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章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在這裡埋伏你?你是先下手為強才攻擊我的?」楊黯被氣笑了,只覺得荒謬。
大哥,你誰啊?你他媽是男是女我都不知道,我埋伏個der啊!
哦,不對,這裡不流行分男女,只分Alpha、beta和Omega。
「呵!」黑影冷笑,嗓音沙啞,宛如沙礫磨礪粗糙的地面。
楊黯:「……」
呵呵,就你會呵呵啊,他也會呵呵。
冷靜,別和神經病計較。
他沉著臉,從儲物空間拿出一盞懸浮照明燈,調到一定的亮度,往上一扔,穩穩立在頭頂。
藉助照明燈,楊黯也終於看清這團黑影的真面目了——全身上下都穿著黑色袍子,頭戴連體帽,看不清面容。
「我說,怎麼看也是你更像不懷好意的那個吧。」他冷冷地說。
黑影似乎對燈光不太適應,往後縮了縮,但很快,對方就開始反駁:「誰規定不能這麼穿了?我……」
忽然,旁邊傳來輕微的響動。
楊黯皺眉,將懸浮燈擲回儲物空間,單手扯過黑影的衣領,手臂禁錮對方的脖頸,壓低聲音,「閉嘴!」
黑影也聽到了,不再說話,已經脫力的身體任由楊黯拖到角落。
小巷重新恢復了黑暗,「嗒嗒——」,是腳步深陷泥土的聲音。
「剛剛有光的,現在沒了……」尖利的嗓音突兀響起。
「應該還在附近,我們要不要?」這道聲音隱含戾氣。
「不行,這裡是老黑鳩的地盤,不要聲張!」
「見鬼的,顯示器的紅點憑空消失了。」又有人罵了一句髒話。
「憑空消失?」尖利的聲調再次抬高,惡狠狠地怒罵,「該死的雜種,真以為沒人能逮住他?找,掘地三尺地給我找!!」
……
窸窸窣窣的腳步聲遠去,楊黯緩了一口氣,拽著人從角落出來。
「那些是找你的人?」楊黯冷聲問道。
黑影:「……」
「看來是了。」楊黯瞭然,想到對方一開始毫無緣由的攻擊和莫名其妙的歪理,就是泥人被也惹出了三分火氣,心情糟糕透頂,「我埋伏你?先下手為強?要不要把你的黑帽子摘下來,睜大眼睛把話再說一遍?」
黑影沉默了半晌,才沙啞地開口:「抱歉,是我誤會了。」
楊黯:「……」
行吧,剛冒上的火氣被澆了潑涼水,對方都道歉了還能怎麼樣?真要說算,自己也沒受什麼傷,反而揍了對方一頓。
楊黯揉了揉眉心,沒想到來地下城能遭遇這麼多破事兒。
暫且不說那「錨源」了,光是站在牆角根都有無妄之災,離譜不離譜?
嘶!原著劇情太邪門了,這次還只是沾上了個死物,哪天他被扯進主角攻受的……
楊黯臉色逐漸緊繃,不會的不會的,他都跑去帝國大學上學了,不可能走回原著的路了!
「算了,沒事,你……你趕緊走吧,我怕那伙人又倒回來就麻煩了。」楊黯無力地揮揮手,示意對方趕緊溜,別和他廢話了。
黑影垂下頭,想到剛才追捕他的人說「憑空消失」,朝自己身上摸索了一下,果然,找出了一顆微型追蹤器。
他暗暗懊惱自己的粗心大意,又不可控制地冒出些許好奇,面前這人究竟做了什麼,讓瘸腿鬼離這麼近也找不到不到他們的蹤跡。
「嗯,謝謝你。這次……真的非常對不起。」黑影說完,便轉身離去,準備跳牆離開。
楊黯見對方利落地轉身,昏暗的月光依稀照出輪廓,半蹲、蓄力、往上一蹬——
咚!
人就這麼摔下來了。
「你、你還好嗎?」
「沒事……」黑影艱難地出聲,不知道對方剛剛打中他的哪個位置,麻勁到現在也沒有緩解,全身軟綿綿地使不上力氣。
楊黯走近了幾步,接著朦朧的月光,見到了對方帽子落下的模樣,嘴角一抽。
我靠,兄弟,你不摔誰摔?
大晚上的,拿個眼罩蒙住眼睛,走平路都能出事吧!
