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指望一個鬼
不知是該感嘆命運力量的強大,還是改感嘆長野夏日的風力之狂,在這個半夜裡,原本被諸伏景光緊閉的門窗居然被風輕而易舉地吹開了。
松田陣平:「……」
他十分確認諸伏景光是關緊了的,仲夏夜驟然降溫就算了,誰來告訴他,這窗戶是怎麼被弄開的?!單憑這夜風是怎麼做到的!
這也太不科學了吧!——雖然他自己的存在本身也就不科學。
松田陣平默默將窗戶重新關上,繼續去讀他的小說。
然而沒過多久,窗戶就再一次的被吹開了。
松田陣平呵了一聲,再次起身將窗戶關上,這一次他還乾脆一不做二不休的將椅子給搬到窗戶前用椅背將窗戶抵住,這回他看這窗戶還怎麼開。
誰曾想,窗戶是不開了,但原本諸伏景光設好定時、早已停止運行的電風扇卻又開始了旋轉。
松田陣平:「……」
這是仗著他是一隻鬼,所以肆無忌憚地在他的面前如此不科學是嗎?
松田陣平直接將插座拔下,拍了拍手,又環顧了一下房間周圍,確信沒有別的風源以後又坐回到了椅子上。
然而又沒過多久,本來在床上熟睡的諸伏景光卻還是踢被子了。
梅開三度!
這已經是阿飄警官今夜的第三次沉默了。
松田陣平用力的「嘖」了一聲,幫諸伏景光掖好了被子,然後緊緊盯住了早已睡熟的小景光。
諸伏景光身體里畢竟是一個成年人,睡姿也不可能差到哪裡去,這被子也不知道真的是被諸伏景光踢開的,還是說是被某種力量給掀起的。
似乎是這個世界是有意識的一樣,察覺到諸伏景光的命運軌跡試圖偏移,於是拼了命的要講他給拽回。但它似乎也是按照因果定律來執行的,無法直接造成果所以才會拚命的去控制因。
諸伏景光防止自己不感冒這一事看似小,但卻也連著重大的果。只要諸伏景光能夠參加這次郊遊,那麼他便有機會救下外守有里;而只要他能夠救下外守有里,那麼造成他家庭破滅的長野慘案也斷然不會發生。
但這只是其中的一「因」,卻並不是最重要的一因,哪怕諸伏景光熬過了這一「因」,後面一定會其他的「因」在等著他。
松田陣平用手壓住了被角,在這個寧靜的仲夏夜中,只有他微弱的聲音傳出:「真麻煩。」
小孩子的身體抵抗力本就不強,又經過昨晚那梅開三度的折騰,諸伏景光還是有點感冒發燒的跡象,但也拖松田陣平及時挽救的福,諸伏景光並沒有像上一周目一樣嚴重到發高燒。
聽松田陣平說了昨晚的事諸伏景光倒也不算太意外:「一隻蝴蝶只需輕微扇動一下翅膀就能掀起千裡外的狂風。我以前在種花出任務時就被推銷過他們那邊的網文,其中就有世界意識與時空修正的元素。如果真的有著世界意識的話,祂大概不希望我成為那一隻蝴蝶吧。」
「也許我想要改變未來會很困難,但不管會付出多少代價,我也一定會去嘗試,去盡我所能的去救下他們。」
諸伏景光湛藍色的眼睛里充滿了認真。
他性格天生如此,正義感極強,近四年的卧底生涯也改變不了他善良的本質,再加上警察的身份,他亦習慣性地將一切都攬在自己身上,他認為了解未來的自己理應改變這些。
可是他忘了,這時的諸伏景光年僅7歲,沒有人會讓一個小孩子衝鋒陷陣、拯救世界的,縱使他的心理年齡已達26歲。
松田陣平看了他好一會兒,隨後伸出手揉了揉他的頭:「不要逞能,要知道,心浮氣躁可是大忌。別忘了還有我,有什麼事可別落下我。」
只是此話一出松田陣平和諸伏景光都愣住了,諸伏景光試圖抓住他的手,但卻依舊這只是穿過。
「你剛剛是不是碰到我了?」他帶著些許震驚的問道。
「的確是碰到了,」松田陣平也盯著自己的手,又看了眼諸伏景光被自己揉亂的頭髮,再次伸出手試了試,「看樣子還是不行。」
那剛剛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諸伏景光試圖思索,但樓下卻已經傳來了諸伏紀文的聲音,「小景,準備好了嗎?我們該出發了哦。」
「はい。」諸伏景光景光應了一聲,背起了桌上的小書包往外走,「那我就先走了,松田。」
松田陣平卻跟著他下了樓:「你體溫偏高,我和你一起去,萬一發生了什麼意外,也能想辦法應付。」
諸伏景光愣了一下,而後笑著點了點頭。
他必須要去救有里,必須去改變這一因。
諸伏高明站在樓梯口,見弟弟下樓便給他遞了一杯牛奶:「玩的開心一點。」說著,他還幫諸伏景光理了一下校服上的衣皺。
