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 章

第 20 章

對於國師齊天辰的話,綠泠顯然並不意外,她在小道童的指引下緩緩坐到齊天辰對面,望著面前茶爐中滾動的沸水,她道:「廬山雲霧,沒想到這麼多年過去了,您一直沒變。」

「你卻是變了許多啊。」齊天塵目光悠遠,似乎回想起一段遙遠的過去:「長大了,也更漂亮了,我還記得你從前愛穿綠色衣衫,沒想到……白色更適合你。」

忽然,齊天塵瞳色幽深,在對上綠泠雙眸的剎那,臉色驟變:「你居然擅自用了禁術?」

綠泠道:「果然什麼都逃不過您的眼睛。」

齊天塵沉默不語,過了許久,才緩慢地問:「是為了唐蓮嗎?」

綠泠沒有回答。

「少年心性,願意為了朋友不顧一切,可你想過沒有,這麼做的後果你能否承擔?」

綠泠為齊天塵斟滿茶道:「為了誰,後果能否承擔都已經並不重要了,我今日來此是有一件事情希望您可以為我解惑。」

「哦?什麼樣的事情,需要老道為你解惑?」齊天塵佯裝不解,可他面容沉穩,顯然早就預料到她會有此一問。

「當年我醒過來的時候,在溪畔亭第一眼看到的人就是您,我想要知道當時究竟發生了什麼?為何我會沒有五歲之前的記憶,為何我會一睜開眼就出現在了蓬萊?」

齊天塵長長嘆了口氣,說道:「緣來則去,緣聚則散,緣起則生,緣落則滅,萬法緣生,皆系緣分。這是你的劫,也是你的緣,你既已回到了天啟,你想知道的總有一天都會知道,但不是此時,不是此刻,更不是由老道來化解。」

這番說辭太過禪意,司空千落陪在綠泠身邊,從始至終只聽明白一件事情,那就是大師兄很可能沒死。然而她也知道現在不是糾結的時候,暫且壓下心頭疑竇。

綠泠輕聲重複:「萬法緣生,皆系緣分……多謝國師,我明白了。」

「明白就好。」齊天塵道:「小綠兒,別讓你哥哥擔心。」

也只有在提起那位天縱英才的小師弟時,他眼中才會掀起一絲波瀾。

「請國師放心。」綠泠望了望不早的天色,又道:「還有一件事……」

「永安王的事?」

「正是。」

「既如此,」齊天塵拂塵起身:「就走一趟吧。」

赤王府。

距離開宴只有半個時辰不到,千金台卻只迎來了一批市井之徒的消息很快傳了過來。

赤王蕭羽若有所思地拍著欄杆,嘴角泛起一抹冷笑:「這蕭楚河怎麼還跟當年一樣,就愛結交些不入流的低賤之人。」

隨侍龍邪說道:「這些人來了,比不來要好。若是堂堂一位王爺,只能拉攏這種人的人心,那整個朝堂還有誰會信服?」

蕭羽不屑道:「若非仗著父皇寵愛,他算個什麼東西?」

龍邪垂首:「自然是無法跟殿下您相比的。您的母妃宣妃娘娘乃天下第一美人,當年皇上不惜與七十三名朝臣翻臉,也要將娘娘留在身邊,可見一斑啊。」

「當年?」蕭羽隱隱氣息僨張。

龍邪慌忙改口:「不是當年,是一直,一直以來宣妃娘娘都獨得聖寵,是屬下一時口誤!」

蕭羽道:「母妃早已失了君心是事實,我不得父皇寵愛也是事實,事實就是事實,刻意掩飾倒顯得荒謬可笑。」

不待龍邪再說什麼,他轉移話題,問:「蕭楚河身邊那個仙人的來歷打探清楚了嗎?」

「拒探子稟報,莫衣的確有一個妹妹,與他一起在蓬萊修習仙道多年,但……」

「猶猶豫豫像什麼樣子!說!」

龍邪咬牙道:「但也有人說莫衣的妹妹早就已經死了,屍骨就埋在黃龍山下……」

「哦?」蕭羽臉上閃過一絲狠厲而興奮的笑容來:「那就給我掘地三尺,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又過了一炷香的功夫,千金台客人也漸漸多了起來。

