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又是那種感覺。

像是暫停了很久的老舊錄影帶驀然按下播放鍵，思維在那一瞬間才得到釋放，變得活絡起來。

莉繪琉活動一下脖子，不太清醒的精神狀態和斷續的記憶片段讓她快速默念起「不二家防裕太迷路三部曲」。

一、附近有什麼建築物；

二、附近有什麼人；

三、總結好以上兩點之後馬上發簡訊彙報給監護人不二由美子，或不二周助，或不二莉繪琉。

鑒於現在是不二莉繪琉當事人自己迷路，所以最後一個選項可以刪除，轉成向不二周助求助。

但下一秒莉繪琉就知道三部曲最重要的一步行不通了。

因為她手機不見啦！

「這位同學，你站在這裡幹什麼？」

莉繪琉回頭，冷不防看見有一位穿著襯衫西褲的教師站在自己身後。

「唔……我好像有點不舒服。」莉繪琉聲音虛弱的答道。

「嗯？」老師仔細端視莉繪琉的長相，少頃似乎是認出來了，原本有些生硬嚴肅的態度倏然改變，溫和地說道：「原來是你。」

莉繪琉微笑歪頭。

「你是一年三組的不二同學對吧？入學考試只以1分之差考到第二名。」

「老師認識我？」

「當然，我有看過你入學考的古文卷子，作答得很完美。」

老師自顧自感嘆了兩句，瞄到不二莉繪琉扶著側額的手，才想起面前這位成績優良的好學生似乎身體不適。

「身體不舒服的話就去保健室休息一會吧。新學期第一節早課還有半小時就開始，沒趕上也沒關係，身體要緊。」

「好的，謝謝老師。能問一下保健室在哪裡嗎？」

「右邊校翼的地下。」

莉繪琉微微點頭，保持扶額的動作踏著柔弱的步伐離開。

一走到無人的走廊，她扶著額頭的手就馬上用力扯一下自己的臉頰。

痛——才怪。

完全不痛。

莉繪琉悟了，她完全明白了。

曾幾何時，她說過她隨時都會來找「小徹」。而她昨天剛目睹完那招滿天都是網球幻影的「流星雨·改」之後一下子就來到夢裡修復三觀了。

所以她的潛意識也許就是會在她的世界觀被創的時候出來保護她。

清醒夢萬歲！

就是不知道為什麼這次的坐標是學校。

「原來我有這麼喜歡上學嗎？」莉繪琉扯了扯身上的淺灰色校裙，不解地皺起小臉。

她借步走到女廁所裡面，仔細翻查了書包。課本上面果然都寫著她自己的名字，學生手冊也貼著自己的照片，不過學生資料上[親屬及監護人]這欄就全是空白的了。

唯一出乎意料的是，手冊上居然真的有看上去像模像樣的住址。

順便一說，學校名字也不像是編的。

——宮城縣立烏野高等學校。

讀音就是烏鴉。

「哇哦。」看來她的潛意識還挺強大的，完美延續了上次小徹說「這裡」是宮城的設定。

雖然讀音是烏鴉聽上去是有點奇怪，但總比「泡泡糖高校」「鯛魚高中」什麼的要正常多了。

雖然感覺聽上去好像很好玩，嘿嘿。

「不知道有沒有那個……如果是我的夢的話應該會有吧？」

莉繪琉把手伸進裙子口袋，摸索了一下，指尖果然碰到一枚冰涼的金屬物品。

「有了。」她把它拿出來。

是一枚硬幣，卻又不是普通的硬幣。

它是莉繪琉專門買的和《鬼滅●刃》里一位叫栗花落香●乎的女角色同款的銅幣，兩面分別印有「表」以及「裏」字。

漫畫中的香●乎每當做不出選擇時都會用擲硬幣的方式決定，莉繪琉覺得這個方式很妙，再加上當時她很喜歡人家小姐姐的美貌，於是也模仿並保持了這個習慣兩年。

「那——正面就去教室，反面就去校外探險。」

莉繪琉將姆指從食指中撥起，擲出硬幣。

-

「……我對大家的期望就是這麼多。既然是新入學，那麼接下來每位同學都輪流做一次自我介紹吧。」

……有點無聊。

莉繪琉本來還以為如果是夢裡的課堂應該會更戲劇化一點，但她觀望了半小時，感覺完全就跟現實差不多。

比如對座位的安排是很正經的根據學號編排，再根據身高輕微作調整；

再比如班主任那中規中矩，有一半是在講述人生道理的演講；

又比如班上每個同學都有各自的臉，而不是像漫畫里「へのへのもへじ」統一的潦草五官。

莉繪琉正思考她到底要不要慶幸這份真實的無聊感，但坐在她前面的同學的自我介紹已經結束了，下一個就輪到她。

