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小麻花
年渺的任務順順利利完成,雖然師兄一直在他身邊,但從不出手,只讓他自己斬殺妖獸,挖出獸晶,一開始他還害怕躊躇,但妖獸都快騎到他臉上了,走投無路之下爆發出潛能,第一次被獸血濺到臉上時,被血腥味刺激得嘔吐了許久,到最後竟然漸漸適應,一共獲得十三塊獸晶,進步飛速。
然而任誰也沒有想到,一個普普通通的聯合考核,竟然會成為一場浩劫。
慈水秘境中原本只有低階妖獸,少數四五階妖獸,都喜歡蟄伏在深處修鍊,不會輕易現身,而且在考核前一周,各門派還遣人去探查過,沒發現異樣,然而沒想到,不知什麼時候,秘境中發生了大規模變異,許多五階妖獸狂暴躁動,進化到了六階甚至七階,這種高階妖獸已經有了相當高的智慧,有的甚至可以化形,使得此次考核的弟子傷亡有三分之二。
這些弟子大多年紀輕輕且資質甚高,是各門派未來的頂樑柱,如今損失慘重,讓幾個門派元氣大傷,百年基業後續無人,岌岌可危。
也許是常年同妖獸鬥爭的緣故,只有北斗宮最健全,只沒了一些不重要的普通弟子。
雖然修仙之路,生死有命,命喪秘境說明沒有仙途緣分,但損失如此之重,很難不讓人懷疑其中有什麼陰謀。
只是一時間各門派上上下下都陷入巨大的悲傷之中,無人再去顧及這些,即使是盤點個人成果、分發獎勵時,也不見得誰臉上帶有喜色。
考核結業大會在碧海門,論實力,當屬北斗宮最強,論資歷,是七星宗最悠久,但北斗宮狂傲,七星宗低調,天武派急躁,只碧海門掌門陳止元為人謙和,心懷大義,最能服眾,一向由他主持各種聯合大會。
年渺的十天猶如世外桃源,同他人隔絕,出來后得知這樣的消息驚呆了,倒是師姐們以為他早已葬身獸腹,見到他又驚又喜,紛紛圍著他詢問是如何度過的,他只敷衍運氣好,支支吾吾裝傻,才躲了過去。
讓他高興的是,三十多位師姐無一身亡,只有幾個受了傷的在休養。他有問過師兄是不是暗暗幫的忙,師兄罵他多管閑事,在他心裡算默認了。
果然師兄是世上最心軟善良的人。
季一粟也有猶豫,本來他不該也懶得管凡人命運,但他想,如果認識的人身亡,年渺一定會很傷心,一傷心就要來煩他,為了耳根子清凈,他只能出手。
或許年渺應該經歷一些生離死別,但他一想到對方的淚眼,心裡就異常煩躁,到最後還是違背意願了。
大抵年渺生下來就是為了克他的,讓他總不由自主想著哄人開心。
結業大會的氣氛十分低沉,年渺交完自己的獸晶,便悄悄回到落霞峰隊伍最後面,不敢打擾到任何人,偶爾憋不住寂寞,才抬頭在人群中漫無目的地張望,打發無聊的時間。
本次考核的第一名是北斗宮的齊青鋒,作為北斗宮少主,他三十歲便已經是築基十一階,據說實力堪比金丹期修士,來參加這次考核有些欺負人,可修為符合,也不能說什麼。第二名則是陸之洵,第三名是碧海門掌門的得意弟子。而天武派這些年已經漸漸沒落了,唯一拿得出手的後輩前段時間被斷了根,早已成為笑柄,整日瘋瘋癲癲,再無半點修鍊之意。
畢竟是認識的,年渺特意關注了一下前三名,齊青鋒沒有任何變化,彷彿這個第一是理所當然,他只掃了一眼,目光落在陸之洵身上,大概有熟悉的人身亡,陸之洵整個人都很頹唐,眼圈還紅紅的,領獎的時候強打著精神。
年渺糾結了一下,他這個人吃軟不吃硬,喜歡主動大於被動,雖然覺得陸之洵太過熱情了些,但始終是個好人,看到人家脆弱的一面就心軟,而且師兄也說過,他可以跟陸之洵做朋友,既然是朋友,那他應該去安慰一下對方。
結業大會一散,年渺的目光便鎖定在了陸之洵身上,想去找人家卻被擁擠的人潮衝散,並且對方身邊圍著許多人,他又怕跟生人接觸,只能縮在樹下糾結,如果陸之洵走了就算了,如果等下獨自行動他就去安慰安慰。
然而他的目光太直接,陸之洵察覺到有人在看自己,舉目四望,很快在東北邊的銀杏樹下看見了他,同他四目相對,頓時又驚又喜,連日的傷痛被驅散了大半,離開圍繞自己的人朝他跑去。
畢竟是四個門派的人聚集,年渺怕惹人注目,特意戴了面紗,見他跑來叫自己的名字時很驚異:「你怎麼認出我的?」
