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今日疏雲淡日，是適合出遊的好日子。

旅行社的門口人來人往，你正在與賽諾一道等待接你們去沙漠的巴士。

陽光灑落在安靜的少年身上，為他的銀髮鍍上了一層朦朧的薄紗，他垂眸間睫毛落下，在眼底綻開一片濃密的陰影。

賽諾今天穿的是你弟弟的衣服，最簡單不過的汗衫配牛仔褲。

雖然他本意是想換回自己那身原來的「cos服」，因為他看上去有十足的把握可以借著這次機會回到他的須彌。

但至於為什麼他沒穿，這就要回溯到昨天晚上你們在整理衣服時發生的對話。

你雙手抱在胸前，用無比鄭重的語氣同他宣布：「如果你明天非要穿自己的衣服去旅遊，那麼麻煩你在車上的時候至少和我保持三米遠的距離，並且要裝作不認識我。」

那漂亮的少年蹙起了眉頭，瞳仁縮緊又放大，看上去不是很能理解你的抵觸。

「為什麼？」他問。

「因為我臉皮薄。如果我被別人問起，為什麼要和一個衣不蔽體的傢伙走這麼近，我一定會尷尬地想要滿地爬。」你非常嚴肅地同他回答。

然而回應你的是賽諾更加不解的眼神，他甚至微微坐直了身體，又一次開口道，「須彌的祭祀都和我穿得差不多。而且為什麼你要滿地爬？」

「你怎麼那麼多為什麼……」你被他問得窒息。

但礙於賽諾有點兒超自然的力量，為了你的小命，你又不好意思直接點明了說。

或許在須彌，賽諾的衣服遍地可見，可若是放在你的現世，這衣服真的太過於羞恥了，是屬於只要他不尷尬就會讓別人尷尬的程度。

見你欲言又止的樣子，賽諾沒再多問，

或許他對於你的一切也並不是很上心，甚至明天依然會我行我素地穿上那身幽紫色的長褂。

只是他都已經跳下你的床準備回他的沙發休息時，那看著清冷淡漠的少年倏然回頭看了你一眼。

「如果真有人對你詬病和我在一起這件事，我可以替你揍他。」賽諾的聲線向來不大，此刻也很快同塵埃般融化在了空氣中。

但你還是聽見了。

你錯愕地抬頭，望著賽諾已經離開房間的背影，動了動唇瓣，最後還是選擇了沉默。

雖然想說他能為你做主你很高興，但是在須彌，大風紀官因為別人嘴碎就直接揍人是可以的嗎……

須彌的法律制度，真是令人匪夷所思啊！

鏡頭一轉回到現在，看著眼前還是乖乖穿上了常服的賽諾，不知為何你這自稱為他姐姐的心感到了無比的欣慰。

十分鐘后，載客巴士緩緩駛入了站台，打開了車門供遊客們自行上車。

沙漠旅遊為期五天，為了以防不時之需，你帶的行李多到浮誇。

因為行李箱有滾輪，這一路推過來你倒是不覺得它有多沉，可直到準備拎它上車了，你淺淺一抬，才意識到自己帶的東西實在是有些多了。

你看了一眼旁邊對巴士頗感新奇的少年，你一直都把他當作同你弟弟一般大的孩子，遂也沒想讓他替你幹什麼苦力。

只是等你都提著行李箱準備爆發小宇宙，要艱難地爬上巴士的樓梯時，對方卻倏然伸手接過了你手中的箱子。

賽諾的力量要比他的外表看上去強大許多。

你見到他小臂上的肌肉隨著他指尖的發力而微微隆起，並且不出須臾，那對你來說極重的箱子就被他輕鬆提上了巴士。

你想你很難用「性感」這個詞語來描述一個少年。

但對方的肌理線條實在是太過於完美，以至於那身小麥色的肌膚都成了光是看到就會覺得曖昧的設定。

不過這份讓你內心雞叫的帥氣很快就在你們進入巴士的那一刻消散了。

擱置行囊的架子位於乘客座位的頂端，屬於是連你放上去都需要踮一下腳的高度。

但無奈這行李箱重得離譜，恐怕你還沒把它抱上去就先把自己的脖子給摔折了，而能夠舉得動行李箱的傢伙個子卻不夠。

最後你幽幽地看向了一旁無言望著你的賽諾，同他詭異地笑道，「要不……你騎我肩上放行李？」

賽諾：「……」

不好，感受到了這個女人的鄙視。

故事的最後，是巴士上來了個身強力壯、個子還高的青年。

青年在溫柔地詢問了你們「需要幫忙嗎」之後，在你感激的目光中替你們把行李箱扛上了架子。

這位善良的小哥就坐在你後面一排的位置。

