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受傷的威布爾本人愣愣地看著自己左手的傷口，甚至還伸出右手食指碰了碰仍在不停流血的傷口，指尖碰到溫熱的血液，他才像是終於明白髮生了什麼，捂著傷口發出大喊：

「啊……啊啊啊啊啊——！血，我流血了媽媽！」

威布爾刺耳的尖叫和應激反應，讓本想繼續攻擊的萊恩縮手後退了兩步，謹慎地觀察他的狀態。

而與威布爾瘋狂的反應相反，Miss巴金就十分平淡，彷彿被人在手上開了個口子的不是自己的兒子只是個陌生人。

「一點小傷而已，瞎叫喚什麼。」

「這點小傷，隨手縫縫就能癒合了，別瞎叫喚。」

「可是很痛啊……」

被冷言教訓，威布爾像是三歲小孩一樣委屈地扁了扁嘴，見Miss巴金毫不動搖還有繼續說教的趨勢，便老老實實地用沒受傷的右手揪了根鬍子遞給她。

而Miss巴金接過這長長的鬍子，也不用針，直接舔了舔自己指尖那頭，變魔術般直接用鬍子把威布爾左手的傷口「縫」了起來。

更神奇的是，經過她這麼一番粗劣的縫合，威布爾本正噴涌血液的傷口竟奇迹般癒合，甚至可以自如活動。

「開什麼玩笑！就算是世界頂級醫生縫合好的傷口，也不可能在這麼短的時間裡恢復如初。」

「而且那麼大的傷口就縫了十幾針，現在中間縫隙那麼大也不流血了？這到底是什麼惡魔果實的能力？」

「靠縫合讓人傷口癒合……也沒聽說縫縫果實有這種能力。」

「那到底是……」

Miss巴金不知名的惡魔果實能力，在短短數秒內讓威布爾恢復了行動能力，也讓軍艦上的新兵都陷入了混亂。

敵人是個巨人般銅牆鐵壁的怪物算了，現在這個怪物的同伴還有幾乎無敵的自我修復功能……這樣下去怎麼可能贏？！

「別慌，我們的目的不是打敗他們，只要撐到澤法老師回來就行！」

在新兵們身體重心靠後，下意識想後退時，萊恩毫不猶豫地上前，正面對上體格幾乎是自己四倍的威布爾。

萊恩不是惡魔果實能力者，武器便是自己的拳頭。

他出類拔萃的身體素質，在近三年新兵中都是頂尖的存在，一拳能打斷兩人合抱之樹，但對上威布爾這種怪物，還是有些不夠看。

站在一起比較，威布爾的小腿幾乎和萊恩的肩等寬，虯結的紮實肌肉一看就藏著可怕的力量，很明顯不是空有架子的大塊頭。

兩人身體素質上無法逾越的差距，萊恩自己也很清楚，目標是拖延時間的他，出手便瞄準了威布爾的手腕——目標是自己剛才趁威布爾受傷時攻擊過的左手手腕。

威布爾方才縫合的，只是被克里斯托短劍切開的傷口，自己之前一擊對威布爾帶來的影響應該還在。

這麼想著，萊恩握緊拳頭，集全身力量於右手，手臂爆出青筋，帶著凌冽的氣勢砰的一聲撞上威布爾的手腕。

但與之前截然不同的，像是撞上了鋼鐵鑽石的堅硬觸感，讓他的指骨產生粉碎性劇痛，悶哼一聲反射性收回了手。

這傢伙怎麼回事！就算他現在恢復了身體防禦機制，這個身體硬度也太離譜了！他真的是和自己一樣的人類嗎？

從小努力訓練，毫不懈怠地磨鍊身體的萊恩，人生第一次親眼看到了一座無法逾越的大山。

因為反衝力後退了兩步，握住自己還殘留著劇痛的右拳，萊恩咬牙止住了後退的步伐。

小時候第一次遭遇海賊入侵時候的事情，大部分他已經記不太清了。

他腦海深處印象最深，經常在夜深人靜午夜把他從睡夢中喚醒的，就是他害怕地躲到母親身後，而擋在他身前母親被海賊一刀劃破胸頸，噴涌著鮮血倒下的畫面。

為了不再經歷那樣的事情，他每天都像是在過自己人生最後一天一樣，拼了命地努力訓練。小島上沒有什麼人能教他，但有大片深山老林，兇猛的野獸和陡峭的山形，就是他最好的老師。

