格。
這七格格如今才多大，且不說能不能長大這件事，等到七格格能吃藥膳了，那都還有好多日子呢。
這哪裡是將擅長葯膳的嬤嬤給七格格，明明是給了德妃才是。
再有，饒是皇貴妃身份尊貴，為同副后，可皇貴妃這肚子都還沒顯懷呢，就已經讓太皇太后和太后如此重視了。
可她呢？
她懷的也是正兒八經的皇子鳳孫，且還有一個阿哥就養在皇太後跟前呢，難道也算不得牌面上的人物。
那會葯膳的嬤嬤連還不能吃藥膳的七格格都有，偏偏太皇太后就跟看不見她挺著個大肚子似得。
想到這裡，宜妃不免就有些醋性。
再加上，宜妃的嫡親妹妹所出之女，皇六女如今可都快五歲了，到如今還只是六格格六格格地這麼喊著，連個名字都沒有呢。
宜妃這位妹子，郭絡羅貴人原本是因為宜妃有寵卻是無子，所以這才被家裡送進宮來幫助宜妃固寵的。
可偏偏妹妹進宮沒多久，宜妃倒是自己懷上了，還生下了五阿哥，而郭絡羅貴人卻是只生下了一女。
因著皇家的規矩，一個家族有兩個女兒在宮裡的，只能有一個得高位。
宜妃自己已經是妃位，那麼她妹妹只能做個貴人。
因為自己，妹妹大好年華進了宮，沒什麼帝寵，也得不了高位，宜妃本就是覺得虧欠妹妹許多。
再加上，六格格是抱養在宜妃膝下的，這又是嫡親的外甥女，這麼些年下來，跟宜妃自己的女兒也差不離了，宜妃不免給六格格抱個不平。
這幾項加在一起，宜妃如今心裡，就跟吃了一大碗醋一般，酸得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