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個分歧
我仔細觀察了一下,發現一隻都沒有死。我震驚地看向身旁的男性,沒想到他一口一個「殺人」,結果到現在卻竟是半個人都沒殺。不過我並不想看到它們過來,於是在他說完后就把門直接關上。
可能是剛剛他的威懾太強,現在暫時沒有一隻鬼選擇過來。
我轉身回到走廊,我注意到原本地上破碎到血.肉模糊的屍體不知為何已經變成完整的模樣,能清楚地看出這是一位男性。
他彷彿只是普通地躺在地上,除了脖子處的斷裂外,沒有任何外傷。他眼睛睜大,嘴因生的喜悅而咧開,但卻在下一秒笑意凝固,彷彿還沒反應過來自己死亡時便步上了不歸之路,令我有種他剛被複活就又被人直接拗斷脖子的錯覺。
我走過去再次把他的眼睛合上,接著拿起地上破碎的提燈,轉向身後的男性:「可以幫我點一下嗎?」
「為什麼?」
「在能擁有燈光的時候,我不想待在黑暗裡。」
現代燈火輝煌,我其實到現在還是不太能適應如今秉燭夜遊的生活。
火焰從他的指尖燃起,接著他微微移動手指,這火光便留在了蠟燭上,在幫我點完蠟燭后,他悠哉悠哉地調侃我:「你不是連死都不怕嗎?」
「那是因為死後之事對我而言漸漸已知,」燭火使我能清楚地看到周圍的一小塊區域,於是我的心情變好了一點,「現在這裡的黑暗也開始由未知走向已知——已知總是令我安心。如果這裡像晴天那樣每一處我都能看清,我會更高興。」
他哼了一聲:「謎題又不是為了獲得答案而存在的。因為恐懼未知之物,你顯然失去了探索未知的樂趣。」
「我並不覺得這是樂趣,」我指指廚房的方向,在燭光的照耀下可以看到門口有一大灘血液,「如果你喜歡,還請你先去裡面探尋,然後再把答案告訴我。」
「你在教我做事?」
「我在請你做事,」我走到他身後,做出「請」的手勢,示意他先走。
他瞥了我一眼,接著走向前,直接一腳踹開了廚房的大門。他的夜間視力顯然比我好,即使手上沒有燈,也幾乎是開門的同時就告訴我:「一隻也沒有。」
我跟著他走進了廚房。門口的血灘太大,我沒能繞過去,於是凝固到一半的血液便沾在鞋底,在再次落地時發出粘稠的不和諧之音,我往旁邊蹭了幾次才恢復正常。
這間廚房只有我一人在用,所以我按照自己的喜歡往裡面放了很多燈,平時有傭人幫忙點亮,但此時我需要自己動手。
「你在做什麼?」
「不夠亮,我想多點些蠟燭,」我解釋道。他打了個哈欠,似乎找了個地方坐下,任由我去點蠟燭。
再次說明一次,我是個手殘中的手殘,天賦全點廚藝。我拿出提燈上的小蠟燭,企圖用這蠟燭點燃其他燈內的蠟燭,但可能是我的角度不太對,氣流的方向也不行,我花了好久也才艱難地只點亮了一盞。
照明也算是做菜前準備的一部分,花在這上面的時間我覺得不算時間,於是我非常有耐心地繼續點著我的第二盞燈。
結果下一秒我發現接連不斷的斬擊聲響起,在風至之後火焰在蠟燭上燃起,其他地方的蠟燭也是如此,整個房間瞬間明亮了起來。
「多謝,」我看向四手男性的位置,發現原本在走廊上的那具屍體不知何時已被他拉進了廚房,此時他正隨意地坐在屍體上。
他是打算把屍體拿進來當椅子用嗎?雖然條件苛刻的情況下我覺得能理解,但是——
「這裡有椅子,」我一邊提議著,一邊走到灶台前。
我注意到這裡的火也被他點燃。
「不用,」他站起身,走向旁邊的桌子,接著指向上面的飯菜,「這是你之前做的?」
「嗯,是試驗品,」我回答完他的問題后,就不再管他。在清洗廚具之後,我便開始處理雞鴨。
「如果待會兒還是這樣的水平,可不行呢,」他舔了舔嘴唇,又吃了一塊我的試驗品芥末甜辣小章魚,「你很可能會死的哦?」
「哦。」
不緊不慢的刀聲響起。
在切割后我將鹽和黑胡椒灑在鴨胸肉上,在油鍋中簡單翻幾次將味道燒入。隨後將自製的牛至油和蜂蜜混合,用湯勺在其表面抹勻,加熱炸出多餘的油脂,直到鴨皮變脆,散發出香味,再翻面直到變為焦黃色,只有內部微微泛粉。最後再將混合香料粉均勻灑在上面。
我做菜入神,沒有繼續關注他。烤完鴨胸肉后環顧了四周,發現他正在門口掐著一隻不知何時跑進來的鬼玩:「你想一直痛下去嗎?只要說出少爺的名字或者所在地就能解脫哦?」
附近是更多又更為凌亂的鮮血,牆壁上也有刮出的血痕,總覺得在我處理食材時,似乎發生了很多事情。
「啊……啊……」那鬼似乎已經被欺負到精神渙散,最後麻木地說道,「無……」
