衝突
快速遠離食堂與奇怪的姐姐后,羅柚娜徑直前往預約好的練習室。
她今天上午的第一節課要到九點才開始,而現在還不到六點五十,這中間空餘的兩個多小時,羅柚娜都準備在練習室中度過。
儘管吃早餐時遇到了怪人,但此時此刻,羅柚娜依舊感覺自己今天的運氣很不錯,畢竟以往她都只能預約到地下的練習室,採光不好不說,通風條件也很一般,偶爾還有點潮濕,整得羅柚娜感覺自己上輩子的皮膚過敏都要犯了。
而今天,她居然破天荒地約到了一個位於公司二樓、帶一排大窗戶的練習室,這難道還不算運氣好嗎?!
帶著當練習生以來都沒有過的好運氣,羅柚娜上樓時的心情還是相當愉快的,然而等她真正踏上二樓的走廊、看見自己預約的練習室外面圍了一堆人時,原本還在高點的心情瞬間就滑落到了谷底,不用湊過去問她都能確定,自己預約好的練習室應該是出了一些她不怎麼願意看到的意外。
稍稍走近一些后,羅柚娜發現圍在練習室外面的幾個人年齡都偏大,其中她唯一認識的是吳室長,剩下幾位則非常陌生,看過去不太像是給練習生們上課的老師。
與此同時,羅柚娜也透過窗戶看到了練習室內部的狀況,原本就不算太大的房間里靠著牆擺了小半圈的攝像機,從機器上面閃爍著的紅燈來看,它們已經全部打開處於錄影狀態。
作為一名練習時長僅有兩個多月的練習生,哪怕羅柚娜對韓國娛樂圈不太了解,也清楚公司不會在這時候就大張旗鼓地為她拍攝什麼訓練素材,更不可能推她上電視,何況她也沒接到要拍攝的通知,所以這幾架攝像機絕不可能是為了拍她而架在這兒的。
這也就代表著,她約好的練習室,貌似已經被公司徵用去拍攝與她無關的東西了……
理清楚眼前的狀況后,羅柚娜的第一反應是有些難以置信,要知道這間練習室她才約了不到半小時而已,就這麼點時間都能被占,很難說是不是她前腳剛預約,這群人後腳就進去擺設備了。
緊接著,羅柚娜開始有點不爽,在那群美國地下rapper中,她並不算是特別容易情緒上頭的群體,但如果是和普通人、尤其是東亞地區的普通人相比,那她確實屬於比較「有個性」、比較「不畏強權」的類型,所以在預約被迫失效的當口,羅柚娜半點猶豫都沒有就殺到了吳室長面前,「室長nim,這間練習室是我今天早上預約了的。」
原本正和其他人說話的吳正軒這時候才注意到羅柚娜的出現,當即略有些匆忙地擠出些許笑容,用看似抱歉的語氣對她說道:「是的是的,我知道,但是現在我們可能需要一間光線比較好的練習室來為即將出道的新男團拍攝一些素材,所以……」
吳正軒的話沒有說完,但其中所表達的含義大家都能聽得出來,如果此時站在這裡的是其他練習生,恐怕在吳正軒的暗示下,就該主動讓出練習室了。
畢竟吳正軒是能夠決定大部分練習生未來「職業生涯」發展的管理人員,一般孩子是真沒膽子和他頂嘴。
然而內心的不爽情緒已經堆積到了某種程度的羅柚娜顯然不可能如此輕易地放過吳正軒,繼續用質問的語氣來和對方講道理,「所以說,既然早就決定要用這間練習室了,那麼吳室長為什麼不打電話告訴我呢?我記得吳室長應該有我的號碼吧。」
「提前告知的話,最起碼我還能約到另外的練習室,現在時間這麼晚了,練習室都約滿了再來和我說徵用,請問我要去哪裡練習呢,難不成吳室長已經幫我安排好了其他練習室?」
說著說著,羅柚娜的嘴角就慢慢勾出一道嘲諷的弧度,這是她上輩子diss人時的常用表情,儘管她覺得自己目前還在講道理的階段,自帶拉仇恨效果的表情卻還是自動上了線。
因為羅柚娜的質問,現場的氣氛一度降至冰點,旁邊幾位協助拍攝的工作人員嚇得連呼吸聲都放緩了,一雙眼睛飄來飄去地各種看臉色,生怕面前的戰火一不小心燒到自己身上來。
韓國是一個極度推崇前後輩制度、且等級觀念相當嚴苛的國家,在這裡,哪怕年紀只大上一歲,那也是當之無愧的哥哥姐姐、是前輩,與晚輩相遇時對方都得說敬語。
作為一個擁有自由靈魂的人,羅柚娜內心是非常討厭韓國這套前後輩制度的,「只有年齡相同的人才能做朋友」的原則更是讓她感覺人類的天性遭受到了壓迫。
如果她現在還是上輩子那個無法無天的暴躁rapper,那她被空.投到韓國后所做的第一件事,恐怕就是毫不猶豫開口diss他們的畸形社會潛.規則。
笑死,想讓她說那麼長一串敬語後綴,還不如直接做夢更快一些,畢竟夢裡啥都有。
然而令人悲傷的是,那個瀟洒的地下rapper身份已經徹底消失了,現在的羅柚娜是個爺爺奶奶帶出來的乖乖女,打死都不願意說敬語這種事兒怎麼想都有點崩人設,再加上她現在還保留著在YG出道的希望,太過於特立獨行可能會拉低她在決策者眼中的印象分。
所以儘管心裡有點膩歪,但自打加入YG以來,羅柚娜一直都秉承著能不惹事兒就不惹事兒的準則,老老實實上課,勤勤懇懇練習,見誰都是說敬語,雖然有時候語氣比較生硬,可表面功夫確實是做足了的。
但是,但是!不想惹事不代表被人踩都頭上了她都不會反抗的好嗎!
