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野世界6
很快就到了傍晚,和亂步一起來到報刊亭,今天恰好是周一,周報剛剛發行。
呱蛙子仔細找了找,果然看到了一篇署名「靜」的短篇小說,指了指這份報紙,示意亂步買這個。然後又去雜貨鋪買了牙刷、毛巾、洗臉盆、蠟燭等生活用品,今天的工資已經一分不剩了。還好他們吃飯不用錢。
等吃過晚飯,點亮蠟燭,一人一蛙湊在一處看報紙。報紙上寫著最新的科技成果,某處新開的商場,一位議員呼籲著增設孤兒院,幾處地方發生了疑似黑bang尋仇的兇殺案,還在夾縫處有幾個招商的廣告……相比之下,署名「靜」的這篇小說是如此的與眾不同。
小說名為《房東女兒的自白》,「靜」就是那名房東的女兒。家裡來了一名英俊的租客先生,美麗的「靜」為他傾倒,有意無意在他面前展示自己可愛的一面。那位先生也愛慕自己,「靜」感覺得到。不久又一名男租客來租房,是先前那位先生的朋友,可不久對方就自殺了。沒多久,先生和「靜」結婚,婚後「靜」卻發現丈夫總是無法安眠,每天都顯得憂心忡忡,後來「靜」的丈夫也自殺了。在整理遺物時,她看到亡夫的日記,才知道原來他的朋友向他訴說愛上了「靜」,他批評朋友不求上進,轉而向母親提出求娶自己,沒想到被朋友發現,導致了對方自殺。雖然娶到了喜愛的「靜」,但內心的不安與自責壓倒了他,最終也走上了自殺的道路。
「靜」在文中自白道:「先生真是糊塗,我若不是傾心於他,又怎會同他結婚,與旁人有什麼相干。他並沒有害死任何人,卻拋下了我。」
小青蛙看過後內心複雜,雖然是以「靜」的口吻來寫,卻能從細節處發現,「靜」一開始答應了和男主的朋友交往,以此刺激男主,因為她知道男主是一個多疑又利己的人,用上「小手段」才能促使他下定決心。但朋友的背叛和失去戀人的悲傷卻讓男二走上了毀滅的道路,讓整件事急轉直下,最終留下「靜」一人。
小說中還有許多配角,分別映射出社會上的不同階層角色,暗示了當前複雜混亂的社會和人們自私自利導致的惡果,用一種寧靜帶幾分揶揄的口吻痛刺了現實問題。是一篇優秀的文章,讓呱呱更加疑惑——自己這次的飼主究竟是什麼人?
總之,約定的見面時間呱蛙子已經找出來了,是在三天後的夜裡,見面時間恰巧比晚飯時間晚半小時,完全夠它趕去咖啡廳。
「呱呱,你在找什麼?」亂步突然問道。
在一般人看來,呱蛙子不過是看了一篇小說,但細微動作神態的不同是瞞不住亂步的。小青蛙也沒想隱瞞,將自己還有一個飼主,以及與對方的約定告訴了他。
「要是我也有手機的話,是不是也能當呱呱的飼主?」
「這要看現任飼主怎麼想。簽訂契約后,飼主的權力只能由甲方主動轉讓,並且轉接人自願接受,才能成功,我作為乙方是沒有這個權力的。」呱呱和他解釋。
「……那呱呱你來當我的飼主吧?」亂步突然開心起來,「再和我簽訂一個契約,你當飼主就不算違約了吧!」
「每次只能簽一個契約啦。」小青蛙無奈地看著想鑽契約空子的亂步,「而且像我這樣不能長久停留的蛙,是沒辦法當任何生物的飼主的。」
「其實,這也是一種保護,保證了無論我旅行去哪,一旦有了一個飼主就不會面臨契約失效的情況,避免了和你說話的時候,說著說著全變成呱。」一邊解釋呱呱還開了個玩笑。
亂步低著頭不說話,以為他困了的呱蛙子催他快點睡覺。
接下來三天風平浪靜,各路黑bang又安靜下來。據說高瀨會被政府盯上了,內部也出現了問題,最近正夾著尾巴。於是一片祥和下,街上又熱鬧了起來,擂缽街的氣氛也輕鬆幾分。呱蛙子即將去赴飼主的約,它叮囑亂步不要隨便出門,也不要給陌生人開門,然後趕到了咖啡廳。
咖啡廳還沒有關門,但也沒幾個客人了,呱呱一眼就看到了還坐在上次的位置的飼主。
「好久不見啊,小說家?」
「哈哈,寫小說只是我的愛好,並不是主職。」
「那你究竟是誰?不說什麼工作,起碼告訴我名字吧。」呱呱跳上桌子。
「如果一定要有個稱呼的話,就叫我一聲【老師】吧,希望老夫能有這個榮幸。」
呱蛙子有幾分無語,飼主該不會是間諜什麼的吧,搞這麼神秘。
「行吧,你說是什麼就是什麼。那,老師,你想知道什麼?」
夏目漱石喝了一口咖啡,先把手機拿了出來讓呱呱檢查:「說好的每天八次,我可是從沒落下,你先驗收,順便思考有什麼事情能和我分享吧。」
