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霧鎮醫館事

迷霧鎮醫館事

第一章醫館的糞池

武國,太祖以武立國,故起國號為「武」,定年號為「鎮寧」,現在是鎮寧16年,在武國邊陲桃花山下有個小鎮,因地處山坳之中,山左右為茫茫大江,故小鎮多有迷霧,小鎮因此得名迷霧鎮。

夏天,清晨,潔白純凈的霧氣覆蓋了整個小鎮。掏糞工老李,推著糞車來到小鎮醫館的大茅房掏糞,這個點沒啥人上茅房,老李高喊了幾句:「有人上茅房沒?」見無人答應,知道沒有人,老李開始工作。農村的大茅房後面的糞池都是沒有蓋子的,就是一個大坑,茅房的糞便從裡面流出來,每隔一周老李就來掏一次。這是醫館雇傭他的工作,每個月有固定的收入,掏出來的大糞他還能隨意支配,賣到田間,還能有一筆額外的收入。

老李嘟囔著:「唉!又是大霧的一天。」老李伸著長長的糞勺伸進茅房後面的糞池裡開始往外面掏糞,天光微亮,大霧瀰漫,視線別不是太好,所以直到糞勺碰到那個人的屍體時,老李才注意到糞池裡竟然飄著一個人。老李的糞勺直接掉到了糞池裡,慌不擇路的跑了出來。

小鎮捕快房來人了,找人把屍體打撈出來,不用辨認,大家都認識這個人,鎮里有名的無賴趙大頭。因為盜竊瓷窯的火炭,被判配役3年,剛從大牢里放出來沒幾天,昨天傍晚又與人鬥毆,手臂骨折,來醫館包紮,后無人看到他的去向。捕快房捕快看了一下現場,初步得出的結論是趙大頭掉落糞坑,嘴裡嗆了糞水,導致溺亡,因為是凌晨,沒有目擊者,不好判斷是趙大頭自行掉落,還是有人推落。

捕快房裡有個新來的捕快肖河跟著一起出的現場,在捕頭旁邊弱弱的問了一句:「這個有沒有可能是兇殺?」

捕頭坐在石頭上,頭都沒抬:「有何理由?」

肖河說:「沒有理由,就是感覺。」

捕頭沒好氣的說:「感覺?那你再感覺感覺兇手是誰?」

肖河碰了個釘子,沒敢再說話。

捕頭想了想道:「這個案子不急著上報結論,咱們再仔細的查一下。」

肖河下值后,一個人獨自來到醫館的大茅房糞池,繞了一圈又一圈,他閉上眼想象著趙大頭當時的情形,雖然趙大頭一隻手骨折,但是腳沒有受傷,自行跌進糞池的可能性比較小。但是現場腳印凌亂,不知道有多少人來過。無法通過腳印來證明這是一起兇殺案。看來只能用調查走訪的老辦法來找到線索。

捕快房的捕頭對趙大頭的鄰居進行了走訪調查,趙大頭是獨居,他從大牢出來后,深居簡出,也沒什麼人來找他,每天就是喝得醉醺醺的,鄰居都討厭他,也不怎麼跟他接觸。事發當天,他去買菜,跟賣菜的商販起了爭執打了一架。跟趙大頭打架的菜販,當時正在醫館裡面包扎,有多人證明,顯然不是他。

通過對熟悉趙大頭的人進行詢問得知,趙大頭雖然偷雞摸狗,打架鬥毆,但是跟小鎮的人並沒有什麼深仇大恨,沒有人有理由要謀殺他。捕快房的基本結論就是趙大頭因與人打架鬥毆,小臂骨折來醫館治療,醫生給他處理完后,他來上茅房,不小心掉進了糞池裡,可能是因為一隻手骨折,沒有力氣爬上來的原因,再加上嘴裡嗆了糞水,導致溺亡,此案可以按意外死亡結案。這事兒就這麼過去了。

