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現在帶賽諾回食堂吃飯，你無顏面對你的閨蜜和那些同事。

所以最後你們用餐的地點定為了公司附近，一個比較偏僻但味道還算不錯的小飯館。

兩人在席間落座，你拿著手中已經有些過時的紙質菜單，一邊琢磨著吃什麼，一邊又抬眸去看對面的少年。

「你有什麼忌口的東西嗎？或者說是不愛吃的東西。」你問。

在這種路邊的平民小餐廳，能吃到的東西基本上都是些家常菜。

但你沒想賽諾在沉默了許久后，會忽然嚴肅地同你說，「昆蟲。」

「啊？」你指尖一個用力，在菜單上抓了道摺痕出來。

「我說昆蟲，我不喜歡吃昆蟲。」他又面無表情地同你重複了一遍。

你總感覺賽諾指代的不是那些能吃的東西。

而且他說的是「不喜歡」吃，而不是「不吃」，那麼說明他可能吃過昆蟲，甚至還不止一點兒……

「你之前到底是住在什麼地方啊……」你面露驚恐，但想了想又生怕自己揭了人的傷疤，趕緊一轉話鋒，「那你喜歡吃什麼？」

說到他喜歡的東西，賽諾的眼底難得透出了幾分冷峻以外的情緒。

「大米和肉類。」他如此說著，眼神渙散了焦距，似乎在回想自己曾經吃過的美味。

「那魚香肉絲飯如何？」你向他提議。

完美融合了賽諾喜歡的大米和肉類，還能強迫他吃點蔬菜。

結果對方不緊不慢地繼續說：「再加上乾果和酸奶一起進行烤制。」

「……」他怎麼不把話一次性說完。

「蒸熟之後大米的味道會很香，乾果的油脂包裹著……」

「美食點評就免了，我覺得這裡可能沒有你的最愛。」你默默地打斷了他的回憶，感覺賽諾所說的這份古怪菜譜在你們的餐館里也絕對不會有。

你招手喊了老闆過來。

「兩份魚香肉絲飯，」你點餐，說完又忍不住看了一眼對面好像有點兒失落的少年，便乾咳了兩聲又補了一句，「多放點花生一起炒，還有冰櫃里的酸奶我也要一罐。」

這下子大米和肉類，乾果和酸奶，勉勉強強也算是齊全了吧？

等餐期間，你無聊地翻看著手機，賽諾就支著下頜望著店外穿梭而過的車流一言不發。

他似乎向來話少，總是一副淡漠的樣子冷眼看著周遭的一切。

唯有在追捕你的時候才會同你說上那麼幾句話，還都是些叫人毛骨悚然的威脅。

所以此刻你從未感受過如此焦灼的氣氛，明明兩人之間一句話都不說，卻讓你尷尬的連腳指頭都要摳起來。

好在老闆炒菜做得很快，不出多時兩份一樣的蓋澆飯便被端上了餐桌。

「吃飯吧？」你從冰櫃里拿出酸奶，還拿了根吸管貼心的一道遞到了賽諾的面前。

他臉上沒什麼特別的表情，但在接過酸奶時有些古怪地抬眸看了你一眼，乾巴巴地說了聲，「謝謝。」

「不客氣哦。」你故意上揚了尾調，聽著像是在揶揄，不過賽諾意外地沒和你計較。

已經好些天都沒有進食的他現在早已飢腸轆轆，在嗅到眼前美食的香味時，他那雙野狼似的紅眼睛都倏然亮了起來，莫名可愛。

他似乎用不來筷子，在選擇餐具的時候就毫不猶豫地抽出了筷筒旁的勺子。

見你吃得正香，賽諾也學著你的樣子，他先挖了一勺白米飯，再澆了些魚香肉絲的醬汁上去，然後一勺全部悶入口中。

在舌尖上迸發而出的先是米飯的滾燙，然後就是魚香肉絲鮮香的口感，但賽諾還來不及驚嘆這世上居然會有如此美味的食物時——

最後的辣味作為痛覺登場了。

肉汁裹著辣油在少年的味蕾上如一顆顆炸彈接連爆開，讓他在感到刺痛與滾燙的同時，本能得像小動物般吐出了被辣腫的舌頭。

「嘶……」賽諾吸了口涼氣，不斷地用手扇風，他紅潤的舌頭半吐在唇間，貪婪地感受著冰涼的空氣。

你在他的眼角看到了不可思議的淚花，晶瑩的兩滴，打濕了少年纖長濃密的睫毛。

生活在沙漠的大風紀官很少有坐在餐桌前吃頓正餐的機會，平日里吃的多數都是些乾巴巴的粗糧，要麼就是他最討厭的昆蟲。

以至於味覺早就被磨鍊到平淡的他在嘗到如此辣味時，感受到了史無前例的刺痛。

「你是小貓舌頭嗎……？」你吐槽一句，趕緊替他拆開了那罐酸奶，將吸管遞到了他的唇邊。

少年顧及不上倔強的形象，只用力吸了一大口，連著腮幫子都鼓起來了一塊。

終於喝到冰涼的奶製品，辣味在片刻間就被緩解。

見到賽諾的臉上重新歸於平靜，你沒忍小聲問他：「真有這麼辣嗎？要不還是別吃了吧……我再給你買份不辣的。」

「不用……」他抿了嘴角，拒絕了你的好意。

在食物匱乏的沙漠生存，賽諾不會是鋪張浪費的人，當然最至關重要的是……

他接過你的紙巾，擦去了嘴角同胭脂似的點綴他唇瓣的辣油，「挺好吃的。」

你從未見過如此倔強之人。

那日你們吃過飯，就在餐館的門口告了別。

大抵是你請他吃飯動了這大風紀官的「惻隱之心」，他難得沒有繼續提追捕你的事情，而是在那句最簡單不過的「再見」後轉身離開。

當你看著賽諾的背影從你視野里慢慢消失，你心底騰然而起的歡愉真的很難用語言概括。

雖然你只被這傢伙「死纏爛打」了一天都不到，但那種你走到哪裡他都能把你挖出來的壓迫感確實讓你呼吸困難。

不過現在沒有關係了，你自由了。

用一頓魚香肉絲飯和酸奶，換取了下半輩子的寧靜生活。

那天你在公司里又美滋滋地摸魚了一個下午，並且還在下班回家的路上買了一杯奶茶，就當做是慶祝自己甩掉了一大麻煩。

可是當你打開自家出租屋的房門，隨著背後夕陽的橙光傾瀉而下，略微感到不妙的你默默低頭，看向了地面倒影里的自己。

少女陰影的輪廓中，你手中的奶茶只剩下半杯，短裙的裙擺勾勒著太陽的輝光，在影子里閃爍著唯一的色彩，然後……

你的頭上「長」了兩隻耳朵。

三角形的，尖尖的，側邊略微有些圓弧的，甚至還戴著兩對金屬環。

看到此情此景的第一件事，你先摸了摸自己空無一物的頭頂，然後尷尬地轉過了身，看向了忽然出現在你身後的銀髮少年。

你倒抽了一口冷氣。

賽諾就站在你的門邊，兩手抱在胸前，一如既往的冷漠與高傲，「你這表情是什麼意思？不過讓你自由了半天，這就以為我放過你了？」

「6.」你服了，心服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