執念

執念

雪松長船在海上航行著。

沐春風煮了一壺茶,茶香在船艙里飄逸,他席地坐了下來,給面前的四人都倒了一杯茶:「來吧,我們坐下來聊一聊。」

「聊什麼?」唐蓮問道。

「聊一聊,你們究竟是誰。」沐春風喝了一口茶。

「你們一個姓唐,一個姓雷,一個姓司空,甚至還有人姓蕭。這幾個都是大名鼎鼎的姓。」沐春風放下了茶杯,「雖然大哥們都說我讀書有點讀傻了,但是我沒有真傻。」

沐春風看著他們幾個,緩聲道:「雪月城的三城主叫司空長風,用的也是一桿槍。所以這位姑娘是槍仙的女兒。而這位姓唐的兄弟就是雪月城大弟子唐蓮。」

司空千落點頭:「你說的沒錯。」

得到肯定答案的沐春風更加熱切了,望向雷無桀:「那你就是……」

雷無桀一臉興奮,終於有人知道他的大名了!

「落明軒!」沐春風擲地有聲。

雷無桀一瞬間呆住了,唐蓮和司空千落實在忍不住笑出了聲,蕭瑟也是憋著笑。

「我是雷無桀,我師傅是雪月劍仙李寒衣!」雷無桀怒道。

沐春風眼神更亮地看向蕭瑟:「那這位……」

蕭瑟幽幽嘆了口氣:「沐兄為人仗義,是心胸遼闊之人,我也不願因為我的事,日後牽連到沐兄,今日我也不瞞著你,我是永安王,蕭楚河。」

「永安王,蕭楚河!」沐春風一臉驚訝,隨後大笑道:「沒想到,我今日竟然見到這麼多有名的人物!」

沐春風略略思考:「那屋裡那位樓月姑娘,是你的王妃?」

蕭瑟輕咳了一聲,還未說話,雷無桀就搶先道:「當然不是!」

「不是?可是蕭兄看起來確實喜歡那位姑娘啊。」

唐蓮也接著道:「樓月是我的小師妹,是青城山趙玉真和我師傅百里東君的徒弟。」

「竟然是劍仙和酒仙的徒弟!可惜了,樓月姑娘竟然昏迷不醒,莫不是天妒紅顏。」沐春風搖頭嘆息。

「所以我們此次來,其實是要到比那三蛇島更深的海域,去尋百里城主,或許可以救醒樓月。」蕭瑟半真半假地說道。

沐春風點點頭:「既如此,我也不要你們幫我捉什麼蛇了,我借你們一艘小船,助你們出海。」

「那真是多謝沐公子了!」唐蓮抱拳道。

「幾位與我一見如故,特別是蕭兄,真是讓我有種得逢知己之感,一點小忙,我當然要幫!」沐春風笑道。

「多謝沐兄了!」蕭瑟也笑道,端起桌上的茶,以茶代酒敬沐春風。

入夜,幾人在甲板上吹著海風。

「你們真的要去深海?」沐春風嘆道:「深海危險,你們去了又沒有航海圖,如何辨別方位呢?」

「那你們是如何辨別方位的?」雷無桀不解。

「船上有羅盤,而且有三蛇島的海圖。」

「我學過觀星……」蕭瑟輕聲道,不過話未說完,就被一個聲音打斷了。

「你的那點觀星術,可派不上太大用處。」

一個溫柔的聲音從眾人身後響起,一身綠袍,微微帶笑,髮絲飄揚,是葉若依。

「這位姑娘是我招募來的觀星師。」沐春風視線在蕭瑟和葉若依之間遊離:「如此,你們認識?」

「我們是朋友。」葉若依溫聲道。

「對,你們是朋友。」雷無桀終於插上話了:「若依姑娘,好久不見了,你還是那麼漂亮。」

瞬間,整座船上都凝固起了這一股尷尬的氣氛。

葉若依低頭一笑。

「哈哈哈哈哈哈。」沐春風緩解氣氛地大笑道:「他鄉遇故知,人生一大幸事啊。」

「既如此,我已經讓人備好了一艘小船和足夠的糧食,我在三蛇島等你們七天,七天後,你們回來了,我們就一起回去!」沐春風朗聲道,看樣子倒是對他們很有信心。

當晚,蕭瑟一行人便乘著小舟慢慢行了出去。

……

「晨起了。」葉若依望著東面的那顆太白星,低聲說道。

雷無桀、唐蓮和司空千落都精疲力竭地坐在了船上,他們已經沒有力氣了。

蕭瑟回頭看了一眼身著青衣,披著斗篷,靠在船上看不清面容的秦樓月,垂眸淺淺一笑,樓月,你就快醒過來了。

「海外仙山呢?」雷無桀望著遠處,那裡慢慢地浮現出了一座仙山的模樣,不由地喜道,「到了!」

唐蓮和司空千落也都站了起來:「傳說果然是真的!到了!」

「等一下。」葉若依忽然走上前,望著那座越來越明顯的仙山,微微皺眉,伸出右手,輕聲道,「散去。」

那座原本若隱若現的仙山忽然整個的消散了,原來只是蜃景。

隨著仙山的消散,一個乘著小船的巨大猿猴落在眾人眼前。

「猴子?」雷無桀目瞪口呆道。

「我猜,這是仙人派來的引路人?」葉若依想了想,說道。

蕭瑟盯著那猿猴片刻,率先抬起腳步,輕輕一躍,到了那猿猴的船上。

見那猴子點點頭,雷無桀背著秦樓月跟著蕭瑟上了船,待幾人都上了船后,那猿猴使勁一劃,帶著他們往更深處行去。

不久后,一座龐大的巨島顯露在了他們面前。巨島之上樹木參天,鳥獸齊鳴,山峰之上隱隱有雲霧繚繞。