肖河對此結論沒敢再發表什麼意見,畢竟他是新人,只是這是他當捕快后遇到的第一個死亡案件,他非常的上心,

他閑暇時,就從捕快房的檔案里查找跟趙大頭有關的記錄。

鎮寧8年,趙大頭偷竊鄰居3隻雞,被當場抓獲,扭送到捕快房,拘押15天。

鎮寧8年,趙大頭與村民張某打架,雙方互毆,拘押15天。

鎮寧9年,趙大頭與人打架,使用鐵刀,致人輕傷,拘役3個月。

鎮寧9年,趙大頭偷竊外地人李某錢袋,被現場發現,與李某打架,致李某輕鬆,拘役3個月。

鎮寧10年,趙大頭半夜偷竊村民吳某家一袋穀子,麻袋漏了個洞,穀子撒了一路,捕快順著路上的穀子一路找到了在家酣睡的趙大頭,人贓並獲,拘役3個月。

鎮寧11年,趙大頭與張二調戲村民張某,被張某父親發現,雙方互毆,張某輕傷,后張二家出錢賠償,兩人拘押15天。

鎮寧13年,趙大頭與張二合夥與人鬥毆,使用鐵刀,致人輕傷,后張二家出錢賠償,兩人拘押15天。

鎮寧13年,趙大頭在小鎮瓷窯偷竊火炭,因價值較大,且火炭被趙大頭變賣,錢款無法追回,脊杖20,配役3年。

肖河發現趙大頭自己犯事兒時,因無人給他賠償,都是被按律執行,跟張二一起犯事兒時,因為張二家有錢進行賠償,處罰就比較輕。肖河就開始查找張二的記錄。

鎮寧15年八月初三,張二從外地回小鎮探親,在鎮上酒館與跑堂小二鐵蛋發生爭執,被鐵蛋用尖刀刺中心臟,當場死亡。鐵蛋判斬監候。

肖河看著這條記錄,陷入了沉思。

第二章鐵蛋

肖河到鐵蛋家進行了走訪,鐵蛋娘抹著眼淚,對肖河講述了鐵蛋這孩子。鐵蛋姓邵,沒起名,從小為了好養活,就起了個小名鐵蛋。那是苦命的孩子,出生在我們這樣窮的家裡,從小給劉員外家放牛,稍微大一點后,求了劉員外開恩,到了劉員外家的正元酒館當小二了,俺家要是不這麼窮,這孩子也許能有點別的出息啊。

鎮寧12年冬天,小鎮私塾。

鐵蛋走進私塾大門,昨天晚上剛下了場大雪,私塾的院子都覆蓋了一層白雪,大院子里都是在玩雪的學生。鐵蛋走的很慢,他欣賞著私塾里的假山奇石,他特別想讀書,但是他家是佃戶,沒有讀書的命。今天他來給劉員外家的大少爺送暖爐。這差事是劉家大夫人差遣家丁劉三的,但是劉三拿了暖爐走到外面,突然拉肚子,恰好看到鐵蛋牽著牛從外面回來,就喝令鐵蛋替他跑腿,還嚴令他不得告訴別人。

鐵蛋傻頭傻腦的慢慢的從私塾大門往裡面走去,鐵蛋走到院子中間時,看見張二帶著幾個人在打雪仗,那張二也是富家子弟,他舅舅是小鎮城門守的軍頭,在小鎮也是很有勢力之人,張二被父親強迫送到私塾上學,但是張二不是讀書的料,整天想著的跟他舅舅去當兵打仗,在鎮上也是橫行霸道,慣常愛欺負一下平民百姓的。被送到私塾后,沒多久就成了這學堂里的一霸,其他富戶子弟都尊他為大哥。鐵蛋路過的時候,張二喊道:「兄弟們,快看,敵人來了,跟老子一起滅了他。」鐵蛋還沒反應過來,一顆碩大的雪球就砸在了他的頭上,接著就是漫天的雪球咋了過來。鐵蛋拔腿就跑,張二等人在後面齊聲吶喊,殺敵啦,雪球呼呼的朝著他咋了過來,還有塊石頭砸中了鐵蛋的脖子,鐵蛋跑了幾步,被地下的土坑絆了一跤,摔倒在地,摔的是鼻青臉腫,手裡的暖爐也掉在了地上。

這時劉家大少爺從裡面出來,見到倒在地上的鐵蛋和暖爐,走過去,把暖爐拿了起來,伸手扶了一把鐵蛋,笑道:「莫要怪他們,只是玩笑,回吧。」鐵蛋不敢言語,從地上爬了起來,慌慌張張的跑了出去,後面傳來張二等人的鬨笑聲。