這會兒羅柚娜再也不想去管什麼乖巧人設,更不可能在乎虛無縹緲的印象分,唯一的想法就是人善被人欺,人家不發火就把人家當傻子,對面這人的所作所為完全就不尊重她,這要不張嘴噴一波,羅柚娜都感覺自己能憋死。
當然,她雖然不爽,但理智還是在的——事實上許多rapper在「罵街」時理智都在線,不然即興battle的時候很有可能想不出韻腳——所以對著吳正軒說出的這些質問之語時,羅柚娜用的還是敬語。
只是當面質問公司管理人員這種事兒本身就非常出格,哪怕她用了敬語也無法降低這件事的離譜程度,以至於作為當事人的吳正軒不知是尷尬還是氣憤地漲紅了臉,呆站在原地瞪視羅柚娜許久,都始終沒能說出什麼回應的話來。
其實吳正軒自己也不得不承認,羅柚娜的話一點都沒說錯,但凡提前打電話告知一聲,她可能都不會這麼生氣,但身為練習生部門的管理人員,吳正軒是不可能向羅柚娜道歉的,那會影響到他在練習生群體心目中的威信值,以後就不好管人了。
而且預約好的練習室被徵用本來就是一件小事,以前其他練習生遇到類似的事情時也沒有像羅柚娜這樣鬧的,當前的狀況只會讓吳正軒感覺羅柚娜很多事——反正他們這類習慣於指揮練習生的群體是感受不到自己的做法有哪裡不尊重人的。
說實話,如果敢像這樣在他面前炸刺的是其他普通練習生,吳正軒現在可能已經在罵人了,可偏偏如此大逆不道的是羅柚娜,吳正軒猶豫了半晌,到底還是沒能罵出口。
也許現在公司還沒有什麼明確表示,但實際上自打羅柚娜上完第一節rap課開始,她就已經被公司列為了重點觀察對象,只要發育后外貌別長歪地太離譜,出道估計都是板上釘釘的事情。
而這種剛進公司就能和出道牽扯在一起的練習生,基本都是各家公司的寶貝,吳正軒真心有點害怕自己一個不小心把羅柚娜罵跑了,到時候別說社長什麼反應,光是那些授課老師都有可能提著刀衝上來把他砍死!
就這種想罵又不敢罵的狀態,吳正軒整整保持了三分鐘,期間羅柚娜沒有再乘勝追擊地多說些什麼,但也沒有轉身離開,所有人就這樣安靜地陪他們倆尬在原地,不知道羅柚娜後面還想做些什麼,事情又該如何收場。
這事兒要是鬧大了,在場的所有人大概率都沒什麼好果子吃!
不過擔心事情鬧大無法收場的圍觀黨們顯然是多慮了,羅柚娜可不傻,公司要給新男團拍素材是正經事兒——她也不明白一件正事兒為什麼會整得這麼匆忙,還要臨時調練習室——可既然設備都已經擺好了,怎麼想對方都不可能再把練習室還給她,所以羅柚娜質問吳正軒的目的也不是重新得到練習室,純粹是為了給對方一個下馬威罷了。
省得這傢伙下次再把主意打到她頭上。
只要吳室長能夠準確認識到她真的不好惹,以後別繼續在她頭上整什麼幺蛾子,這件事兒也就這樣結束了,羅柚娜不會真要吳正軒怎麼樣,頂多是臨走的時候再放句狠話而已。
只是羅柚娜的狠話還沒開始放呢,突然就聽見身後傳來一堆腳步聲,與此同時周圍的工作人員也長長地鬆了口氣,對著吳正軒小聲提醒道:「至龍他們來了。」
羅柚娜轉身看過去,發現從走廊另一頭走來五個男生,他們身邊還跟著一男一女像是經紀人一樣的人。
儘管不太和其他練習生交流,但公司準備在今年推出一個新男團的事情羅柚娜還是有聽說的,很顯然,眼前這五個男孩就是新男團的成員,她不出所料地一個都不認識。
因為現場已經來了其他人,羅柚娜最後還是選擇給吳正軒留了點面子,沒有繼續放狠話,丟給對方一個警告的眼神後轉身就走,頭都不帶回的。
剛剛走上二樓的權至龍一眼就看見了羅柚娜,當下有些高興地抬起手,想和這位YG新晉傳奇練習生打招呼,由於最近都在為了出道做準備,忙碌的他只來得及遠距離圍觀了這姑娘兩次,現在遇上了當然要交流一下啊!
權至龍想要認識新妹妹的願望很美好,然而面對他舉起的右手,羅柚娜根本沒有任何反應,目不斜視且速度極快地與他擦肩而過,直接把他們這一堆人都當成了空氣。
被無視了的權至龍:「……」啊,這妹妹好冷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