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教
「摩呼羅伽死了?」
「是。」
「屍首呢?」
「追殺他的人太多,我只遠遠地看了一眼,沒能將他帶回。摩呼羅伽身受重傷,流了那麼多血,又落在了凈沙門手中,不可能活得下來。」
「可是據我所知,凈沙門的人並沒有找到摩呼羅伽。」教主意味深長地看著他。
玉羅剎不慌不忙:「有沒有可能是凈沙門的陰謀?他們不承認摩呼羅伽身死,怕是會藉此向我教發難。」
教主沉思片刻:「的確有這個可能,容本座好好想想,你先下去吧。」
玉羅剎道:「是。」
他是教主的親信侍衛,這句「下去」當然不是讓他回家,而是去暗處守著,在教主需要時出現。
絕大多數時候,玉羅剎都要陪在教主身邊,這也是為什麼教主說,收養天寶做義子,他們父子二人能多些相處的時間。
離開教主視線后,玉羅剎從不虧待自己。
他隨意找了個地方坐下,忍不住回想起前天晚上的經歷。
從凈沙門回紅衣教需要一整日的路程,前天晚上摩呼羅伽刺殺后逃回客店,他幫忙燒毀那件染血的紅衣,像住店時一樣,以少爺和僕人的身份離開。
之後玉羅剎就回了紅衣教,摩呼羅伽假死,暫時不方便出現,他也不知道白髮少年去了哪裡。
他能肯定的是,連教主都不知道摩呼羅伽會讀唇語。
這個少年看似單純,其實只是因為不會說話,更能保守秘密,他的小心思多著呢。
那個偷偷與他來往的神秘人,應該就是教摩呼羅伽唇語的人。
玉羅剎最初以為摩呼羅伽放不下和教主的父子親情,才提議假死試探。當玉羅剎從外面回來,被教主猜疑質問時,突然意識到,在提議假死時,摩呼羅伽已經做出決定。
哪怕教主沒想殺他,邁出這一步后,摩呼羅伽絕不可能像原來一樣為教主做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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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離換上本體,換上摩呼羅伽的白衣,戴上帽子遮住自己的短髮,把馬甲放進背包里,光明正大地回到了紅衣教。
他在外面轉了一圈,確定自己聽不懂這裡的語言。
馬甲擔任教主時需要開口震懾眾人,學習語言非常必要。他認真傾聽,記下幾個常用的辭彙,突然想起另一件事情。
【系統掛機操作的時候,摩呼羅伽有字幕翻譯嗎?】
【沒有的,字幕是我翻譯的,您的意識在哪裡,我就在哪裡。】系統說,【馬甲身體中的程序只會按照既定的人設做出反應,不會提供翻譯。不過如果您用那具身體學會唇語,程序也會自動變更,掛機時馬甲就是會讀唇語的。】
白離:「……」
所以他不止要學這裡的語言,還要學唇語。
白離逛不下去了,立刻找了個沒人的地方,換掉身上的衣服,意識轉移到馬甲身上,收回本體,悄悄回到了玉羅剎的住處。
他來到書房,對系統道:【教我讀寫。】
系統:【好的。】
書房旁邊,玉羅剎的房間內。
差兩個月才三歲的西門吹雪正捧著一本書,艱難地閱讀。
他以前生活在中原,講的也是中原話,來到這裡之後,除了父親講的話,其他人說的他一個字都聽不懂。
父親告訴他,這邊的大人基本都懂中原話,不過入鄉隨俗,與人交流時還是講本地的語言。想要融入這裡,現在就要開始學西域的語言和文字了,中原那邊的學習可以暫且放一放。
西門吹雪一點都不想融入,但是沒辦法,他自己做不了主。
父親請了老師教他認字,偶爾也會親自教導他。最近不知道怎麼回事,父親和老師都很忙,尤其是父親,已經好幾天沒看到人了,西門吹雪只能自學。
西域的字好難,看起來全都差不多,到底是怎麼分辨出來的?
小吹雪打了個哈欠,有些困了。
他中午剛睡了一覺,現在不能睡。
西門吹雪踩在凳子上,推開窗戶,溫熱的風吹拂在臉上,稍微讓他清醒了一些。
伴隨著微風的是一個很好聽的聲音,他聽不懂那個聲音說的是什麼,只覺得像泉水一樣,甜甜的,涼涼的,驅散了瞌睡。
是誰在講話?