「你這眼罩……看得清路嗎?」楊黯複雜地問道。
黑影怔了怔,像是忽然意識到自己的帽子掉了,慌張地帶上后,斷斷續續地說:「啊,這個,我、那……其實不是全黑,可以看一部分、有透光的……」
「我摔下來主要還是、手麻……了。」他說到後面,越來越小聲。
手麻?楊黯恍然,哦,他剛剛是看準穴位打下去的,會造成身體一段時間的麻痹。
「咳,抱歉,你試著往上舉舉手,腿綳直,會緩解很多。」
黑影依言照做了,發現原本酸脹的地方確實沒這麼麻了。
他默默地舉手伸腿,也不吭聲,就一絲不苟地重複這些動作,在黑漆漆的環境里顯得詭異。
「還是很對不起,給你帶來麻煩了,我、我走了。」
黑影又鞠了一躬,轉身跳牆,這次是真離開了。
楊黯長呼一口氣,總算把那祖宗請走了。
他捋了捋凌亂的頭髮,重新退回剛才的角落,等待法拉思和泰錫回來,並祈禱不要再出什麼意外了。
-
或許是祈禱有用,楊黯在等待法拉思和泰錫的過程,乃至回到菲克屋的路途,都沒再發生什麼了。
楊黯一回到房間,就立刻躺在了柔軟的大床上,閉目養神,彷彿這樣能洗去周身的疲憊。
他努力放空思維,但又不可避免地自動梳理今天發生的事情。
地下城……錨源……大麻煩……莫名出現的人……還有或許身份很不一般的法拉思和泰錫……
「原著也沒出現這些人的名字啊……」楊黯喃喃自語,「時靈時不靈的直覺,你應該在我上星網找工作時提醒我的……」
他或許就不會來菲克屋了。
楊黯忍不住嘆氣,但轉念一想,最大的麻煩已經被他避開,他應該要知足。
「滴——包裝已經完畢,請您查收!」
楊黯用手肘撐起身子,目光淡淡地落在沃克身上。
啊,差點忘了,喻先生訂購的玩具和……機器人。
他得要寄過去給對方了。
不過,他沒有喻先生家的地址。
楊黯想著,手指微動,打開了光腦。
他思考開場白該說什麼,指腹輕輕摩挲光屏,略顯躊躇。
【喻先生,祈禱節快樂!您之前定的玩具和機器人已經打包好了,您給我一個地址,我寄給您吧!】
話說,這段時間都沒有和喻先生聊過天了。楊黯漫不經心地想著,順手翻了翻上面的聊天記錄,發現他和喻先生最後一次互發消息的記錄是……上星期?
他垂眸良久,心裡倏然冒出一個想法:有點怪,這段時間對方居然沒問他功課如何了。
但下一秒,他好笑地拍了拍額頭。
楊黯,你瘋了嗎?真當自己是十八歲的小男孩了,等家長檢查作業,再誇誇你?
他搖了搖頭,準備起身去洗澡、睡覺,今天在地下城太耗心力了。
「嗡嗡嗡——嗡嗡嗡——」
楊黯腳步一頓,滑開光腦,是喻先生的語音通話邀請。
對方找他幹嘛?他這麼想著,手卻沒有猶豫地接通,戴上通訊耳機。
「喻先生?」楊黯輕聲喊道。
奇怪,對面沒有任何回應,非常的安靜。
等了幾秒,他又喚了一聲,「喻先生?您在嗎?」
楊黯見對面依然毫無回應,開始擔心喻先生是不是出了什麼事。
「……小、小黯?」
沙啞、低沉的音色驀然響起,像一陣電流躥過耳膜,酥酥麻麻的。
楊黯不自覺地摸了摸耳朵,思緒飄浮,說實話,這聲音還挺……性感的。
不是,他在想什麼?楊黯食指按了按太陽穴,上輩子他也沒聲控這毛病啊。
「嗯,是我,喻先生,您找我有什麼事嗎?」
「……」對面又沉默了。
過了很久,對方才慢慢地說道,「……祈禱節……有出去玩嗎?」
楊黯面色古怪了一瞬,回答,「……有的。」
「去了哪裡?」
「呃……」楊黯猶豫該不該如實告訴對方,畢竟……
他總感覺自己在喻先生心裡,是一個極為聽話的乖孩子的形象。儘管他無意打造這種人設,但不知道為什麼,喻先生對此深信不疑。
所以還是不要讓喻先生知道他去了地下城吧。
楊黯心虛一笑,含糊地說:「……就附近的商業街逛了逛。」
「嗯、好玩嗎?玩了……什麼?」
