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鵝其人

「這一次，我們要培養具有高度道德水準，具有良好心理素質，具有現代技戰術水平，敢打敢拼的足球運動員！要讓世界足壇重新聽到亞洲的聲音！」

塗志飛站在二十二個小球員中間，緊緊地握著背包帶。

「寶，到哪邊想家就給媽媽打電話。」

「多聽教練的話，聽到沒有。」

在一片送行聲中，塗志飛背著包徑直走上飛機，他把頭靠在窗戶上，任由思緒飄遠。

「飛機很快就要起飛了，請收起小桌板，打開遮光簾，調直座椅靠背...」

就在三個月前，塗志飛的父母在高速路上不幸遭遇車禍，母親坐在後排只受了輕傷，父親由於坐在駕駛位當場死亡。賠款，諒解書，一連串的變故讓原本平靜的生活彷彿被摁下了加速鍵。

他很快的接受了一切，錢，真的是個可以讓人忘記悲傷的好東西，身邊的親戚甚至有些艷羨，畢竟，對於普通的家庭而言，二百萬和一條命，真的很難判斷到底孰輕孰重。

身邊的人來了又去，去了又來，村中堪稱盛大的葬禮結束，他被母親接到小城繼續生活。其實一切並沒有太大的變化，少了一位不太熟且唯一擅長的技能只是家暴的父親，於他而言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只是母親一直怕他走不出悲痛，希望他多出去走走，只要是能散心，哪怕是去玩街機都可以。

「需要口香糖嗎？」空姐走了過來進行起飛前詢問。

「不了，謝謝」塗志飛擺了擺手，無視身邊的喧鬧，從運動服的側兜里掏出黑色的眼罩戴上。

他其實心裡早已經接受了一切，只是母親一直在擔心他無法適應現在的生活。

為了讓母親放心，塗志飛不得不出門社交，作為早早就被過繼出去一直生活在小村莊的十四歲少年，他在江城沒有朋友，也並不想和自己沒有被父母拋棄的兩個兄弟一起玩耍。

也許是冥冥之中真有天意存在，一支野球隊和他意外相遇，也許是哪天的陽光剛好，也許是他小時候許下過要去世界盃看一看的雄心壯志發作，他接受了邀請，在眾人自發組織的比賽里客串了一把門將。

儘管，不知道到底是幸運還是不幸，塗志飛在球場上被足球正正的砸到頭頂，隨著嘭的一聲巨響，他的耳邊傳來飛怪的聲音：

嘀，檢測到當前位置存有大量..滋滋..坐標：五里河..綁定宿主..確定身份：門將

從那天開始，塗志飛有了幻聽的毛病，他偶爾也會懷疑是不是自己真的就是哪個天選之子，但一想到不可能天下所有好事都讓自己一個人佔盡，他還是覺得自己應該是幻聽了，至於換了三四家醫院都沒檢查出問題，純粹是因為自己病的太罕見。

只是從那天起他的生活即魔幻又合理，繼續在野球隊踢球的塗志飛意外被球探發現，並接到邀請，只要家裡願意路費就可以在拉瑪西亞訓練營參加為期兩個月的試訓，這怎麼想都像是小說里的劇情。

更離譜的是母親驚訝於他的新愛好，加上兒子這陣子三天兩頭去醫院還查不出毛病還不肯對她說到底出了什麼問題，和體育局的工作人員確認眼前這幾個自稱球探的不是騙子后當場付費，居然真的開開心心的出錢送他去拉瑪西亞的訓練營。

塗志飛不知道的是，從醫生第一次暗示兒子可能因為生活巨變加上身邊人態度變化產生了心裡障礙哪天開始，在母親趙玉蘭的心裡學習就已經不再是他的第一要務，如果不是家裡的老三馬上要小升初她甚至想過乾脆辭職帶孩子們換個環境生活。

現在二兒子自己給自己找到事做她自然再同意不過，更何況還有人私下找到她願意資助孩子出國玩一圈。這正好可以空出時間讓她和老大、老三好好聊聊，讓他們接受這個新兄弟，同意把塗志飛的戶口從村裡的孤兒院遷回來。

塗志飛就這樣稀里糊塗的報了名，和不認識的十個隊友踢了一場不知道發揮的算不算好的比賽，又稀里糊塗的接到通過書，拿著母親幫忙打包好的行李來到機場與天南海北的二十一個青年匯合。