諸伏景光乖巧的喝著牛奶:「謝謝高明哥。」
「高明,牛奶我放錯位置了,剛剛你拿走的那杯是純牛奶,我手上這杯才是甜牛奶,」諸伏知青拿著另一杯牛奶,有些急忙的從廚房裡走了出來,而看著諸伏景光手中全空的牛奶,她很明顯的愣了一下,「喝完了?」
諸伏景光眨了眨眼睛,心裡暗叫著糟糕。
「小景不是向來只喝甜牛奶的嗎,」諸伏知青低頭看了看自己手中的那杯牛奶,嘗了一口,「難道是我記錯了,我兩杯都倒的是甜牛奶?」
諸伏景光幼時的確是不喝純牛奶的,但自從他父母雙亡以後,被堂伯父他們收養的諸伏景光也不好意思提什麼要求,他們遞給他牛奶他就喝。也只有心細的堂姐發現他更偏愛甜牛奶,總是偷偷的將他那一份換成了甜牛奶,但諸伏景光也成了純牛奶甜牛奶都喝的那種。
「應該是媽媽你迷糊記錯了吧,」諸伏高明不知道有沒有發覺什麼,但他似乎也不覺得是自己的弟弟一日之間變了口味,他從諸伏景光的手中接回牛奶杯,「快去吧,景光。爸爸還在外面等著你呢。」
諸伏景光松下一口氣,饒是諸伏高明也不會想到自己的弟弟在幾日前重生了。雖然以高明哥的敏銳,發現不對勁也是遲早的事。
但諸伏高明向來尊重諸伏景光,他就算察覺到什麼也可能不會去問諸伏景光,就算去問也不會在父母面前宣揚。
當然,如果可以的話,諸伏景光希望諸伏高明、希望他所有的家人都不要發現這些。
諸伏紀文在家門口推著一輛自行車他撐開自行車的腳架,向諸伏景光招著手:「小景,這邊哦。」
說著,他將諸伏景光抱到了自行車的後座上,隨口道:「小景似乎是輕了不少。」
諸伏景光自己倒是沒有什麼感覺,而松田陣平在他身後道:「不用擔心我,我知道你學校在哪。」
昨日他在長野這邊轉了一周,自然也是去過了諸伏景光的學校。
諸伏紀文騎上自行車:「抓緊了哦,小景。爸爸要出發了。」
仲夏早晨的清風似乎受到過露水的洗禮,還帶著花朵的清香。
在長野縣的路中央,空中還飄著一些蒲公英的花絮,那是它的種子,正在隨風進行離家卻不歸的旅行。
看著這些蒲公英,諸伏景光突然聯想到了自己。上一周目的諸伏景光就像這些蒲公英的種子一樣,被一陣風帶離了歸宿。
離家,是因為他的家已經支離破碎;不歸,因為他倒在卧底中途,犧牲在黑暗之中,無處歸家。
但這一周目不會了。
諸伏景光拽著父親溫熱的衣角,心想著。
學校離家並不遠,十多輛大巴車就停在了校園內。諸伏紀文笑著和門衛打著招呼,將自行車停在了車棚內。
「小景你先回教室,爸爸去一趟辦公室再來。」諸伏紀文彎著眼睛,笑眯眯的說。
諸伏景光應了一聲,拉了拉有些松下的書包帶。
只是等諸伏紀文走後,諸伏景光突然想起了一個很嚴重的問題,那就是——他是幾班來著?他現在追上他爸和他父親一起去辦公室還來得及嗎?
小學的記憶實在是太久遠了,諸伏景光如今已經全然想不起自己是在哪個班了。
而此時,一隻松田陣平鬼飄了過來:「怎麼了?」
「松田,你的速度好快。」諸伏景光有些詫異。
「如果你和我一樣也是一隻鬼,用飄的方式當然和我一樣快,」阿飄警官聳了聳肩,「所以你站在這裡幹嘛?」
諸伏景光語氣沉重:「一個大問題,我不記得我是幾班的了。」
「這是一個好問題。」
松田陣平如此說,諸伏景光向他投來了期待的目光:「你知道?」
「我不知道所以我說這是一個還問題,」松田陣平覺得此刻自己的鼻樑上缺少了些什麼,感覺有那麼一些不自在,「你別指望一個什麼都不記得的鬼。」
諸伏景光:「……」
這種事情確實不該指望松田陣平這隻鬼,就算松田陣平他有記憶,也不可能知道小學一年級的諸伏景光是幾班的。
那就只能一班一班地找過去了。
諸伏景光有些無奈,但幸好他一年級時就讀的小學規模並不大,又幸好他在一年級A班的窗口那裡就看見了外守有里。
有里與他是一個班的,這點諸伏景光不會記錯也不可能記錯。
外守有里正笑著和另外兩個女孩子搭著話諸伏景光已經有些不記得她們的姓名了,但也不難判斷出,這兩人就是昨日外守有里口中的惠美與麗子。
今日,是外守有里生死的轉折點,同樣也是諸伏景光命運的轉折點。
「早上好哦,景光君!」外守有里看見了站在窗口的諸伏景光,笑著與他打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