「蠻好玩的,祈禱節很熱鬧。」楊黯微微擰眉,是錯覺嗎?喻先生說話有些虛弱,好像每一個字都說得很艱難。
他腦子裡想著這件事,注意力分散,禿嚕了不少真話,「玩了賭石、嘗了一些奇怪的飲料、燒了魔鬼燈……」
換作是平常,喻清晏能第一時間發現楊黯所說的活動,並不是什麼商業街里能有的,而是地下城的特色,甚至在上一個問題就會起疑心,快速意識到小朋友在騙他。
但由於舊疾發作,喻清晏已經困在房間快一星期了,被疼痛折磨得無法動彈,只能蜷縮在被子里沉默忍耐著,可謂狼狽不堪、折磨至極。
這次喻清晏會撥通楊黯的通訊號,純粹是意外——他聽到光腦響起特殊的消息提醒音,準備點開查看時誤觸了旁邊的通話按鍵。
更意外的是,小朋友接了。
喻清晏慢慢閉上眼,蒼白的面孔沾著凌亂濕潤的髮絲,卷翹的長睫顫動,脆弱無比。
他強撐著理智和對方說話,每一字都緩慢地說出口,害怕喉嚨發出難忍的嗚咽,讓對方察覺到不對。
「是很熱鬧……祈禱節……」喻清晏呢喃地重複,不過……賭石?魔鬼燈?
聽起來不像是商業街有的東西,反而更像……
「下次喻先生可以去試試。」楊黯渾然不覺自己已經暴露,「對了,喻先生,您定的東西已經打包好了,您給個地址,我到時寄過去。」
喻清晏努力理解對方的話,很慢地給出了反應,「好,我、到時發你。」
「嗯,行。」楊黯想了想,還是問出口,「喻先生,您今晚怎麼了嗎?感覺精神不太好?」
喻清晏的額角沁著細密的汗珠,疼痛帶來的生理反應,讓他像泡在冰水裡一樣,全身冷汗淋漓,整張臉濕漉漉的、毫無血色,唯有眼尾一片殷紅,增添了一股奇異的艷色。
「……」喻清晏一點點地理順呼吸,他知道自己的狀態無法騙人,尤其是想和對方繼續聊下去。
真糟糕,明明忍耐疼痛還要分神思考是一件很折磨的事,但聽著對方的聲音,他居然覺得沒那麼難受了。
「最近、生病了……反應慢……」喻清晏唇色泛白,幾乎是一個字一個字蹦出來的。
那折磨人的疼痛似乎存心不讓他好受,不過安生了幾個瞬息,又開始攪動肺腑,像要把他的內臟生生剖出。
「……我養病太閑了,才、找你聊天……」
終於說完了,喻清晏視網膜白光一閃,太陽穴突突地跳動,似有千萬根針扎了進去,細細碾磨神經。
楊黯:!!!
他緊張地坐起身,連忙問道:「啊,那、那還好嗎?看醫生了嗎,醫生怎麼說,吃藥了沒,這麼晚要不還是多休息吧。」
「……休息、很久了……只是無聊……」喻清晏說著,喉嚨悶哼一聲,手攥緊被單,留下褶皺不堪的痕迹。
「哦哦,那、那聊天……聊天……」楊黯絞盡腦汁地開始找話題,「那個……」
哦豁,腦子一片空白。
喻清晏無聲地笑了,低聲說道:「……今天聊了一會兒,好、多了,這麼晚打擾你……你去睡吧……」
「那明天再聊?」楊黯小聲問道。
喻清晏唇角的弧度加深,這小孩總是那麼熱心腸嗎?
但不可否認,對方的提議讓他很心動。
「……會不會太麻煩你?」
「這怎麼會是麻煩?」楊黯訝異,隨後嚴肅地說,「請您千萬不要這麼想,和您交談是一件很愉快的事。」
更何況,喻先生對他幫助良多,嗯,還很關心他,他又怎麼會覺得和一位溫和善良的長輩聊天會太麻煩?
啊,不對,喻先生沒比他大幾歲,好像不太喜歡他將其看作長輩。
「……好,那明天聊,晚安。」喻清晏不知道楊黯又把他放到了長輩的位置,眉眼慢慢泛柔,語氣溫和。
他忽然覺得,疼痛的忍耐並非全然是煎熬,有人陪著說話,好像還不錯?
「晚安,您注意身體。」楊黯對喻清晏的想法一無所知,認真地在道別。
結束通話后,他開始琢磨:和養病的人聊什麼能放鬆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