一個白衣之人從山崖之處一躍而下,那人張開雙手,腳下步伐輕輕一點,一身白衣飛舞,只是瞬間,便穩穩地落在了他們的面前。

白衣仙人面目極其俊美,膚如凝脂,面若白玉,分明是個男子卻比女子還美上三分,至於年齡更是難以捉摸。

他沖著眾人微微一笑,目光在看到雷無桀背上的秦樓月時微微一頓:「貴客臨至,不勝榮幸。」

唐蓮拱手道:「仙人,冒昧拜訪,還望見諒。」

「這麼多年來,已經很少有人能來到這裡了。既然來了,便是緣,何來冒昧不冒昧。」仙人笑了笑:「你們趕路也是疲累,不若來寒舍歇息一會兒吧。」說完大步在前方帶路。

雷無桀嘿嘿一笑:「這仙人還挺好接觸的。」

葉若依看了他一眼,皺了皺眉:「我總覺得,有些怪怪的。」

眾人跟著他走了大約小半個時辰,眼前出現了一處精緻的水榭樓閣。

眾人走進去,雷無桀把秦樓月放在了屋內的一個小塌上,而後跟著幾人坐在了藤椅上。

「你們幾人尋我?是因為這兩位青衣綠裙的姑娘?」

蕭瑟問道:「為何猜是她們二人?」

仙人轉頭看了一眼秦樓月,又看了一眼葉若依:「因為她們,一個就快死了,一個本該早就死了。」

葉若依點頭:「仙人說得沒錯。」

「不必叫我仙人,我叫莫衣。」莫衣一揮長袖,笑道。

「莫衣……先生。」葉若依勉強想出一個稱呼:「那我們二人,您都能治嗎?」

莫衣緩緩起身,走到秦樓月身前,低頭望著她,臉上有說不出的神情:「自然,兩個人我都能醫,也都可以醫。我今年已經六十四歲了,我師父說,仙人境界有所不同,如今的我,只能算得上地仙。這地上的事,我都能管。」

司空千落頓時喜道:「那真是太好了。」

莫衣緩緩轉身望向眾人:「不過,我有一個條件。」

「什麼條件?」蕭瑟眸色冷然。

「我需要你們給我一樣東西。」

「什麼東西?」

「到時候你們便知道了。」

……

玄都門,下峰。

秦樓月坐在她剛剛建好的房子的門前發獃,明日,就是顧昔聞說好帶她拜祭師祖,正式拜入玄都門下的日子了。

這本來應該是一個讓人高興的日子,可秦樓月卻一點也高興不起來,她在玄都待了三日,確實師傅還是那個懶懶散散的師傅,師弟還是那個風流不著調的師弟。

可她還是感覺有什麼東西變了,就好像,冥冥之中,她和玄都門的聯繫被什麼給剪斷了。

顧昔聞出現在她身後,突然出聲道:「把房子建在下峰,就是為了讓自己日日坐在這發獃的嗎?」

秦樓月連忙起身:「師傅。」

顧昔聞擺了擺手,坐到了秦樓月原本坐的位置的旁邊。

秦樓月也跟著坐了回去。

「師傅,您為何要收我當徒弟啊?」

她還是很疑惑,她師傅難道真的就因為她那一段常人聽了都不會信的話就收她入門嗎?

「合我眼緣。」顧昔聞懶懶道。

秦樓月撇撇嘴,她師傅還有心逗她玩。

顧昔聞看著她的樣子笑了笑:「我們修仙之人,最忌心魔執念,我並非全然信了你的話,也並非全然不信。浮世之中,有萬千世界,我們在這浮世一隅,又何敢絕對地說孰是孰非,孰對孰錯。」

秦樓月有些疑惑:「那師傅,您這是……」

「玄都門的劍術,醫術你都學會了,那玄都門的立世之心呢?你可學會了?」顧昔聞站起身。

秦樓月看著顧昔聞,眼中滿是疑惑,立世之心?

「以己為道,聚散得失皆不妄求。」顧昔聞嘆道,他這個小徒弟,就是想得太多,他見到她第一面,就看出,她的道,不在己身。

秦樓月沉默了,她師傅說的對,她的道是師門,不是自己,她的妄求也在師門,執念也是師門。

是她逼自己太過,想以一己之力承擔整個師門的道,她心心念念回的師門,是那個她執念中的師門。

現如今這個玄都門,沒有她的師門,彷彿才是玄都真正的模樣。

「我明白了。」

「你明白了?」顧昔聞問道。

秦樓月笑著搖了搖頭,釋然道:「我明白謝燕辭為什麼是大師兄了。」

顧昔聞也笑了。

「聽聞,你在那個江湖,學了道術?不若來算一卦,就算……明日的天氣怎麼樣吧。」

秦樓月愣住了,修仙界沒有明顯的天氣變化,玄都更是四季如春,所以桃花常開不敗,她望向顧昔聞,卻發現她師傅已經走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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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歌行]枕月秦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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