出於感謝，你和他隔著座位回頭寒暄了幾句，便曉得他名為「赤陽」，聽著就像是積極向上的好青年。

巴士在旅客到齊后啟動了引擎，隨著導遊開始上車介紹本次行程的計劃安排，車輛也緩緩駛上了馬路。

你生怕賽諾會覺得無聊，便特意在電子設備里下了好幾個之前他著迷的卡牌動畫電影版。

然後拿個支架把平板往他眼前一擱，就這麼放養了這個坐在你身邊的傢伙。

對於你的行為，賽諾沒什麼意見，反正他也不太喜歡和人聊天，能夠安靜地研究一下喜歡的卡牌倒也不錯。

可偏偏他身旁的你一直在聊天，而且對象還不是他。

興許是因為剛才幫你們的男人生得確實俊俏，而且身材還是那種肌肉豐滿卻不過於強壯的男神體型，你便總忍不住頻頻回頭，去與他說些有的沒的。

「赤陽，你這次也是一個人出來玩嗎？」

「我直接喊你名字會不會不太妥？」

「你也喜歡沙漠文化嗎，那我們可真的很投緣呢！」

你越說越起勁，而赤陽也會溫柔地回復你每一個問題，給你一種母胎solo二十多年終於可以談一場戀愛的興奮感。

此時道路兩邊的景色已經慢慢從鬱鬱蔥蔥的綠植變成了荒蕪的沙地，不少乘客們靠在窗邊，在汽車的轟鳴中感到昏昏欲睡。

你從背包里掏出了一袋豬肉脯，遞給了賽諾一片。

戴著耳機看電影的少年正靠在座椅上，他腦袋微微揚起，睫羽輕顫，耳機線勾勒著他輪廓分明的下頜線條，是就連面無表情都會讓人覺得驚艷的側顏。

「賽諾，」他似乎沒聽見你的呼喚，你輕呼了口氣，靠近他的耳邊稍微加大了點分貝，「你要不要吃零食？」

直接灑落在耳尖的濕熱吐息驚得賽諾怔了身子，他回眸，正對上你那張放大的臉。

在見到你眸中自己的倒影時，他才恍惚間回神般同你「哦」了一聲，然後接過了你遞去的肉脯，用尖牙叼著含在了唇齒之間。

被熏制過的肉脯有著怪異的甜味，但意外的口感還算不錯。

恰好平板里的電影已經放完了一部，畫面一黑，賽諾看到了自己的臉。

他抿唇，本想叫你幫他調到下一集，可回眸卻看到剛才還與他貼得極近的你，此刻正像只倉鼠似的硬是把小臉擠進了座位的縫隙之間。

你同身後的男人「嘿嘿」笑道，「赤陽，要吃零食嗎？」

……原來不是只分享給他一個人的啊。

銀髮的美少年皺起了眉頭，雖說他喜歡安靜，而你在旅途間不與他說話正好隨了他的願。

但看著你和別人聊天，他又莫名覺得有些不悅。

「要不要嘗嘗這個糖，我……噦兒！」你的話語被突然的乾嘔聲打斷。

你正同赤陽獻殷勤呢，衣擺卻被人從後頭拽了一把。

對方的力道不算太大，但你的衣服略微緊身，這一拽硬是把你胸前的領口拖到了頸子，然後用力一卡，嗆得你乾噦了一聲。

看到赤陽驚恐的注目，你也頓感尷尬。

涼鞋裡的腳指頭更是拼了命地摳緊，恨不得馬上就能挖個地道出來讓你從巴士里跳出去。

「你幹嘛啊！」你回頭，朝著賽諾用氣聲咆哮，結果力道用得太大，又沒命地咳嗽了起來。

那漂亮的少年冷著臉色沒做聲，眉頭也像是從來都舒展不開一般擰成川字。

直到你咳嗽完了，用帶著淚水的眼睛抬眸去看他，他才面無表情地要求道，「陪我打七聖召喚。」

「哈？」你低呼，來不及埋怨賽諾讓你在赤陽的面前出糗，只驚恐地繼續道，「這可是長途巴士，盯著這種小卡片一直看可是會暈車的！」

賽諾不說話，只默默地拿出卡包，開始整理卡牌。

他纖長的指節夾過本該凌亂的紙張，覆了膜的卡牌在窗外輝陽的映射下綻開彩光，散射在了少年淡色的指甲蓋上，分外好看。

你一時不知該做何表情，只能安靜地看著賽諾理牌，直到所有的卡牌被分類成了完整的幾疊，整齊地擺放在了桌面上，他才幽幽抬眸，沉默地注視著你。

比起各種語言威脅，你覺得不說話時候的賽諾才是最恐怖的。

他的眼睛就像是狼，哪怕只是簡單的一瞥都彷彿是要咬碎獵物的脖頸般，讓你流動的血液都要跟著凍結。

最後你嘆了口氣，服從了他的威壓，「行吧，服了你了。」

你總感覺自己在哄小孩，可是小孩也得生氣了或是委屈了才需要哄。

而你面前這小孩兒到底是哪裡被踩到了尾巴呢，你真是弄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