已經快中午了,太陽升起來了,冬日裡和暖暖的陽光照在鐵蛋身上,讓鐵蛋感受到了一絲暖意,身體的疼痛漸漸輕了,但心裡的傷痛還是無法平息。鐵蛋緩步前行,眯著眼睛,感受陽光照在臉上的溫暖,兩行淚從眼角流下。鐵蛋不明白,為何自己生下來就是佃戶的兒子,張二為何生下來就是富人的孩子,從小他就經常受這些富家子弟的欺負,開始他回家還跟父親說,他渴望父親能替他出頭,可是每次他爹聽到他被欺負了,只是一聲嘆息,有時還會罵他要學會尊敬富人,不要招惹富人。後來,鐵蛋再被人欺負回家就不說了,漸漸地也習慣了,反正忍一忍也就過去了。鐵蛋懷著忐忑的心情走進了自家的小院,娘親正在院子里漿洗衣服。

看到鐵蛋回來了,鐵蛋娘問:「今天咋回來這麼早?放完牛了?」

鐵蛋沒回答娘娘的話:「嗯,我爹在家嗎?」

鐵蛋娘親:「在家,今天員外家的活兒少,你爹回來的也早一些。」

鐵蛋不理娘親,走進屋裡,鐵蛋爹正在炕邊坐在,抽著旱煙,鐵蛋直接走到父親面前說:「爹,我不想放牛了,你能不能去求一下員外老爺。讓我去他家酒館跑堂,那能多掙點錢。」

鐵蛋爹吧嗒了一口煙說:「唉,跑堂的活兒很多人眼熱呢,那是你想去就能去的嗎。」

鐵蛋說:「試試唄,萬一老爺開恩呢,咱家不是還能多掙點錢,有錢了咱家也能好過點。」

鐵蛋爹想了想說:「行,明天我托劉管家給問問。」

鐵蛋爹原本只是想試試,沒想到這事兒還真就成了,也許是那天劉管家心情好,也許是劉家酒館正好缺個小二。從此,劉家少了個放牛娃,多了個跑堂的小二。

肖河聽鐵蛋娘講述鐵蛋的事情,問道:「他跟張二是怎麼回事,按您說的鐵蛋是個老實孩子,怎麼就會動刀子了呢?」

鐵蛋娘說:「俺也不知道咋回事,俺去大牢看他,問他他也不說,就說是一時衝動。」

肖河從鐵蛋家裡出來,想著明天去正元酒館問問。

第三章小萍

鎮寧13年春天

嘍嘍嘍!嘍嘍嘍!

小萍往豬食槽子里倒了一桶豬食,用舀子敲打著豬食槽子,嘴裡發出聲音,告訴豬開飯了。豬圈深處的兩頭懶豬扭搭著身子,哼哼唧唧的過來,把豬嘴伸到槽子里,開始唏哩呼嚕的吃食。小萍看了一會兒,兩頭豬今天還算老實,沒拱槽子。

「小萍在家呢啊?」籬笆牆外傳來一個中年婦女的聲音。小萍扭頭望去,是前條街上的吳嬸兒。

「吳嬸兒。」小萍喊了一聲。

吳嬸兒問到:「你娘在家呢沒?正好你也在,我一起跟你倆說了。」

小萍知道吳嬸兒說的是幫她找個活兒的事兒,心裡很高興,迎著吳嬸兒說:「走,進屋說吧,我娘在屋裡呢。」

小萍家是農戶,有3畝地,雖然也是窮人,但是比起佃戶來要好很多,日子雖然清貧,不過也是能夠自給自足的。小萍今年16歲,還沒有出嫁,家裡就她這麼一個女兒,娘親體弱,小萍在家裡每天幫家裡餵豬、打掃場院、做飯,伺候一家人吃喝。今年朝廷提高了稅賦,小萍家裡有點吃不消了,小萍和娘親商量著是不是在外頭找點事兒做,掙點錢補貼補貼家用。武國不禁女子務工,況且這鄉下小鎮更是沒有那麼多的繁文縟節,女子在外做工的多的是。

前幾天,吳嬸兒來家裡串門,說起他哥子在劉員外家的正元酒館當廚子,十幾年了也掙下了不小的家業,劉家是大善人,從不剋扣工錢,按月發放,年節還有額外的賞錢,小萍娘就托她給問問那酒館可有活計小萍能去乾的。

小萍跟吳嬸兒走進屋裡,小萍後娘正在做飯。見吳嬸兒進來了,擦擦手,抬頭說道:「她吳嬸兒來了啊,屋裡坐。」

吳嬸兒說:「坐啥坐,你忙你的,我就兩句話就走,還得回家做飯呢。那啥,前兩天說的正元酒館尋活兒的事兒,我今天正好路過,就去跟我哥子聊了一會兒,我把咱家小萍的情況一說,說咱小萍勤快、能幹、模樣也不賴。我哥子跟劉掌柜的說了一下,劉掌柜的也賣我哥子的面子,說行。說讓小萍明天就去,一個月給5錢銀子,從辰時干到酉時,看吃飯的人多不多,多就晚點,不多就早點下工。你倆合計一下,看看行不行?」