沒想到十五年過去，他還是這麼無能為力……但現在就算碰到贏不了的對手，他也不會和小時候一樣退縮了！

正當他準備下一步攻擊，身後忽然傳來了和當前緊迫局勢不大相符，不緊不慢，甚至帶著輕快笑意的女聲。

「萊恩，你站得太前了，後退一點，不然我們都不好出手。」

後退一點？

一瞬間的遲疑后，萊恩像是想到了什麼，立刻朝右後方後退了半步。

銀色的子彈接連劃破空氣，穿過萊恩方才讓出的空檔，瞄準著威布爾左手受傷的部位射出，可惜被盡數躲過，只有最後一顆淺淺擦過了表面。

「同樣的招式，你想在我們身上用兩次？」

頓了頓手杖，Miss巴金跳上威布爾的肩膀，居高臨下地看著克里斯托。

「我承認小丫頭你確實有幾把刷子，旁邊那個小子和船尾的狙擊手也不錯，再給你們一段時間，說不定能成為這片大海上捲起風雲的大人物。」

「但是現在，你們都還差得遠。」

實力上的絕對差距，不是一點小聰明計謀能夠抹平的。

這個道理，克里斯托當然知道。

面對威布爾舉起的薙刀，她輕呼出口氣：

「好慢啊，澤法老師。」

鏘的一聲，如金屬碰撞的聲音在細雨中炸響，澤法黑色的拳頭撞上威布爾的薙刀刀刃，硬生生攔住刀刃下降的趨勢。

「做得不錯。」

澤法一向賞罰分明，沒有計較克里斯托的抱怨，還開口誇獎了她。

只不過，第一次從教官口中得到誇獎的克里斯托並不高興，甚至在澤法的正義披風被風吹起時嫌棄地往旁躲了躲，避開了披風上帶著泥點的雨水。

「遲到還耍酷，您今年幾歲了？」

小聲嘀咕了兩句，在額頭氣冒井字的澤法回頭打人前，克里斯托後退了兩步，拉著萊恩一起瀟洒退出戰場。

而被克里斯托氣笑了的澤法，則開始把這股氣撒到威布爾身上，下手一下比一下狠，黑色的拳頭如鋼鐵鑄成的大山，惡狠狠地砸在威布爾身上。

之前迎著萊恩的拳頭，磐石般毫無動靜的威布爾，澤法幻影般看不清動作的鐵拳砸下去，跟不上動作難以還手的他被打地嗷嗷直叫，踉蹌地後退了幾步。而他左肩上的Miss巴金，也早已悄然跳到主帆上避開。

威布爾雖有著被世界政府忌憚的，能與白鬍子年輕時相提並論的力量，經驗和技巧都還有很大的不足，對上澤法這種老兵，很快就與方才在海賊船上交戰時一樣顯出頹勢。

不到一分鐘，戰況就顛了個倒，軍艦上的新兵們都興奮了起來，聚到戰圈旁吶喊助威。

「澤法老師加油！」

「幹掉這個海賊！他剛才還想傷害克里斯托！」

「那個老太婆還提到了菲克娜！我們這一屆本來就沒幾個妹子，他們一下就瞄準兩個太過分了！」

「就是！就是！萊恩就算了，想打克里斯托和菲克娜不可原諒！」

「呃，這麼說萊恩就太可憐了……」

澤法來了，新兵們就有了主心骨，漸漸恢復了之前的活力。

但在這一片歡樂的海洋中，克里斯托忽然聽到了一聲細微的異常響動。

「噗通——」

雖然在淅瀝的雨聲中聽得不是很清楚，但對氣息響動特別敏感的克里斯托很確定，這是人倒下的聲音。

方向是船尾……難道說？！

不好的猜想劃過大腦，克里斯托連忙用剃衝到船尾，但還是晚了一步。

用麻繩牢牢捆住的大片集裝箱頂端，有一架漂亮的黑色狙擊槍，但這把槍的主人，已經閉緊雙眼，像是睡美人一樣倒在集裝箱表面冰冷的木板上。

站在她身旁的Miss巴金脫去了她的貂皮大衣，挺直的背脊上長出了一對黑色翅膀，從克里斯托的角度，恰好能看到她側臉嘴角還未擦乾的血跡。

明明澤法老師把人交給了她對付，明明早就知道她不是普通的老太太……為什麼沒有早點警覺跟蹤她！

甩開心底無用的悔恨，克里斯托舉起短劍，銀白的刀刃倒映出她冰冷，如此刻暴風雨卷席天空的灰藍眼眸。

「Miss巴金，你把我的同伴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