儘管已經坐在了飛機上，塗志飛還是沒有辦法完全緩過神來，這一切彷彿是夢，卻為何又如此真實？

不知過了多久，飛機開始緩緩降落。

俯衝，滑行，穩穩地降在了跑道上。

巴塞羅那安普拉特機場於09年建立了南候機樓，專門承接國際航班，理論上講應該環境不錯，然而實際上卻是充滿了不可言說。

「好傢夥，這咋看著還不如國內。」林火螢心直口快慣了，將眾人藏在心底的吐槽直接說了出來。

「在外面別亂說話！」李教練連忙呵止道。「都站整齊，一會兒車就來了。」

除了二十二名球員，這次足球遊學還有三名教練隨隊，他們能力不一定稱的上多強，但每個人起碼都會說西語。

不遠處的計程車乘車區已經爆發了兩次衝突，其中一次還上升到肢體衝突，兩人大打出手，最後被機場安保人員帶離。

塗志飛拉著剛取出來的行李箱，背著他的球包靜靜的站在隊伍里，臉上多少有些鬱悶，一方面是他的行李箱在託運過程中不知道被誰的行李劃了一下，漆面上有一個明顯痕迹，另一方面是這和他想過的完全不一樣，不說要俱樂部多熱情，他感覺就像是被騙來旅遊一樣。

「咱不會是被騙過來噶腰子吧，」林火螢正好站在塗志飛的身後，他用手指捅了捅塗志飛的肩膀，小聲的對塗志飛說道。

「什麼噶腰子，你們一幫未成年，噶腰子還不如綁瞭然后和你們家長要贖金呢，想象力還挺豐富。」

王教練是這次遊學的門將教練，和其他兩名教練不同，他的主要訓練對象就是塗志飛和另一名參加遊學的門將，自然對這二人更加註意。聽到林火螢的話趕緊辯白道。

然而實際上，塗志飛的想法雖然有一些偏差，但大體還真的相差無幾。對於拉瑪西亞來說，他們還真就是來遊玩的遊客。

2010年，紅星旅遊團開闢了新的旅遊路線，在於巴塞羅那俱樂部商議成功后，推出了新的旅遊方式，足球旅遊。他們和加泰羅尼亞有關部門取得聯繫，開放特殊的足球特快簽證通道，對俱樂部方面說要帶領青少年旅遊團感受足球文化，培養資深球迷，讓拉瑪西亞訓練營同意遊客體驗青訓項目。

而在國內，他們不僅會邀請塗志飛一類真正有天賦的小球員，更會出售他們的遊學名額。為了演的更像是參加青訓，他們每次送過去的人數都是兩支隊伍二十二人，於是這個名額甚至還稱得上價格不菲。

在挑選的過程中，他們會尤為注意語言，會西語的去德甲，會英語的來西甲，總之，就是讓兩邊語言不通，只能通過他們交流。讓這個騙局可以長久的持續下去。

「都別說小話了，接咱們的車就要來了。」王教練說道「要想說後面有的是機會讓你說，別到了真要你們說話的時候一句也說不出來。」

林火螢趁著王教練轉身沖著塗志飛吐了吐舌頭，「還就要來了，快來個」塗志飛沖著他瘋狂的眨眼睛，林火螢會心的止住了未說全的臟活。

李教練就站在他們附近，不知道是因為拉瑪西亞兩個小時都不到的大巴車還是因為隊伍里不時穿來的質疑，臉色暗沉的可怕。

林火螢和塗志飛都不再開口說話，互相用眼神交流，就是不知道沒有開通心電感應的兩人是否真的知道對方想說些什麼。

就在李教練臉變得越來越黑，甚至要去櫃檯重新買票回國的時候，一輛紅藍配色的大巴車停在隊伍之前，一名紋身壯漢走了下來，撐著車門喊出一句句西語。

李教練滿目驚喜，上去交談。

眾人在另外兩位教練的安排下放好行李，去車上尋找座位。

林火螢當仁不讓的坐在了塗志飛旁邊，自來熟的把胳膊搭在塗志飛的肩上

「嗨哥們，交個朋友吧，我叫林火螢，踢后腰的，早晚有一天我要當維埃拉二世，你呢哥們兒？哪個位置的啊？」

「我叫塗志飛，是個門將。」

林火螢的面色變得極為古怪，他自己的身高是184，而眼前這個背著包的瘦弱青年明顯比自己矮了將近一頭，也就是說，在他面前的是一位身高還不足170的，門將？！！

「哥們，你，你挺有夢想的。」

「謝謝，我也這麼想。」塗志飛面色如常，他對組織遊學的球探堅持自己要踢門將的時候，對方也是這麼說的。

「大家先別講話，讓我們李指導給大家說兩句。」

塗志飛看著林火螢對他擠眉弄眼，手還在嘴邊做著拉拉鏈的動作，不由得笑了一下。

看來，出來逛逛確實挺快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