在九九道之後到場的是沐春風,聽說他在天啟城中每隔一段路,都要揮灑一整箱金銀,引得路人圍觀哄搶,當真是做到了一擲千金,萬人空巷,好不瀟洒。

金衣蘭月侯也隨後而至,他如今是北離監國,他的到來亦引起了不小波瀾。

「賓客前來都是要送禮的,侯爺兩手空空,是打算將腰間這柄好刀送給蕭瑟嗎?」葉若依笑著走上前道。

蘭月侯搖頭:「本侯豈是那麼俗氣的人,我帶的禮物,定是今日最貴重的禮物。」

「拿老朽當禮物,未免有些不太尊重老朽了吧。」爽朗笑聲振聾發聵,若非親眼瞧見那在轎輦上慢慢走下來的是一位頭髮鬍鬚皆白的老者,眾人還以為是哪家大人前來赴宴。

老者不慌不忙走到葉若依面前,笑道:「你很有你父親的風采吶。」

葉若依臉上驚訝的表情還未完全收起,又急忙施禮道:「太師過譽了。」

「太師?」雷無桀這才知道,原來這位就是當今天下第一大儒,文武百官之首,太師董祝。

董祝目光移向雷無桀,道:「你小時候我抱過你。」

「啊?」雷無桀愣了一下,他小時候確實隨父親母親在天啟城住過一段時間,可那時候的記憶太過模糊,很多事情他都記不清了,只好尷尬笑了笑。

董祝也不計較,依然笑說:「你那時候還是個襁褓中的孩子。」

一番寒暄,太師在左,蘭月侯在右,兩人並肩走進了千金台內。蕭瑟帶領眾人上前迎接:「太師。」

「嗯。」太師點點頭:「你回來啦。」

蕭瑟道:「是啊,我回來了。」

「回來就好,畢竟這天啟城才是你真正的家。」董祝上下打量道:「不過你比以前更好了,果然在外面歷練一番,很有必要。孩子,你要懂得你父皇的一片苦心吶。」

他語氣和藹,竟不像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第一權臣,倒像是諄諄教導晚輩的長輩。

蕭瑟頷首:「記住了。」

他沒有自稱蕭楚河,依然是用的蕭瑟這個名字。董祝感觸道:「秋風蕭瑟天氣涼,草木搖落露為霜。這個名字聽起來雖然有些凄涼,但是卻更有一番意境。」

蘭月侯笑了笑:「太師,我們落座吧。」

「好!」

蘭月侯與太師董祝一同赴宴的消息像是長了翅膀,以最快的速度傳遍整個天啟。不消片刻,文武百官絡繹而來。

「戶部尚書,李若重大人到!」

「刑部尚書,周德大人到!」

「兵部尚書,吳驚城大人到!」

……

六部尚書,十二侍郎全部到場。屠二爺從未想過,有朝一日他這賭坊能迎來這麼多大人物,興奮道:「六殿下,何時開宴?」

「再等等。」蕭瑟道。

屠二爺道:「您是在等國師嗎?現如今就只有他未到了。」

「不只是國師。」蕭瑟偏頭看向席間,那裡還空了兩個位置,他說:「還有綠泠和千落。」

蘭月侯見遲遲還不開宴,起身走了過來:「太師已經等了很久了,其他人也都有些不耐煩了,如果再不開宴,恐怕別有用心之人會以此為借口來針對你。」

蕭瑟道:「我知道,再等一炷香吧。」

一炷香時間很快,雷無桀和葉若依從門外走了回來,對蕭瑟搖了搖頭。蕭瑟不為所動,他已經鐵了心要等他要等的人來,也相信他們一定會來。

屠二爺急得踱步,看了一眼蘭月侯,蘭月侯示意他開宴即可。

「開——」

然而後面一個字音節還未爆破,就聽見一個溫和的聲音打斷了他:「等等。」

眾人一齊朝門口看去。

只見一個老人牽著一個小童慢慢走了過來,同時出現在眾人眼前的,還有一位身披狐裘的女子與一位手持長槍的女子。

眾人不禁屏住了呼吸。

他們生在天啟,長在天啟,一生見過大大小小美人不計其數。可無論是清麗明艷的,還是嫵媚多情的,在這狐裘女子面前,都略遜三分。

遜的並非容貌,而是那股遺世獨立的絕塵氣質。

她好似是九天下凡的玄女,一雙眸子生得如玉石般澄澈明亮。

輝煌的大殿頓時鴉雀無聲,不知過了多久,有人忍不住發出一聲驚嘆,如同碎玉落地,打破這場靜謐。

「跟在國師後面的兩名女子,一個是雪月城三城主司空長風的女兒,另一位……莫非就是蓬萊仙人?」

「蓬萊仙人!就是那傳說中可令死人復活,可令垂暮之人重返青春的蓬萊仙人?」

「這、這……就連仙人與國師都來了永安王的宴席,天下、天下遲早……」

「遲早會是他蕭楚河的囊中之物么?」一身華服的蕭羽不等千金台侍從通報,便長袖一揮,踩著匆促的步伐走了進來。

他生來桀驁,看見不順眼的就一腳踢開,看見不臣服的就大罵幾句,所有人卻只是面面相覷,誰也不敢多言。蕭羽道:「如此大逆不道的話,六哥,你就是這樣御下的嗎?」

他一邊說一邊走到國師身側,還算恭敬地對國師太師蘭月侯微微彎腰行了個禮。隨後轉身揚頭看向站在國師身後的白裘女子,傲然道:「你就是那仙人?」

綠泠抬眸與他對視,沒有回答這一句,而是回答了他的上一句:「好像大逆不道的話是從你嘴裡說出來的。」

「你!」

「七弟。」蕭瑟縱身一躍,掠到了蕭羽面前,巋然道:「我還以為你不會來了。」

蕭羽身子站得愈發挺直:「六哥的宴席,我豈敢不來,不過是府上有事耽擱了,六哥應該不會介意吧?」

他們雖為兄弟,卻無一刻不是這般劍拔弩張,眾大臣見怪不怪,都低下頭當做什麼都沒看到,在心裡盤算自己的小九九。

唯有蘭月侯,自從綠泠出現的一刻起,他就一直死死盯著她,且表情越來越僵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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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歌行]春衫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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