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從外表看，Miss巴金確實是和白鬍子同一時代的人。

駝背佝腰杵著拐杖，臉上一道道歲月留下的皺紋痕迹，如果是在日常生活中碰到，克里斯托說不定會上前幫她拎重物。

只可惜這是在戰場上，Miss巴金也不是需要人照顧的普通老奶奶。

為了避免戰鬥波及到軍艦上其他新兵，也給自家省點修船錢，克里斯托本和澤法一起用月步沖向愛德華·威布爾的海賊船，準備直接在他的地盤上開戰。

然而，他們才剛接近船身，杵著拐杖的Miss巴金以和佝僂身軀極不相符的速度靈巧地跳到兒子肩上，也不知低聲和他說了什麼，這個身材高大威猛，彷彿有巨人血脈的年輕男子就發狂了。

「這艘船是我辛苦攢錢買的，你們這些壞人，休想毀掉它！」

「？？？」

不等克里斯托上前和他理論一下誰是壞人，威布爾就單手揮起與白鬍子相似的長薙刀，可怕怪力加成下，隨手一揮就有斬擊的效果，大雨如雨簾般被切開，半空中的克里斯托躲避不及，被淋了個正著。

冰涼的雨水從衣袖頸脖處往下鑽，把克里斯托的制服泡了個徹底，雨衣算是白穿了。

而沒有停下腳步，比她先一步踏上威布爾海賊船的澤法大步穿過雨簾，黑色的武裝色霸氣在他拳頭上聚集，擊碎雨珠，毫不避讓地撞上薙刀刀刃。

「媽媽，這個人是不是哪裡有問題？」加大了力氣依舊無法切開面前人的拳頭，威布爾有些急了，「難道他是那個傑馬爾故事裡的超人？皮膚真的像是鋼鐵一樣硬。」

「是傑爾馬笨兒子！和你說過少看亂七八糟的漫畫，那些添油加醋胡編的故事只會讓你變得更笨！」

「對不起媽媽，我錯了。」

嗯，從智商判斷，這個威布爾肯定不是白鬍子的兒子。

皺眉抹去臉上的水珠，踩著月步在半空中聽到這段對話的克里斯托，覺得海軍那邊的情報急需更新。

只不過——

看著朝還沒自己小腿高母親低頭道歉的威布爾，克里斯托覺得自己肩上擔子更重了。

和白鬍子的關係另說，這位Miss巴金和白鬍子在同一艘海賊船上呆過的消息大概是真的，實力不容小覷。

威布爾小小的單桅帆船質量一般，他和澤法兩人來回打了一圈，不知道是他們誰的拳頭或刀，船的桅杆在一聲清脆聲響后應聲倒下，啪的一聲倒在甲板上積水裡。

而這，也成了壓倒威布爾不多理智的最後一根稻草。

「果然和媽媽說的一樣！你是想毀掉我好不容易買到海賊船的壞人！」

明明看起來已經是個二十多歲的成熟大人了，威布爾說起話來依舊像個三歲小孩，張口就是媽媽媽媽，不會自己思考，對母親說的事情深信不疑，違背常理的事情也全盤接受。

沒了主帆的阻攔，威布爾揮起手中薙刀時更加肆無忌憚，凌冽斬擊所過之處甲板像是豆腐一樣被輕易切開，露出在戰鬥開始前就躲下去船員驚恐的面容。

為了避免威布爾繼續作下去直接把這艘小船弄塌，澤法看準時機，單手接住了他薙刀的刀刃。武裝色包裹下的黑色大拇指與食指如磐石一般，穩穩地卡住銀色刀刃，讓威布爾動彈不得。

又一次被人赤手空拳攔下刀刃，威布爾這次卻不像上次那樣驚慌失措，而是握緊了刀柄加大力度，粗壯的手臂因用力而爆出可怕的青筋。

「我不會被你騙了！你不是超人傑爾馬，不可能用手擋住我的刀的！」

說著只有自己才能聽懂的話，威布爾卻像是找到了信念一般用盡全力，腳下的木質甲板因為他的用力而龜裂，而在脆弱的木頭耗盡壽命前，銀色的刀刃終於壓過了黑色的手腕，鏗地一聲，在甲板切除一道整齊切口。

但斬擊餘威不止於此，銀色刀光穿過龍骨，整艘帆船都發出了一聲輕微的吱呀聲響。

不穩的船身讓克里斯托抓住了時機，她攏住雨衣，踩著月步從逆風方向接近船尾——目標是躲在貨箱後面的Miss巴金。

因為小時候經常溜進研究所偷看父母，久而久之，克里斯托無師自通，學會了如何和周圍環境融為一體隱蔽自己自身氣息。又從小跟著父親學習六式中的剃，速度快且靈巧，不用見聞色霸氣，軍中的老手也不一定能發現她的氣息。

