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存模式

「嗚嗚！嗚嗚！」

被拎著的肥兔子又開始用力蹬起推來，嘴裡發出很細很細的叫聲。

這一下，讓艾斯有一點點尷尬。

放在平時，他對小動物也很無所謂。

和路飛還有薩博在一起的時候也天天在山裡有什麼吃什麼。

管你可不可愛的，反正能吃就行。

但現在……

艾斯看了眼自己手裡亂動的兔子，那眼神……總感覺像是在控訴。

好像在控訴他不守承諾。

可他總不能對艾米來一句——兔兔那麼可愛為什麼要吃兔兔。

於是小心翼翼試探：「那——這隻呢？」

艾米看看瑟瑟發抖的肥兔子，又看看期待她回話的艾斯。

雖然艾斯最開始的那句話被她打斷沒有說完，但結合眼下也知道對方想說什麼。

不過艾米沒立刻表態，而是道：「你手裡那只是叫兔豬，一種……嗯挺適合大量養殖然後宰了吃的牲/畜。」

艾斯：「！」

肥兔子、啊不是，是兔豬：「！」

可能這隻兔豬真的有靈性，在聽到艾米說的話之後渾身僵直，表情莫名的……和拎著它耳朵的艾斯有點像。

噗——

艾米有點想笑。

但只是在心裡笑笑，表面上依舊沒什麼表情。

將削好的筷子在水裡洗洗擱置在石板上。

艾米起身走過去從艾斯手裡……拎過瑟瑟發抖的兔豬，將其四肢都用繩子綁起來放到了一邊。

而後對艾斯說：「要不，先吃飯？」

……

不得不說，艾米覺得自己可能有一點點惡趣味。

在對面那個看起來就喜歡吃肉的傢伙如今卻只把筷子伸向素菜時，她將一盤麻辣兔頭推了過去。

「嘗嘗？」

艾斯：「……」

艾斯看了看朝自己面帶笑意的艾米，側頭又看了眼一旁被綁著瑟瑟發抖的兔豬。

一邊是自己要報恩的人，另一邊是自己做了承諾的兔。

糾結了一會，艾斯選擇不辜負前者的期待，拿起兔頭咬了一口。

「……」

「！」

「好吃！」

一共三個表情。

從認命到震驚、最後兩眼放光只用了一秒。

艾米在心裡笑笑：「所以你覺得我們應該怎麼處理那隻兔豬？」

上一秒還還因為美食而高興的人下一秒勾起背有點蔫頭耷腦。

「本來就是給你的，怎麼處理都行……」

「哈哈，逗你的。」艾米最終還是沒忍住笑出了聲。

這一回艾斯哪裡還看不出對方是在逗自己，一時間不是該如何說話。

話到嘴邊轉了轉，最後只道出帶有一點點無奈和委屈的兩個發音。

「艾米……」

逗人逗上癮的艾米故意模擬智能手機常有的功能，模仿著智能語音說話：

「我在。」

身為原住民的艾斯哪裡知道智能語音的梗，有些不解，但在看到那翹起的嘴角時，他大概明白這或許是某種打趣人的新手段。

不過他不知怎麼接話，便只得沖對方笑笑。

對方的眉眼似乎比前一天晚上初見時的神情柔和很多，看起來對他的排斥少了不少。

艾斯不傻。

亦或是那種排斥的行為他見過太多，所以當艾米對他說出第一句話的時候，他就知道自己被對方警惕、排斥著。

[如果哥爾多·羅傑有孩子？那也要將他斬首。]

[世界上有多少人恨羅傑，就刺他多少根針如何？給他上火刑，讓他死前的樣子成為世間的笑柄！]

[大家肯定都會說——活該！哈哈哈！]

……

[要是能讓他留下『我就是個生而有罪的人渣』的遺言就好了。]

……

一開始對待這樣的話，他會直接化成野獸撲上去，狠狠撕開那些人的嘴巴。

後來……

後來他知道這麼做並沒有意義，他的這些行為不過是可笑的掙扎。

再後來。

結識了薩博和路飛、薩博死了、他承諾要當路飛『溫柔的哥哥』、學習禮貌……

漸漸地，他不再去聽那些人說的話。

但他依舊對那些厭惡的、恐懼的、憎恨的、排斥的目光敏感。

對於那些毫不留情出言諷刺的人，他尚且還能靠武力。

但對那些什麼都不說、只是帶著排斥眼光看著他的人。儘管他知道那些人並不知道自己的身份，但還是會下意識地認為：

[那些人厭惡著我這個本不應該出生的人。]

這種想法如野草一般瘋長。

最終匯成——

[我真的、有活著的必要嗎？]