下一秒它便直接爆炸。
「還是意志不堅定,」他嘖了幾聲,接著悠閑地回到我旁邊的那張桌上,用其他一隻手抓著其他的試驗品吃,他顯然已經吃了很多,那些盤子上都快空空如也。
「我不喜歡被人操控,所以如果發生類似的情況,我覺得我也大概率會選擇死亡。還是那句話,希望它來世能繼續為人吧,」我說。
「你能活到現在真是奇迹,」注意到我的視線放在試驗品上,他面不改色甚至饒有興緻地評價道,「都是很有趣的味道,但絕對算不上好吃。」
我走過去把門關上,並且放了一塊硬幣在血液上:「你真的很強。」看來他是什麼都能吃的垃圾桶型優秀人才,真的很難得,我對他高看了幾分。
「區區螻蟻能奈我何,我自然是最強的,」他的語氣帶著唯我獨尊的傲氣,「理應擁有廚藝最強的廚師。」
我覺得他似乎誤解了我的意思,但是我沒有解釋,只是走回來,接著把處理完的雞和素菜一齊放入鍋中,非常敷衍地回他:「祝你成功。」
我認為我想要結束這個話題的心思很強烈,並且已經在言語中有所表現,但是他完全沒有收到我的信號,嫌棄地看向我:「小廚子,你不上進。連門外天天狂吠「我要成為最強」的傻犬都看起來比你順眼。」
「我確實不在意「最強」,不過我要反駁「不上進」這一點,比起和他人比較,我更喜歡和自己比較,硬要說的話類似「我要變得更強」。」
「是嗎?」他托著下巴觀察我,「你做飯菜時看起來很普通。」
「搞那麼多花里胡哨我會很累,反正最後看味道和賣相,」我燒菜講究快速和省力,現在正在燉雞,我甚至還可以騰出手。
「說起來,那邊這麼多瓶瓶罐罐是什麼?」他問。
「各種調料,」這裡的調料遠沒有現代多樣,「雖然自製了一些,但是由於缺少材料,還是不夠全。話說回來產火的技能可以教我嗎?」
隨意抬手,他手上又出現了一個火球,「怎麼,你很感興趣?」
「假如我能學會,那麼我出門不需要拿蠟燭,做菜也不需要再費勁點火,還能更好地把握火候,」我對他能放火的設定接受得非常快,畢竟料理都能發光,那估計沒有什麼辦不到。不過如果這是他變異后產生的特有技能,我也不強求,「總之很想學。」
「把負面情緒轉化為咒力,再以術式的方式輸出就行,不過能不能產生火就不一定了,」他瞥了我一眼,「說起來你的身體到現在都沒存住負面情緒,估計沒多少留存咒力的可能性。」
我在品嘗雞湯味道后,又融了一勺味增。我一邊搖動湯勺使其溶解均勻,一邊開始思考他的話。
老實說他言語中的專業名詞太多,我並沒有搞懂。
不過相似的設定之間應該可以轉化,假設負面情緒是未經處理的食材……我突然想到我好像沒有什麼負面情緒,於是看向了他——
我從未見過這麼麻煩的顧客。
「幹什麼?」
「積累食材,」我說。
「哈?」
負面情緒現在有了,接下來就是要將其中一部分進行加工,也就是咒力。接下來……身體需要存住負面情緒和咒力……這不就是冰凍食品的冰箱嗎?我覺得我開始理解。我回憶前世的自己將食材放回冰箱的感覺。
那從「術式」又是什麼?我想了想,大概就是做出成品。食材在簡單處理后還需要烹飪,最後才能變成可以上桌的料理。
我模仿著他的樣子伸出了手,結果一把冰刀直接出現在我的手中。
或許我不應該用冰箱打比方,應該用火爐。
手上的冰刀隨著我的意念消失。在修改了觀念后,我再一次伸出手,結果這次依然是一柄同樣的冰刀。
我試圖把手上的冰刀變成火,下一秒它確實變成了火焰的模樣,只是依然是冰。
我轉頭詢問他:「這能重置嗎?」
我真的很想轉職火系。
回應我的是滿天的花火——類似之前他點蠟燭時各處火光亮起的光景,被隨手拋空的火球在降落之時,化為散向各處的火苗。
而在火焰之後是他微微上揚的嘴角——
「不能。」
我不希望廚房被摧毀,於是學著他的樣子搓了個冰球,拋向空中。那些碎在空中的冰片不斷散落,不多不少剛好插進降落的火苗之中。火將冰燃盡為水氣,但又被冰奪走了溫度,最後兩者相互抵消,只剩下一片平靜。
「要玩的話出去玩,」我將燉好的雞湯勺進容器中,接著用冰做出蓋子,將飯菜全部罩住,防止待會這人又亂來直接把菜毀掉。
少爺的那一份已經完成,我轉向他:「你希望我使用什麼食材?」
他一腳踢起擺在旁邊,被我以為是他拿來做椅子的屍體。然後一手直接抓住那人的脖子——剛好是被拗斷的地方。
猩紅眼眸里血意加深,那是帶著好奇與期待的惡意——
「人.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