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 章
藍染惣右介看著中御門松理洗了三盆水,才把妝洗乾淨。
一張瑩白臉都被擦得紅彤彤的,洗完了,中御門松理又準備去收拾隔壁的雜物房了。
[那些人讓徐倫睡雜物房,但她身上有傷,我想讓她睡有暖爐的大房子,我們倆去雜物房睡。]
「……讓女士睡雜物房,確實不太好。」知道空條徐倫是女孩之後,藍染惣右介很有紳士風度地答應了,還和中御門松理一千收拾了雜物房。
晚上他們又擠到一個被窩,但是他發現今晚中御門松理今天很不安穩,平日這人睡相很好,安安靜靜的,連翻身的動作都很少。
雜物房的空間比大房子小多了,因為長時間沒有通風,還有一股陳舊的木材氣味,而且也不暖和。
而他旁邊這個人,明明是個男人,身上總是乾淨清爽的,穿著的衣服還有點若隱約現的淡香。
又香又暖的,是個正常人都想往他身邊靠過去。
但是越是靠近,越能感受到中御門松理那盡量壓抑著的、幅度很小的動作。
「怎麼了?」藍染惣右介看他折騰半天了都沒個所以然,終於忍不住問道。他這個年紀,要是悄悄動手解決問題,那這也……持續太久了吧。
藍染惣右介感覺到對方的手摸索過來,暖融融、帶著點潮氣,然後抓住了他的手。
[抱歉,太癢了。]
癢?
……哪裡癢?
藍染惣右介支起身去看他,借著微弱的月光,看到他濕漉漉的雙眼,一張臉水靈靈的,而且泛著潮紅,連櫻色的唇瓣變得艷紅。
藍染惣右介愣了一下。
……這是怎麼了?哪裡癢能癢成這副樣子?
[她們……今天給我塗的不知道什麼劣質化妝品,好像過敏了。]
哦,臉上過敏,所以又紅又癢,還有點水腫。
嘖。
一般人過敏不應該腫得像個豬頭嗎?哪有他這樣,平時清清冷冷的人,現在妖冶得像喝了春酒似的。
藍染惣右介在想,難不成,只要長得足夠漂亮,連過敏了都能自帶光環?
[我去打點冷水敷一下。]
中御門松理其實下午就已經覺得臉上又干又癢了,把那層厚厚的妝洗了之後,他就知道應該是過敏了,想著忍忍便過去了。誰知道到了夜裡睡覺時,癢意越發明顯。
「還是我去吧。」藍染惣右介也想出去吹個冷風冷靜冷靜,這幾天在燈紅酒綠的游郭四處刺探情報,看的男歡女愛太多了,思維都被帶偏了。
看他今天進門看見中御門松理和別人拉拉扯扯的時候,脫口而出的都是什麼話,什麼叫『他完事後,沒付錢給你?』。
真是……失態。
敷上了冷毛巾,中御門松理才覺得好一點,癢意退卻了一些,終於可以睡覺了。
這夜中御門松理睡得不好,他做了一個夢。
夢到的,是他剛來這個奇怪地方的時候。
他知道自己已經死了,睜開眼,便看見一片煙霧瀰漫的荒山野嶺,他一個人躺在那裡。
當時他,躺在林地的泥土上,看到了天上的十二輪月亮,比流落荒島的魯濱遜還要迷茫。
還沒有等他來得及思考「人生終極三問」——我是誰,我從哪裡來,我要到哪裡去?
一聲低吼吸引了他的注意。
那是大型野獸才能發出的低吼。
中御門松理位於地勢較低的山坳,他半低著身子,躲在低矮植株中視察情況。
伴隨著一陣枝葉發出的『沙沙』聲,中御門松理看到了發出低吼野獸的真身。
是一隻體態矯健的金錢豹,一身油光水滑的皮毛,在叢林之間穿梭。
中御門松理要是在記錄片上看見它,說不定還會誇一聲:只傢伙的毛色真是有夠漂亮,看它那流線型的身材,飽滿又充滿力量感的肌肉,野性美感十足。
但這裡是荒山野嶺,手無寸鐵的中御門松理不像武松那樣喝了十八碗酒,所以不想惹這玩意,靜靜地躲在灌木叢中等待這隻金錢豹離開。
然後,他便看到了怪異程度不亞於天上有十二輪明月的事情發生了。
豹子作為叢林中食物鏈的高層,按理說,奔跑應該是為了狩獵食物,但是中御門松理從看到,這隻本應從容冷靜的捕獵者,奔波身姿流露出了驚慌。
中御門松理聽到了比金錢豹來時更大的動靜。
他居然聽到了馬蹄聲,然後便是樹木被衝撞折斷的『噼啪』聲。
是什麼比金錢豹體型更大的野獸?老虎?野豬?還是熊?為什麼跑動的聲音居然像馬?按理來說,以金錢豹那速度和身手,面對這三種野獸,雖然正面打不過,但不至於這樣驚恐而逃。
毛色漂亮的金錢豹飛速上了樹,那身影靈巧無比。
然後,中御門松理終於看見了追逐金錢豹的野獸,一頭身形類似「馬」的生物,但是要比馬高大許多,這東西力氣大得很,碗口粗的歪脖子樹擋住了它的前路,被它一下撞得樹榦從中間斷開。
然後那正在上樹的金錢豹,就被一根長長的利角捅穿了身體。
是的,這頭高大的馬,頭上長著一根利角。
獨角獸?閉住呼吸的中御門松理,躲在暗處分辨這奇怪生物的物種。
這頭『馬』將角上的金錢豹甩了下來,用鋒利的犬齒叼著一邊,然後伸出了像貓科動物爪子那樣的前爪扯著另外一邊,將這沒有了呼吸的豹子撕碎,拆吃入腹。
不是獨角獸,獨角獸才沒有這種牙齒和爪子。
那到底像是什麼呢?身形像奇蹄目的馬,卻有貓科動物的爪子,皮毛是白色,尾巴卻是黑色的,以豹子為食,怎麼看,都不是那些在紀錄片能看見的生物!
