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江龍

京城的文書來得很快，到了驛站，第二日一大早就送到了林府。

林如海接了文書，賈敏在旁邊緊緊握著他的手，

「祖宗保佑，升遷的竟然比以往想得還要順遂。」

眼見就要回京城，職位也是往上升的，既有面子也有裡子。

賈敏身穿一件天藍色繡花襖子，因著懷孕稍稍護住腹部，面上是說不出的高興。

林如海語氣也有些激動

「也不枉我在這個位置上戰戰兢兢熬了這些年，為朝中用度填補挖空了心思。

早前欽差大人留言，說聖上跟前仍舊記得我的名字，我心中有底，這一回回去，給的必定是緊要差事。

今日收了文書，才知道暫時擬的是三品大員，雖然不知道實職，但也算平步青雲了。」

賈敏咋舌，三品大員，這是多少人熬一輩子也到不了的職位，她哥哥一直在京中經營，如今也不過是個從五品工部員外郎。

原先只能做夢想一想的高位，如今竟然真的摸著了。

這樣的好事，彷彿做夢一般。

賈敏說，

「這可真是要恭喜老爺了，名分既然定下來，聖上也還記得這麼個人，日後登侯拜相也是指日可待。這不但是祖上積德，也是你命中該有了。」

林如海有些興奮，

「還有京中幾位世叔世伯上下打點，不然聖上也不會單單記得我的名字。到時候進了京城，第一個就要去拜見這些老人家。」

賈敏點點頭，一面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一面看著林如海手中的調令，興奮得覺得有些不大真實。

怎麼原先心心念念的好事兒，排著隊就來了？

門口突然出現個裹成粽子的小糰子，正是粉雕玉琢初現妍麗的林黛玉，林黛玉一面笑一面朝著賈敏身邊小跑過來。

賈敏心中滿是歡喜，覺得前路豁然明朗。

～～～

林府的東西早就收拾妥當，家裡的下人分成幾波，有用慣了願意跟著進京的便一起帶走，有本地不願意背井離鄉的都遣散出去。

如此想走想留的都順了心意，人人都誇林大人厚道，高升的消息透出去，也都是恭喜稱讚聲。

林如海就近挑選了個黃道吉日，談好數艘船，前幾艘專放些粗重行禮並安置些僕從，最後一艘才是身邊家眷並幾個近身隨從，浩浩蕩蕩北上進京去了。

原本提前準備了，如今走起來也是絲毫不拖泥帶水，林霜聽到消息趕過來的時候，林府已經是人去樓空。

她一面罵這邊兒通傳得晚，一面懊惱自己怎麼偏偏這幾日帶著媳婦兒去拜佛錯失了良機，如今林如海舉家上京，後頭她去打誰的主意？吸誰的血？

街上有個認識林霜的，知道這也是林家出來的，看熱鬧不嫌事大，

「今早看著還在搬行李，這麼些東西也要耽誤不少時辰，您老往碼頭看一看，說不定還能趕上見一面。」

林霜心中一動，連忙叫了輛小轎子往碼頭奔過去，一路上還在想，見了林如海一定要曉之以情動之以禮，將那些箱子留下一箱給自己做離別禮。

她心中算盤打得響，偏偏老天不順她的意，一路上又是堵了路又是滑了腳，等磕磕絆絆趕過去，一排幾艘船早就離了岸，林霜遠遠看著飛走的財產和金主林如海，急得在岸上直跺腳，朝著船尾的方向大聲喊著林如海的名字。

林如海隱約聽到有人在叫，出了船舷，看到岸上人影有些眼熟，認出來是表姑母，林霜見人出來了，連忙大聲道，

「回來!回來!」

留下一箱子東西再走。

林如海沒聽真切，林黛玉在旁邊牽了林如海的手，明目張胆篡改表姑奶奶的話，說，

「表姑奶奶祝我們平安呢。」

不回來了，再您的見咯。

～～～

夜間船上工人依次送了食物進船艙包間，林黛玉略微吃了兩口，很快又嘔了出去。

她這才反應過來，自己這是暈了船。

賈敏不放心她，特意叫她跟著自己睡，夜間船行在江面，清冷的月光慢慢灑落，林黛玉迷迷糊糊之間起身給自己倒了杯茶水，隱約聽到外面有人交談。

「這魚兒夠肥，我看了他們隨身行李，隨便一箱就能讓我們吃上三五年。」

「看著像是個朝廷命官，咱們不會惹出麻煩吧？」

「出息，咱們幹了這麼多筆買賣，折在咱們手裡的朝廷官員沒有十個也有八個，不是照樣過活。」

「魚餌下下去了嗎？」

「早就放在晚膳裡頭了，這時候這些人都睡得跟死豬一樣，外頭什麼動靜都吵不醒他們。」

「還是老規矩，人殺了丟進江里，東西幾個兄弟平分，後頭船重新粉刷一遍躲個三五月再出來。」

「但那婦人得留著，殺了怪可惜的。」

「我就知道你小子又動了色心，人家一上船，眼珠子就跟落在人家身上了一樣。」

「大哥，我行走江湖這麼多年，還沒見過這樣貌美的婦人，長得跟朵嬌花兒一樣，她那姑娘也好看，就是小了點兒。」

「得了，都給你留著，其它人一個不留，後頭三更就動手。」

這些人一開口說的黑話，什麼魚什麼魚餌林黛玉不甚了解，但聽到後頭的直白語言，已經是昭然若揭。

林黛玉背後冷汗直冒，自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免得不小心叫出聲。

她聽得分明，自己家這一次是遇著打家劫舍殺人越貨的海盜了，好在她及時轉醒，先窺視了這一線先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