接過手機的呱蛙子看到軟體已經打開,上面正顯示著自家二次元風的庭院,現在三葉草田空空一片,顯然是剛收割過,點擊【小屋】還能看到自己的一居室,沒什麼變化。計算了一下倉庫目前的三葉草存量,三小時一茬,每天收八次,的確差不多是這個數。
雖然飼主他遮遮掩掩的,但確實信守了承諾。呱蛙子放下一些成見,講了講最近遇到的事,不過還是瞞下了有關亂步的事。
「所以你最近都是在擂缽街?」
「嘛,會呆幾天,也許明天就搬走。」呱呱吃著夏目剛點的茶點,還多塞了幾個到背包里。
「羊這個組織在你看來怎麼樣,會壯大嗎?」夏目問。
「會解散吧。」說出這話的小青蛙沒有半點猶豫。
「哦?」飼主放下咖啡,十指交叉,感興趣的問道,「為什麼這麼說?」
「一個組織如果只由一名首領撐著,手下沒有得力的助手,是不可能長久的。更何況羊組織的規矩其實是混亂的,一群孩子很難想到長久的未來,現在靠著絕對的武力還能堅持幾年,但時間一長,很容易被別人從內瓦解。」
「真是嚴厲的評價啊。那你覺得羊的孩子該怎麼辦?」
「有家人的就回家去,沒有的話,如果政府有能力,就多建幾個孤兒院統一管理。給他們灌輸正常的社會知識,有一技之長,並做到知事明理,才能在以後獨立生活。」
「為什麼要強調知事明理?」夏目盯著小青蛙。
把最後的的點心也塞進背包,呱蛙子看向夏目:「老師,這不就是你的小說想表達的嗎?」
夏目漱石一愣,頓時開懷大笑:「沒錯!讓這裡的人們都能安寧、懷著希望的生活正是我平生所願。」
「大概就這麼多,我先走了。」打包完畢的呱呱翻臉無情。
「我問了你這麼多,你沒有什麼想問我的嗎?」夏目叫住它。
呱蛙子扭頭看了他幾秒,最後說道:「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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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擂缽街鐵棚的呱呱,從門上的破洞里鑽進去,才發現亂步還沒睡。
「明天還有工作,你怎麼不早點休息?」
坐在馬紮上的亂步不出聲。
「怎麼了?不舒服嗎?」
呱蛙子靠近了一點,沒想到亂步竟然把頭扭向了另一面。
嗯?不信邪的小青蛙又轉到另一邊,亂步果然又轉過去。呱呱再轉,亂步再再轉,呱呱再再再轉,亂步……亂步把頭埋在臂彎里,就看到小青蛙鑽到腿間,從下面對他揮手:「嘿~」
不肯認輸的亂步趴在了床上,還抱住了頭,不留一點死角。
呱呱率先認輸,湊過去問道:「怎麼了嗎?餓了還是不舒服了?」
「你不要管。」亂步悶悶的聲音從裡面傳出來,「反正你早晚要走的……」
反應了一會兒,呱蛙子才明白他在說什麼。原來幾天前就開始鬧彆扭了嗎?實在是亂步的表現太不明顯了,最多也就是從平時的一聽說點心時間就立刻愉快開吃,變成了需要多喊幾遍才愉快開吃……雖然有著能看破謊言的天賦,但不滿十四歲的亂步並不擅長隱藏情緒,沒想到自己以後要旅行離開這裡的事能讓他憋悶這麼久。
呱呱跳上床板,摸摸他的頭髮:「別生氣了,是我不好。我會盡量停留更久一些,在我在這裡的時間,你一定是我最關心、最喜愛的人,因為亂步是一個非常非常棒的孩子啊!」
亂步從臂彎里露出半個眼睛:「最棒的孩子?」
「沒錯,最棒的!」
「以後也一直?」
「一直——一直————!」呱呱保證道。
誰也沒有再提起分別的話題,小青蛙提了個好主意:
「我今天打劫了飼主很多你最喜歡的粗點心哦,我們一邊去看海一邊吃吧!」
擂缽街離港口並不遠,很快就靠近了沙灘,但他們選了一塊礁石,找到一個比較乾燥的地方,坐下後用報紙墊著點心,喝著呱呱準備的牛奶,聽著永不止息的海浪聲。
今晚沒有星星,月牙暗淡的掛在頭頂,腥鹹的海風吹得亂步的頭髮規律的上下起伏,不時有波濤打在礁石上,卻並不能濺上來。咀嚼著點心,享受著這寧靜的時光,有幾分寂寥,又有幾分舒適。
後面傳來一個驚訝的聲音:「你們也到這裡來了?」
回頭一看,原來是中原中也,他的橙發綁成一個小尾巴,隨風飄蕩不停。
他在呱呱身邊坐下,笑道:「這裡很棒吧!我有時候也會一個人來這裡,吹一會兒風,感覺所有亂七八糟的念頭都和海風一起,被從肺裡帶走了。」
亂步專心致志吃點心,呱蛙子盯著中也的臉。
幾秒后,小青蛙一板一眼地說:「中也,真早熟。」
「?」
「!」
「不是那種亂七八糟的想法!臭青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