中御門松理在腦子裡面飛速翻找出相關資料,但是還沒有得到答案。
不過他現在很清楚一件事,叢林間的濃厚血腥味不是假的,這個地方……非常危險!
那頭不是『獨角獸』的生物,在吃飽饜足之後,慢悠悠地溜達了遠處。
等它走遠了,中御門松理才小心翼翼的從低矮的灌木叢中出來。
天色逐漸暗了,天上的月亮數量從十二變成了七。直覺和腦中的生存知識告訴中御門松理,晚上會更加危險,他必須在天黑之前找到一個容身之所。
要找個地勢高的地方,方便觀察四周。
他找了一棵周圍最高大的杉樹,爬了上去,中御門松理的身手不錯,作為名門的大少爺,自從他七歲變得身體康健之後,便開始習武,柔道和散打都會一點,而是練得最多的,便是劍道和種花功夫。順帶一提,教他書法和功夫的,是同一位老師。
中御門松理極目遠望,全是樹林,根本就沒看到有人類建築之類的東西。
那怎麼辦呢?
中御門松理在天黑之前,挖了一個地洞,躲了進去,用樹枝蓋上,他思考了一下,他在連方向都分不清,既然如此,月亮既然會落,那便有升起的地方,他覺得往的月亮升起的方向走。
一路上,他觀察到這裡的有很多小型的生物,有些是他從沒見過的怪異模樣,比如三個頭的小鳥,只有一隻眼睛卻有三條尾巴的野貓……也有正常他見過的,比如鸚鵡、豪豬這樣的動物。
但凡遇到有什麼風吹草動,他就躲進灌木叢中,他早就用樹枝雜草等插在了衣服和頭髮上,只要一躲進灌木叢旁,只要他不亂動,就不會被發現。而從那枝葉的縫隙中,他看到過幾次體型巨大的動物經過,不過他不敢動作,只能管中窺豹,見其一二。
這樣的日子過了五天,中御門松理的身體就有點吃不消了,躲躲藏藏的他一路上能找到的食物不多,他只吃那些鳥獸取食的野果種類,現在的他渾身無力,硬是靠著意志撐著。
剛剛他又看見有鳥在吃一種紅色的果,比葡萄小一點的,他也跟著摘了一點吃,吃了兩個,發現嘴有些麻。
然後意識就開始模糊了,口乾發苦,不知道是因為極度飢餓缺水,還是那果子有毒。也可能兩者皆有。
喉嚨渴的不行,他得去喝水。
中御門松理知道水源大概流淌位置,但是他也知道越是靠近水源,越是容易遇上大型動物。所以他一路上都注意著和水源保持一定的距離。
可現在顧不得那麼多了,他要去喝水。可是去找水源的半路上,失去意識的他倒在了草叢之中。
……
「啾啾?」
什麼東西在叫?
好像有個軟乎乎的東西蹭了蹭他的臉,然後過了一會兒,帶著青草氣味的甘涼液體濕潤了他的嘴唇。
過一會滴幾滴,過一會又滴幾滴,如此反覆數次。
中御門松理費力地睜開眼睛,看見一坨軟乎乎的粉色糰子,小心翼翼地叼著一棵掛著露珠的草,把那在葉子上顫顫巍巍的露珠送到他的嘴裡。
這隻小東西,是想救我嗎?好孩子,多虧你了。
中御門松理伸手想摸摸這東西,誰知的這粉色的小糰子受驚一般跳開了。
他想起這個糰子是誰了,是尤菲,對,她在這裡失去了身體,變成了這樣的一個小糰子。她說過,她變成這樣之後,幫過很多像他這樣失去意識的人。
只是那些人在醒來之後,要麼無視了她,要麼對她大喊大叫,甚至拳打腳踢,還有想把她抓來吃的……導致她看見那些人一醒來就十分害怕,但是她還是這樣努力的嘗試救助每一個暈倒的人。
被她幫助過,還願意接納她的,只有他和徐倫。
徐倫也是他和尤菲半路撿的。後來他們一路互相扶持,終於到了皋月城,他和徐倫工作掙錢,把這小糰子喂成了人形,一開始是嬰兒的模樣,那胃口不是一般的大,還好他和徐倫的能力不錯,用了半年時間,把那小小的嬰兒餵養成了十四五歲的少女模樣。
又乖又善良的好孩子,不過就是和往常一樣,出門去了一趟菜園,怎麼就被人擄走了呢……
夢裡,他看見那個粉色糰子越跑越遠,他想伸手去夠,可是怎麼都夠不著,周身的無力感深深地籠罩住他……
「尤……」
他想呼喊,但喉嚨好痛。
「原來還會說夢話呢,看樣子,不是什麼好夢。」
臉上被人輕輕地揪了一下。中御門松理脫離了那個夢境,又進入了另一波睡眠周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