西門吹雪的腦海中出現了一道美麗的身影。
他伸著腦袋往外看,沒有找到那個白頭髮的人。
西門吹雪猶豫了一下,跳下凳子,剛推門出來,那道聲音就消失不見了。
小朋友左右張望,來到了書房門前,用力把門推開一條縫隙,果然見到了那個有著白色頭髮,左眼金色,右眼藍色的人。
「我可以進來嗎?」西門吹雪問。
白離詫異地挑眉。
系統提醒他有人過來的時候,語氣很急,好像那個人是憑空冒出來的,一點緩衝的時間都沒有。
白離還以為是玉羅剎回來了,沒想到打開門的竟然是這麼一個小不點。
他點了點頭,邀請西門吹雪進來。
西門吹雪問:「你是父親的朋友嗎?」
白離點頭。
西門吹雪沉默了一會兒:「我聽到他叫你莫莫叔叔。」
白離立刻意識到,玉天寶在自己面前脫褲子撒尿的事情被西門吹雪看到了。
看西門吹雪的樣子,好像沒覺得哪裡不對,甚至還有點羨慕。
真的這麼做了,長大你就知道什麼叫社死了。
西門吹雪:「你為什麼不說話?」
白離指指自己的耳朵,搖頭。
西門吹雪困惑道:「什麼意思?」
白離在紙上寫:【我聽不到聲音,不會講話。】
西門吹雪看著紙上比書本里還要難以辨別的字,深切認識到了父親所說的,不懂西域語言的難處。
他有些羞愧地說:「我不識字。」
太可惜了,好不容易有個能聊天的,竟然跟他一樣是文盲。白離遺憾地想。
西門吹雪還不到三歲,不認字很正常。倒是白離自己,要是沒有系統幫忙把文字貼出來讓他照抄,他還真寫不出來。
玉羅剎答應了讓他學習,以後說不定能和西門吹雪一起上課,感覺他倆進度差不多。
西門吹雪見白離不再給他交流,悄悄走近,爬到椅子上,看著白離練了會兒字。
小孩子的注意力難集中,不知不覺西門吹雪的注意力就放在了白離的眼睛上。
這是一雙很漂亮的眼睛,不止是顏色漂亮,形狀也十分優美。離得近了他才發現,這個人的睫毛也是白色的,濃密卷翹,像話本中描繪的仙人一般澄澈乾淨。
西門吹雪伸出手,輕輕地摸了一下少年紮成馬尾垂在身後的髮絲,竟然不是冰的。
白離察覺到他的小動作,以為小孩想和自己玩,便伸手把他抱進了懷裡。
西門吹雪圓圓的眼睛睜大了些,揚起腦袋看向抱著自己的人,還未等他做出反應,右手塞過來一支毛筆,白髮少年握著他的手,認認真真在紙上書寫,留下不堪入目的墨漬。
雖然看不懂寫的是什麼,西門吹雪卻感覺到了滿足,他沒有掙扎,乖巧地由著少年擺弄。
玉羅剎從外面回來,沒在自己的房間里看到兒子,便來書房尋找,一推門就看到如此和諧的場面,進門的動作獃滯了一下。
白離抬起頭。
玉羅剎道:「我還以為,你要等我做出行動才會現身。」
白離覺得玉羅剎對自己有誤解,他不可能是那麼好心的人。
西門吹雪道:「父親。」
玉羅剎走近:「看來你們相處的不錯。」
看清紙上的字后,他眉頭皺起,開始擔心兒子會被帶壞。
西門吹雪很聰明,模仿能力很強。
他特意給兒子找了最好的老師,就是怕他學壞。這孩子年紀小,學的東西不多,但是握筆姿勢絕對挑不出錯,他寫字雖然慢,寫出來卻是規矩嚴謹,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潦草過。
玉羅剎:「我覺得……」
白離和他懷裡的西門吹雪一起看著他。
玉羅剎斟酌再三:「相比起寫字,吹雪更適合跟你習武。」
西門吹雪眼睛一亮,仰起頭看向白離。
白離搖頭。
摩呼羅伽不會用劍,只會用暗器,長大后的西門吹雪最看不起用暗器的人了。要是他教西門吹雪武功,不就把人帶歪了嗎?而且白離對原著中的西門吹雪充滿了好感,不想改動他的職業生涯。
小不點還是老老實實做他的劍神去吧。
意識到自己被拒絕了,西門吹雪眼睛暗了下來。
玉羅剎道:「你從外面回來,有人看到嗎?」
白離搖頭。
「那就好,這件事還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免得節外生枝。你現在的確不適合在外面露面。這間書房足夠大,這些日子不妨就住在這裡,倒是殺他個措手不及。」玉羅剎試圖透露出信息安慰兒子。
他和兩個兒子相處的時間都很短,沒有做父親的經驗,安慰的話變得不倫不類,小孩子能不能理解,全靠運氣。
西門吹雪懵懵懂懂地看著白離。
白離揉揉他的頭。
玉羅剎:「吹雪,你去隔壁玩一會兒,我和你叔叔有事商量。」
西門吹雪從白離懷裡跳下來,「再見。」
白離朝他點頭。
西門吹雪離開后,玉羅剎關上房門。
玉羅剎道:「跟你談話,我就不繞圈子了。我不介意你被利用,但是我至少得知道,你背後那個人的目的是什麼。」
終於被懷疑了。
白離鬆了一口氣。
要是玉羅剎一直都那麼好騙,他才要提心弔膽,擔心掉進了他的圈套里。
白離在紙上工工整整地用隸書寫下兩個字:
【明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