大雨落在雨衣上，發出趴嗒趴吧的擾人聲響。近半小時過去，大雨沒有絲毫減弱的跡象，在狂風加持下還更加凌冽了些，落在人被雨浸透濕冷衣服上，像是鈍鈍的橡膠子彈，打得人肉疼。

克里斯托在風暴中脫下了雨衣，隨手打個結固定形狀，看準風向，在自己朝船尾做最後衝刺時揚手，用力往船上空丟出！

海軍雨衣質量不錯，防風防水足夠厚實，雨水落在上面發出沉悶聲響。

上方傳來異常響動，Miss巴金下意識抬頭，也就是在這時，克里斯汀踩著月步，從她身後的死角飛速接近。

雨水砸在身上很冷很痛，為了減少聲音，克里斯托特意挑了風速較弱的路線，雙手握著短劍，雨水從額頭滑落到眼睫上，沒有擦去的空閑，只能任由它和正面砸來的雨水一起糊住視線。

這種滂沱大雨下，人的五感被大自然無限削弱，能依靠的只有自己在過去無數戰鬥中得來的經驗直覺。

加入海軍的這三年，克里斯托一直在卡普軍艦上見習。最初，大家都以為她是卡普熟人的孩子，照顧她只讓她做一些簡單的基礎工作，甚至連拉帆收錨都不讓她干，哪怕她『不經意』展示了自己會剃的事實，也只是引來了幾個前輩教她其他六式。

直到第一次戰鬥，她握著隨手撿的短劍刺進海賊的心臟，精準的小傷口，拔劍時也如她預想的一樣，血朝上斜飛，沒有濺到她身上。

這場戰鬥結束后，她與軍艦上其他人間那層說不清的薄膜終於消失，大家開始和她分享自己過去任務中碰到過的各種開心的事情，吐槽世界政府種種讓人無語的行為，勸她找個好國家定居別來干這行。

多次戰鬥后，她也明白了大家一開始對她過度保護的原因——有的東西，只有在無數次賭上性命的戰鬥后才能明白，才能讓人信任。

這三年，對她來說是脫胎換骨的三年。

隱藏氣息，讓自己和風和雨化為一體，手中短劍順著風送出，目標是佝僂背脊，身材矮小的Miss巴金右頸大動脈。

速度，氣息，角度，克里斯托都自認做到了完美，但這個彷彿過馬路都要人扶的老奶奶，頭也沒回，直接反手用拐杖接下了她這一擊。

怎麼可能——！難道，她會見聞色霸氣？

一擊不中，克里斯托立刻用月步後退到大海上，和Miss巴金拉開距離，右手握著短劍橫於胸前，大腦飛速運轉，思考下一步該怎麼做。

按照卡普先生的說法，霸氣沒什麼好稀奇的，新世界里基本人人都會，和六式一樣，是經過鍛煉就能學會的招式。

按照她原本的計劃，是先把鐵塊和紙繪這兩個剩下的六式學了，再去學習霸氣……時間還是不夠用啊。

「噢，沒想到那個澤法，竟然會教出你這樣的小丫頭。」

收回拐杖，Miss巴金不緊不慢地轉過身，推了推不知道為什麼這種鬼天氣還堅持戴著的墨鏡，輕啟奇迹般保持了完美唇妝的紅唇：

「挑選大一號的衣服，擋住身體漂亮的肌肉線條，靠著小骨架漂亮臉蛋帶來的錯覺讓對方輕敵，嘖嘖嘖，海軍現在也開始教授這樣的課程了嗎？」

小把戲被看穿，克里斯托聳了聳肩，極其無辜地一攤手：

「沒辦法，我才剛滿十三歲，學藝不精，只能靠一些外物輔助。不像您和海軍打交道打了七八十年？早已有了豐富的戰鬥經驗。」

「……臭丫頭，別以為這樣就能激怒我。」額頭上蹦出井字的Miss巴金盯著半空中的克里斯托，鬆弛的臉頰肉因憤怒一抖一抖的，「我可是和白鬍子同一時代，是白鬍子愛著的女人！怎麼可能那麼老了！」

「白鬍子愛著的女人？通緝令標題用這個不太好聽吧？」搖了搖頭，克里斯托恨有些惋惜地看了Miss巴金一眼，「這裡是偉大航路不是童話故事，愛只能錦上添花，生死攸關的時刻，還是街邊撿的身體素質好的孩子更加可靠，這個道理，Miss巴金您應該最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