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章

這已經江熊大悟離開織田作之助獨立工作第三周，今天看起來依然是平凡的每一天，江熊大悟將快件放到自己的車上，然後慢吞吞地朝著目的地開去。

第一單是海邊的倉庫。

輕鬆完成。

只是有點奇怪，海邊多了許多穿黑衣服的人，平時這裡不會有這麼多人，江熊大悟好奇地掃了一眼，在這件事情暗自記在心裡，然後就離開了海邊。

第三單第四單……順利完成，只剩下最後一單，結束這單，江熊大悟今天就可以下班了。

最後一單是市區的一個書店。

看了一眼地址和收件人，江熊大悟開著車，熟門熟路朝著書店走去，這些天他送了很多次包裹給這家店的店長，兩人早就熟悉起來，他一邊將包裹交給書店店長，一邊和書店店長閑聊：「最近好像不太平。」

出於對熟人的關照，書店店長提醒江熊大悟：「是不太平，要是機會你就換個工作。」

書店店長隨意將包裹放在吧台下的柜子里，他抬頭看著江熊大悟，一臉輕鬆地說：「我打算後天離開這座城市回到鄉下。自從來了這裡，鄉下的田地就沒有照看，回去后應該還要除草，重新播種，愛子他們打算種點蔬菜，到時候來年就會蔬菜要是長得好，我就給你寄一點。」

書店店長說著說著，好像突然想起一個事情，他將吧台上的一個箱子拖到江熊大悟面前：「這是之前做活動剩下的小玩具，你要不要給你女兒帶回去一些。」

江熊大悟低頭看去，箱子里是鑰匙扣之類的小玩意兒，他沒有拒絕書店店長的好意，從裡面拿了一個秋田犬的鑰匙扣。

書店店長見江熊大悟只拿了一個，他直接從箱子里拿了一個塞到江熊大悟手中，「多拿幾個。」

江熊大悟無奈地收下，再次道了一聲謝。

兩人再閑聊了一會兒，時間差不多了，書店店長打算收關門拾收拾東西，就回家，江熊大悟也就沒有再打擾書店店長，他和店長告了別，也開始朝著自己家的方向回去。

走出一條街，他突然聽到背後傳來爆炸聲，回頭一看，天空陣陣濃煙，夕陽下火光四起。

江熊大悟沉默地望著那個方向，要是他沒記錯，那個位置就是書店的位置，他陰沉著臉朝著來時的方向走去，不多時就來到了書店的位置。

爆炸的確是發生在這裡。

他沉默地望著面前煙火瀰漫的書店，目光掃過前方哭泣的母女時微沉，心中升起些許無奈，這一行就是明天與死亡不知哪個提前一步到來。

江熊大悟沒有上前，他默默地轉身離開了這裡，彷彿從來也沒有來過一樣。

第二天，江熊大悟來到收發點，時間還早，收發點人還比較少，他坐在椅子上望著堆在一起的貨，眼神沒有焦點，不知道在想什麼。

一個人坐在了身邊。

江熊大悟微微側頭，原來是織田作之助，「前輩，我打算辭職。」其實昨天晚上他就和織田作之助發過簡訊，只是現在他想再說一次。

江熊大悟悶聲說道：「前輩，我家裡還有父母妻子女兒，要是我死了，這個家裡就沒有頂樑柱。」

他不能死。

「我還是沒辦法將死亡置之腦後，我父母只有這麼一個兒子，我需要活著送他們離開，還有小愛，我要看著她長大，看著她讀書結婚生子，然後再慢慢地和遙一起變老。」一想到自己家人，江熊大悟眼中閃過光亮，「前輩，我怕。」他的聲音變得低沉。

織田作之助注意到江熊大悟褲子濕了一塊，他的目光慢慢向上，可是江熊大悟低著頭，頭髮完全遮住了他的臉，這讓織田作之助完全看不清他的表情。

織田作之助淡淡地說：「打算去哪裡？」

江熊大悟沒有立刻回答，他還陷入自己的情緒之中，稍微有點出不來。

半晌，他說：「打算回鄉下，將老家的田地重新開墾出來，種種菜，剛才出門的時候，小愛他們已經去買種子，打算帶一些花回去種在院子里。」

一想到家人，江熊大悟眼中流出溫暖，他側頭看向織田作之助：「要是到時候滿院花開，前輩一定要來看看，一定會激發你的靈感！」

織田作之助眉眼變得柔和了許多，他笑著答道：「好。」

那邊三口上司到了。

江熊大悟朝著織田作之助張出手，兩人擁抱了一下就鬆開，江熊大悟輕聲說著：「再見。」

織田作之助：「再見。」

織田作之助站在原地看著江熊大悟的背影，心中有點微微失落，以後沒人會在工作的時候和他聊小說了，也沒有人會在夜晚和他交流寫作，讓他靈感大開，他無聲地嘆了一口氣。

江熊大悟的辭職申請得到了三口上司的首肯，離開收發站之前，他回頭看了一眼，其實這裡的生活還蠻有趣刺激的。

只是他該回去了。

回去之前，還要先去處理最後一件事情。

江熊大悟慢吞吞地朝著市區走出，走過一個又一個幽暗的小巷，終於來到了目的地，他站在鐵門面前，敲響了門。

三下重三下輕。

門開了。

「誰？」

「包裹里不要放危險物品。」話音一落，在江熊大悟面前的人直接被踢出去，落在地上沒了聲息，裡面的人也聽到外面的動靜，一群人紛紛對著門口舉起了槍，槍聲響起，可是沒有氣息的人反倒是開槍，江熊大悟掃視著裡面，最裡面還有點動靜，他不緊不慢地朝著那個方向走去。