陸之洵笑意更甚,只覺得天真得可愛:「妙妙即使蒙著面,身形也是人群中最出眾的,尤其這雙眼睛獨一無二,舉世無雙,如何能認不出來?」
年渺含糊「唔」了一聲:「好罷。」
陸之洵道:「妙妙,我在秘境中不是故意離開你的,那晚我不知道怎麼的做夢,醒來就在荒郊野外了,到處都找不到你,後來跟本門派的師兄匯合,遇到好幾撥兇險,再也顧不上去找你。」他十分歉疚,「你不知道我有多害怕,萬一你在秘境中喪命,那都是我的錯,我恐怕得追隨你而去了,好在出來后看到你安然無恙,只可惜一直太忙,沒能跟你說上話,現在終於有機會了。」
年渺肅然道:「你怎麼這麼想?我不過是跟你萍水相逢的普通人,你身上擔著的是整個七星宗的未來,為了一個連朋友都算不上的人尋死覓活的,讓你家人怎麼辦?」
他自幼少親人疼愛,見陸之洵這種家庭圓滿幸福的人不懂珍惜,不分輕重,就覺得生氣。
陸之洵愣了一下,神情凝重恭恭敬敬地朝他作揖:「妙妙教訓得極是。」
他只知道年渺天真爛漫,想不到還明事理,又是一陣心潮澎湃,娶妻就當娶這樣的女孩。
年渺道:「這次考核是意外之災,人各有命,說不定他們投胎轉世,有更好的前途。」他半天也只想到這些安慰的話,糾結了一下,從儲物袋裡拿出一個小紙包,雙手奉給對方。
陸之洵連忙雙手接過,不小心碰到他的手,只覺軟嫩如水,心裡一盪,臉迅速變得通紅,連餘光都不敢落在那雙蔥白的手上,只專註盯著對方,眼中露出不解之意。
年渺倒沒在意,解釋道:「這是小麻花,香香酥酥的很好吃,而且是甜的,你吃了,就不要那麼難過了。」
他臨時起意,身上實在沒有適合的東西,只能拿小麻花充當贈禮。
陸之洵立刻明白,他這是看到自己精神頹靡,在安慰自己,心裡愈發感動不已,一時間竟然不知該說什麼才好,鼻子一酸,眼睛又開始發熱,不想讓對方看到自己軟弱的樣子,匆匆道了謝,收起小麻花,別過臉道:「妙妙,沒想到你還特意為我做了吃食,原來你心裡一直記掛著我……」
年渺震驚地瞪大眼睛,就在前幾天,他連野外生火都不會,怎麼可能還會做小麻花這麼複雜的東西,也太為難人了:「不是我做的,是我們食堂做的,我本來想……想自己當零食的。」
陸之洵「噗嗤」一聲笑了出來,笑得十分歡暢,連日的抑鬱消散,從未如此疏朗過。
怎麼可以這麼可愛,他何曾有這等心動的感覺。
年渺覺得他笑得莫名其妙:「既然你這麼開心,看來差不多了,那我就走了。」
「等一下。」陸之洵連忙叫住他,「妙妙,我可能會在碧海門待上一段時間,商議秘境中妖獸狂暴一事,所以……」他有些不好意思,「我能去找你嗎?」
「不能。」年渺一口否決,「我們落霞峰從不接受男子。」
說這句話的時候,他十分心虛。
「找你也不行嗎?」陸之洵失落道,「你送了我東西,我應該給你回禮才是,山下的好吃的好玩的,我都可以給你帶。」
「不要。」
「□□花也不要嗎?」陸之洵試探道,「我們那裡有一種□□花,是小麻花的幾十倍大,裡面會包各種餡料,要不要試試,補償你的零食?」
年渺:「……」
不是他太好收買,只不過他很想看看□□花是什麼樣。
「你去落霞峰前通報一下,用傳音符告訴我,我就會出來。」年渺猶豫地揪著自己的手指,「不過晚上不要找我,我要閉關的,等未時下早課可以來。」
陸之洵抑制住興奮,含笑應了,這才道別離開。
年渺轉身準備走,卻被不知道哪裡一道殘影擋住了去路,嚇得幾乎魂飛魄散,定睛一瞧,正是齊青鋒,對方臉色比平日還要陰沉,冷聲問他:「你跟他很熟?還送他東西?」
他一向對齊青鋒十分抵觸,見對方還偷窺他的行蹤,更是生氣,心裡又急又怕,但畢竟是自家門派,周圍還有不少好奇的目光投過來,對方不可能做出什麼,他一聲不吭,低著頭身子一扭從側邊一溜煙兒跑了。
他繞了許多路,直到無人再注意,才拐到禁地的樹洞里,人生第一次去逐日峰的腳步有些躊躇沉重。
有個很麻煩的問題就是,小麻花是他早飯里省下來,本該帶給師兄的,是師兄最喜歡吃的東西,現在頭腦一熱給了陸之洵,要怎麼跟師兄交代呢?假裝今天沒有小麻花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