小萍娘張嘴還沒說話,小萍搶著說道:「行,我去。」

小萍娘笑笑:「嗯,行,俺們沒啥說的,5錢銀子不少了,聽說正元酒館生意挺火的吧,累不累?」

小萍說:「娘,沒事兒,俺不怕累。」

吳嬸兒說:「這孩子,真懂事兒,小萍娘你也別擔心,就是端盤子上菜啥的,能累哪去?這年輕大姑娘正是身子骨最好的時候,干點活兒沒事兒,累不著。再過兩年,找個好婆家嫁了,也就不用在外面幹活了。」

小萍娘說:「嗯,這事兒真是謝謝你了,等小萍領了工錢,你喊上你家老吳,還有你家吳天,你們一家三口都過來,讓俺家老岳跟你家老吳喝一頓。」

吳嬸兒說:「謝啥謝,咱倆這誰跟誰呀。俺家老吳那德性你還不知道,一喝酒就沒完沒了,可別招他。那啥,那咱就這麼說定了啊,我得趕緊回家做飯了,小萍你明天就過去上工吧。」吳嬸兒說完抬腿就往外走。小萍和小萍娘跟著送了出來。

吳嬸兒邊走邊說:「小萍你明天也不用去太早,他們那兒辰時才開門呢,去了你就先找我哥子,吳廚子,你勤快點,誰也挑不出毛病。」

小萍說:「嗯,俺一定勤快,不能讓您這個介紹人丟臉。」

吳嬸兒走到籬笆外,擺手說:「行了,回去吧,別送了。」

小萍和小萍娘齊聲說:「慢點啊!」

小萍提早了一些到了正元酒館,昨天晚上一夜沒睡踏實,有點興奮的,有個活兒干,能掙錢,感覺心都快飛出來了。酒館還沒開門,小萍就待在門口等著。等了一會兒,一個中年男人來到門口,瞅了一眼小萍。問道:「姑娘,可是吃飯?過一會兒才開門呢!」

小萍說:「俺是來幹活兒的,來的早了點。叔,您貴姓啊。」

中年男人說:「哦,知道了,啊,我姓吳,叫我老吳就行,我是廚子。」

小萍說:「啊,您就是吳嬸兒的哥哥啊,吳叔好,吳嬸兒讓我來找您的。」

吳廚子從腰間一大串鑰匙里,拿出一把鑰匙開門,說:「走,進來吧,等會兒人就都來了,咱這酒館人不多,就我一個廚子,還有個配菜的,叫王寶子,還有個小二,叫鐵蛋,等一會兒他們也就都來了。」

小萍跟著吳廚子進了酒館,中間一個大廳,擺了6張桌子,每張桌子配了8把圓凳子,靠南邊還隔出來三個包間。北邊有個收銀台,擺了一張長條桌子,桌子後面有個架子,上面擺了幾壇酒,小萍也不認識都是啥酒。

吳廚子讓小萍先坐會兒,自己轉身進了后廚。沒過一會兒,鐵蛋和王寶子都來了,分別跟小萍聊了幾句。快辰時的時候,一個胖胖的中年男人走了進來,吳廚子從后廚出來,點頭哈腰的對中年男人說:「劉掌柜,這就是我跟您說的小萍,來尋個活兒干。」劉掌柜打量了一下小萍,白白凈凈,眼睛不大,但挺有精神。身材勻稱,穿著一身灰布衣,胳膊上套著套袖,看著非常的幹練。臉上有一絲慌張,眼巴巴的看著自己。劉掌柜心裡很滿意:「小萍啊,來的挺早啊。咱們這活兒簡單,就是端盤子上菜打掃衛生,勤快點就行。」

小萍馬上就接聲道:「嗯,俺一定勤快。」說完就拿起桌角的抹布,開始擦拭店裡的桌子。劉掌柜笑眯眯的看著。

第四章酒館友情

肖河來到正元酒館,已經過了飯點,酒館里沒什麼人,劉掌柜跟他聊了一會兒,劉掌柜也是劉家家族的子孫,他知道肖河是外鄉新來的捕快,就給他簡單的介紹了一下劉家和正元酒館。