一個穿著和服的女性突然舉起手站起來，像是放棄全部抵抗，她聲音顫抖地說：「我只是這裡負責調酒的，請您放我離開。」

江熊大悟掃了一眼女人的手，上面有著用槍才會帶來的老繭，他一聲冷哼：「會用槍的調酒師。」

女人見自己的身份被拆穿，也沒有再故意裝作柔弱，她直接從拿出腿上綁著□□扔出去，只是這個對江熊大悟來說並沒有用，他緩緩地閉上眼睛，同時隨意將剛才落在腳邊的子彈朝著某個方向踢去。

□□倒地的聲音響起。

估摸著時間，江熊大悟睜開了眼睛，他俯視著周圍，沒有一個活口，然後淡定地走出了這個房間。

江熊大悟走在監控的死角，他來到自己租的屋子，屋子裡擺設簡單，簡直拎包可走，屋內也沒有其他人，父母妻子女兒一切都是假的，回鄉下也是假的。

一切的一切都是假的。

沒有什麼犯了錯找不到工作的江熊大悟，只有卸下所有偽裝站在鏡子前的橘發少年——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坐在榻榻米上，手中捏著一個黑色米粒大小的東西，那是一個竊聽器，是他剛從織田作之助身上回收回來，多虧了這枚竊聽器，才讓他這次的探查更加輕鬆。

除了那天織田作之助和太宰治有過對話，這些天兩人再也沒有聯繫。

再加上他後來與織田作之助交流小說時的試探，他確信織田作之助並不認識太宰治，要是織田作之助的生活中有太宰治的痕迹，一定會對他那天說的『熱愛自殺纏著繃帶的少年』有反應，然後會來試探他，可是後來他一次都沒有得到織田作之助的試探，反而是織田作之助的推心置腹。

一切的一切都在告訴中原中也，織田作之助不認識太宰治，甚至可以說從來沒有見過這個人。

但是那天他在地下避難所聽到的話也不是假的。

他不會認錯的，那就是太宰的聲音，那個討人厭漠視生命的青花魚。

可是那個濃厚的感情卻又不是他熟悉的太宰治，單方面的執著……一點也不太宰。

中原中也陷入了僵局，所有的東西看起來毫無關聯，又像是有所關聯，他的頭開始隱隱作痛，暫時將這件事情壓在心裡，打算等回去見一見太宰治再繼續決定後續的行動。

手機鈴聲響了。

中原中也低頭，是森鷗外的來電，他按下了接通，「首領。」

森鷗外的聲音響起：「中也君，你的假期需要提前一天結束，麻煩你在一點的時候來我的辦公室。」

中原中也：「是。」

通話結束。

中原中也將手上的竊聽器放回包里，然後將這個房間里的痕迹再次清理，這才提著包和垃圾袋離開，隨手將垃圾袋扔在距離他租的房子兩條街的垃圾桶，他才朝著自己家的方向走去。

先回去吃個飯。

中原中也來到自己的家門口，他摸出包里的鑰匙朝著門把手伸去，只是要是戳進孔，他就發現了不對，門是開著的，有人來過他家。

中原中也目光微閃，他擰開了門把手，屋內的一切展現在他的眼中。

「好久不見，中也。」

屋內沒有開燈，可是中原中也還是認出了黑暗中的那個人——太宰，他淡定地打開牆壁上的開關，「真實掃興。」

太宰治與中原中也對視：「中也可真絕情，我可是從昨天就在這裡等著你。」

中原中也一聲冷笑：「等會兒我就把這裡的東西扔了。」

「你的灰塵挺重的，我還稍微幫你打掃了一下。」太宰治起身走向中原中也，然後停在了中原中也的面前，他俯視著中原中也，輕輕地說：「這些天報告只有紅葉大姐一個人。」

太宰治點到為止。

「你想說什麼？」中原中也挑眉。

「中也，這段時間你在哪裡？」太宰治眼中看不出一點笑意，這瞬間就讓中原中也想到一年前和太宰治初見時那樣，只是好像又比當時更加壓抑。

中原中也沉默地望著太宰治。

太宰治再次重複了剛才的問話：「中也，你在哪裡？」

「我的行蹤應該不需要向你報備。」中原中也握住太宰治的手，直接將太宰治扔了出去，然後動作連貫地關門上鎖，他倚靠著門眉頭輕皺。

……被發現了？

可是他還沒有查出任何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