好沒意思哦，她能飛去哪裡玩嗎？

……等等！

莉繪琉渙散的眼神逐漸聚焦。對啊，既然她覺得無聊，那她可以自己打破這份無聊啊！

一年三組的同學看見一位亞麻色長發的少女單手撐桌站起身，在這短短几秒間，少女是受到全班矚目的。

但卻不因其他，只因她的姿勢。

只見她左手捻起裙擺，右手放置於腹前，上半身微微鞠躬，優雅地行了一個與日式高中格格不入的提裙禮。

全班的人都愣在原地，包括班主任。

「我叫不二莉繪琉。沒有擅長的事，也沒有不擅長的事，是一名普通人。」

「我的夢想，姑且是——」少女故意拖長尾音，笑容流露出一絲戲謔，右手緩緩揚起：

「一名魔術師哦！阿妹脛骨！」

啪嗒啪嗒！

隨著少女話語落下，五隻白鴿直從她的袖口飛出，在教室上方飛快地環轉了一圈，再從敞開的窗口飛走。

足足五隻活力十足，羽翼漂亮的白鴿。

從她纖細的襯衫袖口飛出來的。

全部人：「？？？」

「這、這位不二莉繪琉同學。」班主任顫顫巍巍的托下眼鏡，被驚得說不出話。

莉繪琉滿足地感受其他人驚奇的視線，眼晴笑眯起來應道：「在。老師什麼事？」

肯定是被她的魔術嚇到了吧。她試著像上次變紙巾那樣許願，果然變出來了小鴿子，清醒夢就是有趣。

班主任指了指莉繪琉身後，神情驚恐：「……那是什麼？」

「？」她後面能有什麼？

莉繪琉疑惑地扭頭，猛然看到后桌同學的桌面上站著一隻可愛的小鴿子，只有它沒飛走。

而在鴿子旁邊是一灘彩色的液體。

不明且可疑的彩色液體。

「……」這啥？

「這個不會是……」

「這是融化的彩虹糖。」莉繪琉率先帶著微笑打斷了老師的質疑。

絕對不是鴿子的那個，絕對不是，真的不是。請不要誤會。

「不要擔心，這也是驚喜之一。」莉繪琉打了個響指，虛空在彩虹糖上方一抹，桌面瞬間變得乾淨如新。

「將將～」

看，果然消失了吧。

「哈……」

班主任心有餘悸的讓莉繪琉坐下，估計十年內都不可能忘記這個學生。

莉繪琉出格的自我介紹收穫了班上同學稀稀落落的掌聲，隨之大家才像是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掌聲逐漸變得熱烈起來。

在這種情況下，莉繪琉也沒忘記她的小鴿子。她轉身對彩虹糖的受害者合掌說了句「嚇到你了抱歉哦」后想要伸手接走鴿子。

不過後桌先她一步把鴿子抱起來。

「還給你。」

男生的行為很友好，就是表情不太對勁。

莉繪琉看見他露出了彷彿是在說「今天放學你就等著被我套麻袋吧」這般充滿了威脅感的恐怖笑容。

「……」

他看上去好生氣哦。

不過生氣也是正常的。

「謝謝。」莉繪琉眨眨眼，覺得對方現在大概一拳就能打死七個她。

接過鴿子的時候不知道是不是錯覺，莉繪琉總覺得對方好像有種依依不捨的感覺——對她手裡的小鴿子。

「……」其實他是不是很想摸？

「你等等。」

莉繪琉把手伸進口袋，想要變出什麼禮物的想法剛從腦袋冒出來，手心就變出來了一個熱騰騰軟乎乎的東西。

莉繪琉看都不看一眼，直接把它往後桌桌面一塞，「這個送你。」接著就把身體轉回去，在桌底下樂不思蜀的玩小鴿子。

想多了。她才不會把小鴿子給他玩，畢竟她自己都還沒玩夠呢。

手裡拿著燙得彷彿是新鮮出爐的包子，同時默默遺憾小鴿子被主人抱走了的受害人後桌：「……」

這人真的是魔術師而不是魔法師么？

有關其他人的自我介紹莉繪琉並沒有認真聽，但是中途她聞到了一股微微辛辣的食物香氣。

這股把人食慾勾起的香氣在教室內彰顯著無人能及的存在感。

「……咖哩？」

「……咖哩。」

「是咖哩啊。」

同學們竊竊私語。

「……咳。」班主任環顧教室，以多年捉學生聊天和睡覺的眼力快速精準捕捉到那個在早課吃東西的學生。

他查看一眼已經填寫完畢的座位表，開口提醒道。

「影山同學，老師理解你可能肚子很餓，不過咖哩麵包就留到下課吃吧，可以嗎？」

剛把最後一口麵包塞到嘴裡嚼嚼的影山飛雄：

「……知道了，不好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