出海這件事，與其說是和薩博路飛的約定，倒不如說是想要找到這個答案。

「艾斯？你怎麼了？」

思緒被人打斷。

「啊，沒什麼！」艾斯露出一個標準的露齒笑，然後大口大口吃起米飯和微微泛冷的菜，「唔唔嚎次！」

艾米眨了眨眼，她總覺得面前這人好像又露出那晚轉瞬即逝的表情。

錯覺嗎？

不管是不是錯覺，艾米覺得自己都沒什麼立場問起緣由，於是又把話扯到兔豬身上。

「這種兔豬換季的時候很會掉毛的，掉的毛和羊毛的功能差不多，收集起來還能做衣服。」

艾米也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只覺得應該打破這奇怪的氣氛。

「不過就是不能拿來吃可惜了。」

說到這裡，艾米突然話鋒一轉：「明天我主要在海邊活動。」

因為遊戲任務里提前發布了一個【活動】

【限時活動：海邊尋寶】

活動內容：採集足夠數量的指定海產物。

活動時間：13:05~19:20

活動獎勵：積分X100、經驗X1000

大概也是看艾米能做的任務太少，遊戲系統努力製造一些任務讓她做。所以明明是十級以後才開啟的模式提前開了。

【活動】在原來的遊戲里挺多的。

有的是【限時活動】

小型的限時活動主要針對個人，大一點的活動就是玩家全體的。

說起【活動任務】

遊戲開服一整年裡大概好像只有兩三次大型活動。

和別的遊戲不同。

【活動任務】很少和節日有關。就算要過節，那也是遊戲里的節日。

艾米就記得兩個大型活動任務，因為這兩個活動，她賣出了好多艘船和武/器。

一個是【推進城攻守】

還有一個是【頂上戰爭】

不過這兩個任務主要和海軍玩家和航海家玩家有關，所給的最大獎勵也無非是爭霸排名的洗牌。

至於其他的獎勵……大抵就是一些稀奇寶物或者金銀財寶。這些艾米都不缺，再加上她不怎麼喜歡玩多人遊戲，所以沒參與。

她記得……那兩個活動好像海軍玩家和航海家玩家陣營各贏了一次？

艾米思緒散開沒一會，就被打斷了。

「我要一起去嗎？」艾斯問。

「唔。」艾米想想，「嗯，不過你下午再來好了。」

活動是下午開始的。

她早上去也就是想觀察一下海邊的變化。

趕海和潮漲潮落有關。艾米不是沿海人不懂這個。

既然暫時找不到回去的辦法，需要暫時生活在這個九成都是海洋的世界。與其被動的接受這個世界相關的信息，不如主動融入。

她可不覺得憑一個什麼都不知道的普通人能在這個危險的世界里生存下來。

所以至少最基礎的關於『海』的知識，她想先學著摸索看看，為以後做準備。

「那早上需要我做什麼嗎？」艾斯又問。

「你可以……」

艾米很想說你可以有自己的自由時間，但看到對方帶著期翼的眼神看自己，到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

艾米看了會艾斯，最後把視線落在一直鍥而不捨想要逃跑的兔豬身上。

大手一揮拎起那隻兔豬的後頸。

對上那雙又驚恐又有點討好意味的眼睛，艾米不得不感嘆這個世界的神氣。

這隻小傢伙好像確實有一點靈性。

想著艾米抓過早上沒全部用完的苜蓿草餵給兔豬。

兔豬害怕歸害怕，送上門的食物還是吃的。

艾米捏捏它那圓滾滾的肚子。

兔豬兔豬，又像兔又像豬還真不是說說的，瞧瞧著可以彈皮球的肚子。

「小傢伙，要我放過你可以，明天帶他去找你最喜歡吃的東西。」說著又捏捏兔豬的肚子，搞得兔豬一個哆嗦。

「找什麼……」艾斯不解。

艾米將兔豬轉頭朝向艾斯，掰開它的嘴巴。與它呆萌可愛的外表不同，它的牙齒比一般的兔子鋒利很多。

「這傢伙喜歡吃甘蔗哦。」

基本上有甘蔗的地方就會有兔豬。

艾米也是沒想到這麼一個小孤島居然還有甘蔗地，果然這個世界奇奇怪怪的。

一說甘蔗，艾斯秒懂。

這是個大航海的時代，大航海時代和海賊有關，而與海賊總掛鉤在一起的不是財寶就是酒。

而在海盜之間最受歡迎的，那絕對就是朗姆酒了。

朗姆酒的原材料是甘蔗。

這是幾乎所有當海賊都知道的事情。

「艾米你懂得好多。」艾斯真心實意感嘆。

艾米沒接話，而是道：「飯是我做的，那麼——」

艾斯心領神會。

「我這就收拾。」

說著開始收拾石板上的東西。

艾米就坐在燈下喂著兔豬苜蓿草，時不時看眼那個在忙的男人。

她懂得很多嗎？

或許吧。

艾米不是一個有遠大理想或是有什麼堅定目標的人。

所以家裡人希望她做什麼她都會去做。大概因為這個，讓很多人覺得她是那種怎麼都可以的人。

但矛盾的是，她做一件事都會努力做到最好。

原來世界里無論是主業的學習還是副業的繪畫、鋼琴，她也是拚命努力做到最好。儘管談不上有多喜歡。

玩遊戲也是這樣。

在遊戲過程中，她會將所有於自己而言需要的情報記錄下來。久而久之，很多東西也就自然記進了腦子裡。

所以那些跟著她一起過來的圖鑑與其說是系統獎勵給她的金手指，倒不如說是她一開始就已經記到腦子裡的記憶。

這大概也是她當初能在遊戲里一躍成為玩家牌boss的重要原因之一。

……

是夜。

艾米依舊躺進睡袋裡，躲在系統給的保護圈裡睡覺。

或許是因為不遠處的柴火堆傳來噼噼啪啪地聲音有些吵耳，艾米沒有立刻睡過去。

鬼使神差地，她撥開眼罩的一小點縫隙看了看依舊和她保持了兩米距離靠在樹邊休息的艾斯。

艾斯沒睡，抬頭看著星星。

似乎仍想貫徹前一夜的做法，守一個沒有必要的夜。

艾米合上眼罩，翻過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