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將降大任
小五才聽大鬍子說了些這夥人犯下的事,覺得給他們身上潑涼水都是輕的,恨不得衝過去再補幾腳。
原來被他們盯上的船隻,就幾乎沒有能善終的,男丁都被投進湖中,女戶也受盡屈ru,前次更是連個襁褓中的嬰兒也不放過,活生生掐死之後投了湖,原先在岸上等著接兒子孫子的老兩口等來了白髮人送黑髮人,哭得整個口岸的人聽著都心酸。
這種人,下了地獄都得被扒皮。
小五又呸了一口,轉頭看著林黛玉,又不知不覺軟了心腸。
他家裡的妹妹也差不多這個年紀,但比不上這一個這麼聰慧又好看,長得跟畫里走出來的一樣,又乖巧又有禮貌。
小五在爐火中扒拉兩下,給剛剛放進去的紅薯翻了個面,他看著火光把小姑娘睡眼惺忪的稚嫩面龐映得通紅,悄悄問她,
「你這樣小,就讀那些官家發的深奧的書了?」
不然怎麼知道內行的求救信號。
林黛玉眨眨眼,「也是在父親的書房中隨意翻閱讀到的,覺得這個信號有趣,不知不覺就記下來了。」
林黛玉目光移到一臉怨毒的幾個盜賊身上,將話題轉移過去,「他們幾個還會被放出來嗎?」
小五順著林黛玉的目光看過去,拿著燒火棍呵斥目露凶光明顯不服的幾人,「還敢作威作福,你們身上背的罪名,這輩子都別想再出來了。」
林黛玉看看幾人的頭頂,明晃晃的烏雲暗示著他們上岸后的下場必定是不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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巡船很快靠了岸,大鬍子幾個將林家人好生安置在了驛站,收了書信證詞,又將幾個賊人拿去了衙門。
第二日一大早開堂審問,里裡外外都被周圍村民圍住,一人一句都是義憤填膺。
「這樣黑心肝的盜賊,劫財還不饒性命,真該把心肝挖出來看看是怎麼長的。」
「之前老陸家的兒子就是遭了他們毒手,好好的一家人最後只剩了個沒上船的老母親幸免於難,那叫一個慘。」
「陸老太今天來了呀,我剛才看頭髮都白了大片,神色也看著不大好,都是這起子歹人造的孽,連人家剛剛出世的嬰孩都下得了毒手,可憐老太太埋了兒子又埋孫子,那孫子撈起來的時候都叫江水泡得認不出來了,真是可憐。」
堂上縣官驚木堂一敲,判下了案,叫大鬍子將人鎖起來先遊街示眾安撫民心,圍觀群眾拍手稱快。
大鬍子將人關在籠中,周圍人自動讓出一條路來,不多時街上就站滿了有備而來手提雞蛋爛菜葉子的圍觀群眾。
小五看著烏泱泱的人群,小聲問大鬍子,「這不會出事吧。」
大鬍子不慌不忙,將幾個犯人的囚車停在路中央,招呼大家,「昨日巡船回來,一直忙到現在,兄弟幾個都來旁邊麵館吃碗面吧,我請客。」
這邊幾個押送的人一撤,那邊民眾自發圍了上去,花白頭髮的陸老太一馬當先,一邊哭一邊揪其其中一個盜賊的頭髮,照著臉上邦邦就是兩拳。
後頭有人跟上,現場一陣混亂。
大鬍子帶著人慢悠悠地吃完一碗面,聽得那邊慘叫聲漸漸弱下去,才站起身結了賬。
林如海重新找了船,再次踏上了去京城的路,這一次總算順風順水,不多時就追上原先裝著厚重行李的幾艘家船,齊齊到了京郊的港口。
岸上已經有人候著,穩穩噹噹將人接回了林家在京城的宅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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胤禛接連幾日照著規矩去德妃娘娘宮裡請安,逐漸將母子情分看得更加淡了些,哪怕德妃仍舊不正眼看他,他也照舊穩穩待夠時辰,才慢慢回佟佳貴妃宮裡,半點不落外人口舌。
反而德妃看他行事老陳性子又一貫冷淡,每每想起來不寒而慄,對著周圍宮人抱怨:「如此心思深沉,誰都看不出他心中盤算,這樣的人呆在身邊,真叫人渾身不舒服。」
話頭傳到佟佳貴妃耳朵里,佟佳貴妃這樣好的性子也不由得發了脾氣,
「自己一味的將人外頭推,見面總沒有好臉色,轉頭還怪小孩子不夠體貼。」
「胤禛這幾日天天兩頭跑,一處站這些鍾,終於將外頭人的嘴堵住,轉頭又被親生母親捅刀子。」
「我真是後悔,原先就不該跟胤禛提這一回事,他本就要臉面,又是個格外敏感愛較真的,這一日日兩處奔波還要受氣,白日里功課又這樣重,不知道熬不熬得住。」
佟佳貴妃話音剛落,卻聽見一聲調侃聲自門外傳來。
「誰惹朕的貴妃不高興?」
明黃色的衣袍轉進屋,屋裡的人便都跪下了。
「見過皇上!」
康熙將佟佳貴妃扶起,
「一來就聽到你在說什麼熬不熬得住,發生什麼事了?」
康熙的語氣算得上溫和,他對自己這位體弱的表妹一向憐愛有加。
佟佳貴妃身份貴重,又和他有青梅竹馬的情分,哪怕越不過他心中的白月光早逝的赫舍里皇后,也比別的人親近一大截。
佟佳貴妃笑著道,
「不過是擔心胤禛的功課,前些日子淋了雨受了風寒,怕跟不上。」
康熙一邊拉著佟佳貴妃的手坐下一邊說,
「這有什麼值得擔心的,上書房的老師,都是我精挑細選最優等的,自然能夠量體裁衣,將這些皇子都教導得當。
何況前日我問起顧八代,他單單表揚了胤禛勤勉,說是個有悟性的,看來他在上書房表現尚可。
你原本就容易疲倦,別叫這些事傷了神,好好養著要緊。」
康熙難得這樣體貼,佟佳貴妃心中也十分受用,一面替他揉了額頭,一面吩咐廚房將他愛吃的東西都備上。
康熙放鬆下來,接著道,
「如今這些小的裡頭,我頭一個看重的自然是太子,太子太傅將他教得很好。
第二個,便是胤禛了。
他一向養在你跟前,最是端莊妥帖。」
佟佳貴妃慌道,
「胤禛如何能與太子相提並論。」
康熙道,「不必緊張,我不過是實話實說罷了。」
與此同時,胤禛在上書房內,聽今日欽天監的老先生講星辰軌跡,昏昏欲睡間,老先生移動到了他身邊,一雙眼睛炯炯有神,對他道,
「四阿哥近來添了很多困惑,不過不必擔憂,很快就有人能解開你的結。」
胤禛心有所感,睡意瞬間消散,會意過來他說的是下雨不帶傘的神奇體質。
他頓了頓,冷靜開口
「承先生吉言。」
五阿哥在旁邊聽得一頭霧水,老先生已經翻了篇,拿了觀星記開始授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