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將，從後衛開始（二）
在英超，很少有人會專門去追u18聯賽，但塗志飛還是很快在球迷里變得小有名氣。
他是整個u18聯賽最著名的背景板，無數個精彩過人和妙傳的畫面里都有著他的身影，哪個被對面放倒在地上的角色一般都由這位青訓小將扮演。
「天若有求天亦老，遇見哈特蒙一腳。」如果有英格蘭版本，那麼一定會是「人間正道是滄桑，志飛每場來一跤。」。
「都跑起來！」威爾希爾大聲的喊著。
塗志飛咬咬牙，從草地上爬了起來，再次和對面的波澤尼爾對位。
該死的，對面這個大塊頭真的才十八歲嗎。
他粗喘著氣，儘力去看球的位置，然後在出腳搶球的時候被狠狠撞開。
「朋友們，讓我們為我們切爾西的少年天才們歡呼吧，看，這瀟洒的過人，看，這美妙的射門。我在小波澤尼爾身上看到了阿德里亞諾的影子。」
u18的青年聯賽並沒有太多人關注，充當解說的也大多是專業知識比較強的球迷，有時還能看到小球員的父母自告奮勇充當解說。中立客觀就是笑話，一開口全是個人感情。
來自切爾西的解說在電台里對剛剛進球的青年隊大肆吹捧，但連他也不忍心再嘲諷摔得一身泥的阿森納隊員。
剛剛進了一球的博澤尼爾像個英雄一樣接受親友們的歡呼，相比之下，剛被撞得在地上滾了好幾圈的塗志飛是那樣的狼狽。
裁判入場，重新開球。
切爾西u18的成員們再次接管了比賽。
威爾希爾還在不斷的跑動，但他的隊友們很難將球傳到他的腳下。他很惱火，雖然他的隊友們在態度上都沒有問題，但他們實在是太菜了。
「Goose!」
塗志飛努力的讓自己看上去顯得很有威懾力，一米七的他堵在一米八四的博澤尼爾身前，就連場邊的球迷都不忍心再看下去了。
瀟洒的轉身，一腳斜塞，球傳到了前鋒的腳下。
如果這個傳球的小球員不是來自切爾西的費埃羅，場邊的槍迷絕不會吝嗇自己的讚美聲。
塗志飛還在步履蹣跚的奔跑著，剛才被撞得一下讓他感覺有點疼。
他沒有停下，儘管他知道自己的腿一定已經開始紫了。
但很快，他又丟球了。
切爾西用同樣的打發再次取得了一個進球。
天上的雲是那麼的潔白，身邊的風是那麼的輕盈。
塗志飛仰躺在草地上，進入了「我是誰，我在哪兒，我要幹什麼，一切都和我無關了」的狀態。
就在剛才，他體驗了一把飛翔的感覺。
沒錯，他在身體對抗中直接被對手撞得飛了出去。
場上的隊員們紛紛跑了過來，他的隊友在為他出頭，他的隊手再向裁判表示自己不是故意的，他的隊長在關心他的傷勢。而他，只想躺在這裡再看一會兒天空。
場邊的巴查爾忍不住搖了搖頭，他在阿森納青年隊擔任青訓助教已經很多年了，這種場面在塗志飛來u18之前他想都沒想過。
他相信塗志飛很有天分，也相信塗志飛願意努力，但對於一個後邊衛而言，這個瘦弱少年的身體強度顯然是無法勝任的。現在只是青年隊他就被撞得如此，如果真的進入英超，激烈的賽事之下，恐怕他等不到第二個賽季就會斷腿。
主教練波特也是長嘆了一口氣，看著威爾希爾舉起的手，示意邊裁換人。
瓦爾希脫下身上的黃馬甲，大大的34號出現在場邊的屏幕上。
「一次明智的換人，可憐的飛，他應該趕快接受治療。」
隊醫抬著擔架入場，塗志飛和瓦爾希交換了一個擁抱后在球場旁接受身體檢查。
「Goose,我會替你復仇的！」
塗志飛扯著嘴角，向席爾瓦露出了一個笑容。
然後，坐在場邊，在隊醫的身體檢查中看著他的隊友們將比分從2:1奇迹般地變成3:5。
贏球不可怕，缺誰誰尷尬。
看著歡呼著擁抱在一起的隊友們，塗志飛知道自己應該加入他們的慶祝，但他實在是沒有這個心情。
我真的有踢球的天賦嗎？
他忍不住這樣懷疑自己。
不止是他，青訓的教練團隊也在質疑溫格為什麼要把塗志飛放到U18梯隊。
不論是波特還是帕特萊斯都一致認為，塗志飛出現在u18梯隊里完全是拔苗助長。就連隊醫也在私下抗議過溫格的這一決定。