正元酒館在小鎮上是老字號,也是劉員外家比較掙錢的產業,始於前朝,到如今有五十多年了。現在劉家的家主員外正當天命之年,膝下三子,次子劉慶州好武,年紀輕輕就外出闖蕩,後來從了軍,跟著當今天子的軍隊東征西討,升到了百夫長。後來在奠定武國開國之戰的興平之戰中,為了掩護上官,戰死了,上官感念他兒子的救命之恩,特意來到小鎮看望劉家,縣太爺從縣裡趕過來陪同,臨走時跟小鎮的衙門打了招呼,衙門對劉家也是多有照顧,一般衙門的吃喝宴請都是來正元酒館,生意非常的好。劉慶州有個遺腹子,雖不是長房長子,但因為父親的關係,卻也是備受家族重視,在劉家是尊為大少爺的。從小就送到私塾讀書,劉家對他期望頗高,重點培養,希望他能考中個秀才舉人,光宗耀祖。

劉掌柜是個善良人,對酒館的幾個員工很是和善,員工也都是老實人,所以整個酒館的工作氣氛非常好,時間長了,都像親人一樣相處。

早年的廚師是劉員外的遠房親戚,年紀大了之後,做不動了,在劉家的家族裡未找到合適的接班人,就在小鎮尋覓了一段時間。恰好看到當時還小的吳廚子在鄉間做菜,味道還不錯,就收了他當徒弟。把他自己的一身廚藝都傳給了吳廚子,算是劉家老爺子的親傳弟子了。吳廚子今年三十多歲了,手藝精湛,一道糖醋鯉魚,名揚小鎮,是正元酒館的招牌菜。給吳廚子打下手的是王寶子,二十多歲,勤懇踏實,平時話也不多。店丫頭小萍來了三年左右,小萍不到二十歲,專職跑堂。還有個小夥子董漢,來了一年多,是從鐵蛋離開酒館後來的,接替的工作,包攬了酒館的所有雜活累活,小夥子年輕體壯,很是勤快。劉掌柜收錢管賬,客人多的時候或者來了身份比較高的客人,劉掌柜還親自上陣招待客人。

肖河跟劉掌柜說明來意,接著問道,當時鐵蛋為何離開正元酒館?

劉掌柜對於鐵蛋的遭遇很是感慨,說鐵蛋是老實孩子,在酒館之時不怎麼說話,就知道幹活,當初是鐵蛋父親生病,鐵蛋必須天天在家伺候,才離開酒館的。劉掌柜嘆息說,如果鐵蛋當時不離開正元酒館,說不定就不會發生後來的事兒了。若是在這裡,他劉掌柜肯定會攔著鐵蛋,總不至於讓那孩子動刀子的。

肖河又問了廚子吳廚子、王寶子和小萍,他們一致的意見都是鐵蛋是被張二欺負極了,才會殺人。問到小萍時,小萍還掉了眼淚,看得出來,小萍跟鐵蛋的感情還很好。

小萍邊跟捕快肖河述說鐵蛋的事情,腦海裡邊想著以前的事情。

對於小萍來說,酒館的活兒繁忙,卻不是那麼的累,最主要的時,酒館的幾個人相處的都很好,都是良善之人,互相之間都很和諧。小萍喜歡酒館,雖然有的時候有些討厭的客人,總是喜歡說些葷話逗一下這個長的還算好看的丫頭,但是也僅僅是說說而已。說的過分了,劉掌柜都會大聲罵他們幾句,他們也都是哈哈一笑,就會收斂一些,時間長了,小萍也習慣了,有時也能回幾句嘴,噎的那些愛開玩笑的客人直打飽嗝。休沐的時候,劉家大少爺不上私塾,也經常喜歡到酒館來逛逛,說是觀察市井百態,有助於理解四書五經的道理。在店裡不怎麼愛說話,經常是坐在二樓角落裡獨自飲茶,觀望樓下的食客。

小萍和鐵蛋差了五歲,都是貧苦人家的孩子,有著共同的話題,客人少時,兩個人會一起聊上幾句。每次劉家大少爺坐在樓上時,小萍和鐵蛋就會一起議論小主人,感嘆還是讀書人有氣質,身穿華服,獨自坐在樓上的樣子真是玉樹臨風。