這個東方少年的骨骼年齡比他的身體年齡更輕，為了避免影響到他未來的身體發育所以暫時不能讓他做大量的力量訓練。但是他的肌肉強度又太低，不進行力量訓練只會有一個結果，像現在這樣被人一撞就倒。
如果他再次被撞飛，我一定要和溫格談談，不能再這樣下去了。波特注視著場邊塗志飛落寞的看著隊友們聚在一起慶祝的樣子心裡想到。
這個孩子待在這裡並不快樂，他應該去一個更適合他的地方。
然後在下一場富勒姆u18對陣阿森納u18的比賽中，塗志飛又在上半場就被人撞到了。
波特依舊想著下一場他再被撞就去找溫格談談，塗志飛依然首發出場，然後繼續成為對面精彩表現的背景布。
他在訓練中越發沉默，做完訓練后獨自補水，獨自吃飯。很多次他都隱約能聽到隊友在玩笑，但他無法參與其中。
除了一同進來的瓦爾希，他不知道如何主動和隊里的其他人說話。
簡而言之，他開始自閉了。
威爾希爾他們也不是沒試著讓塗志飛活潑起來，他們承認在最開始他們確實是有過對塗志飛的惡作劇，但他們早就被塗志飛的數學作業所折服。
沒錯，和大多數人對職業球員的認知不同，英超青訓球員也是要上學的。
現代足球不僅需要球員們們用身體踢球，更要求他們學會用腦子踢球。足球學校里不僅僅有技能培養和體能訓練。他們有著和普通高中一樣的全套課程，個別成績優秀的學員還會繼續申請大學。
整個U18青訓隊不僅僅是隊友，他們還是同一個學校的校友。塗志飛按照年齡而言並不應該和他們同一個年級，但出於「中國人學習都很好」的傳言，俱樂部要求在他入學前進行學業能力測試。
於是塗志飛就頂著數學奇才的名頭和瓦爾希成為了同桌。
他的作業，成為了整個年級的救贖。
而且在其他隊友眼裡他真的性格非常好，不是每一個後衛都願意免費做陪練門將的。甚至有人腹誹，他比米西尼更應該做球隊的二門。
以威爾希爾為首的原青訓球員都很快接納了這個在足球上很努力但一直沒有成果的可憐男孩，他們在場上試圖給他製造更多機會，就是一直沒有太好的成效。
塗志飛也能感覺的隊友們對他釋放出的善意，在訓練場上他很樂意給隊友們喂球，也經常私下配合隊友的加練，但他實在沒有心情參與社交。
他天生就是一個合格的傾聽者，擅長做任何人的捧哏。前期是沒有糟糕的場上表現讓他像現在這樣不安。
也許自己很快就要被阿森納掃地出門了。塗志飛常常有這樣的感覺。
他珍惜每一次表現的機會，努力的想要留下。在訓練賽里他可以踢出很棒的長傳，也練出了合格的過人。他不是沒有將這種表現復刻到賽場上的心態，但他實在難以適應激烈的身體競爭。
訓練場上的表現溫格遲遲無法下定決心把他下放到U17梯隊。
再等等，溫格心裡想著，也許這個少年會突然開竅，也許他突然間就學會怎樣利用身體避開對撞的踢球方式。
但青年隊的教練顯然也有自己的顧慮。隨著賽程逐漸向後，每一分都變得更加重要，波特開始減少塗志飛的出場。
波特願意給青年人機會，前提是阿森納這個賽季沒有奪冠的可能。
阿森納主隊已經連續多年無冠，因此，哪怕只是梯隊的冠軍獎盃，也是彌足珍貴。
於是塗志飛從首發變成了輪換，從輪換變成了替補，從替補變成了飲水機管理員。
他只能在一些已經確定了勝負的垃圾時間上場，儘管也有一些亮眼的妙傳，但哪個教練會讓一個拿不住球的後衛首發，給對面送分呢？
「孩子，這不是你的錯。」波特私下拉著塗志飛解釋道「你很好，但你需要更多的成長，你還有很長的漲球期，你會是球隊的未來，但現在，你可能需要現在板凳上坐一會兒。」
「哦教練，我完全理解，沒關係的，我們阿森納，是不可戰勝的。」塗志飛平靜的接受了自己在隊伍里的被邊緣化。
他確實缺少坐穩首發的實力。
他很努力的做過各種嘗試，點球，自由球，但都不是隊里最好的哪個人。
於是他一直是隊里可有可無的存在。
在整個賽季的最後一場，阿森納對陣紐卡茲。
威爾希爾和瓦爾希擁抱在金色的雨里。
塗志飛坐在替補的板凳上微笑著祝福。
他人生中的第一個賽季，就這樣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