鐵蛋望著劉家大少爺跟小萍說:「姐,下輩子俺也想投胎到有錢人家,俺也想讀書。」

小萍就很肯定的說:「會的,俺娘說過,人這輩子吃的苦,都是給下輩子積的福,這輩子吃苦多,下輩子就一定能享福。」

兩人眼中都透著期望的光芒,想著下輩子榮華富貴的生活。

小萍很喜歡酒館的工作,閑著的時候,她喜歡坐在靠窗戶的位置,看著街上的行人,看著他們走路、打鬧,她覺得這樣的生活是美好的,尤其是當她把第一個月的工錢5錢銀子拿給娘的時候,看到娘那笑出褶子的臉龐,她覺得這樣的生活是有希望的。

這天酒館的客人不多,就剩一桌兩個人在聊天,小萍收拾完桌子,回到出菜口,望向廚房,看到馬廚師靠在案子上休息,王寶子在打掃廚房,鐵蛋在拿著抹布擦拭灶台,小萍看到鐵蛋的布衣背後破了一塊,就留了心。這件布衣鐵蛋從夏初穿到現在,有一個多月了,也沒見他換過。小萍問過鐵蛋,為啥不換布衣,鐵蛋說,就這一件,隔兩天就晚上洗一下,現在天熱,第二天早上就幹了,繼續穿。那布衣的領子洗得次數多了,就起了毛邊,有些破損了。晚上回到家裡,小萍從自家找了一件老爹破掉的布衣,從上面剪了一小塊布下來,又拿了針線。第二天打烊的時候,大家都準備走了,小萍對鐵蛋說:「鐵蛋,來,把你的布衣脫下來,我給你縫縫。」鐵蛋臉有點紅:「不用了吧,沒事兒。」小萍道:「啥不用,現在是一個小洞,不補上,慢慢就變大了,快脫了。」鐵蛋只有紅著臉脫了布衣,只穿一件內里的小衣,把布衣遞給小萍,小萍手巧,沒一會兒就補好了,在布衣裡面疊上布料,外面基本看不出來,把縫好布衣遞給鐵蛋說:「姐姐手笨,縫的不太好,你別嫌棄。」鐵蛋接過布衣憨憨的說道:「謝謝姐,姐你真好。」

沒過幾天,小萍收拾完,跟劉掌柜告別,準備下工回家,鐵蛋從廚房裡拿出一個塑料袋遞給小萍:「姐,這是俺爹釣的魚,然後俺娘給腌了,給你一條,你拿回去當鹹菜吃。」小萍哈哈笑道:「你還真是的,不就給你補個布衣嘛,還送我條魚,行,姐拿了,回去替我謝謝你爹娘啊。」吳廚子在旁邊看到說:「你個鐵蛋子,也不知道送我一條,光知道送你小萍姐啊。」鐵蛋紅著臉說:「俺明天再拿幾條來,大家一人一條。」吳廚子笑道:「快拉到吧,跟你逗笑呢,你要是真拿了,你娘不得心疼死啊。」鐵蛋說:「沒事,不會的。」劉掌柜在旁邊說道:「得了得了,吳廚子你快別逗鐵蛋了啊,鐵蛋你也是,傻乎乎的,搭理他幹啥。」王寶子湊趣說:「劉掌柜,這快過年了,你今年給俺們發賞錢不?」劉掌柜豪氣的說:「這還用問那?哪年少了你們的了,今年生意比去年好,等著吧,過年放假前,我準保給大家都發賞錢,保你們滿意。」大家聽了,都哈哈大笑,都對劉掌柜不停的感謝。吳廚子說:「咱劉掌柜那是真仁義,我在咱酒館幹了快10年了吧,這東家是真好。」劉掌柜罵道:「行了,別跟那吹乎了,下工了,都趕緊回家。」小萍裹著衣服往家走,外面下起了大雪,那雪花兒落在小萍的頭上,漸漸堆積了起來,寒風吹在臉上,凍得小萍臉蛋紅撲撲的,小萍的心裡卻是暖烘烘的,她輕快的哼起了歌兒,聲音不大,在寂靜的小鎮里,也不會有人聽見。

小萍想著要是能回到以前多好啊,摸了把眼淚,很肯定的對肖河說:「鐵蛋是好孩子,老實孩子,他是被逼無奈,不應該如此重判的。」

肖河看著傷心的小萍,感覺她的傷心超過了一起幹活的友情,難道小萍跟鐵蛋有男女之情?轉念一想,也不對,剛跟廚子等其他人談話,他們並沒有說到這個情況,都在一起工作,如果倆人有男女之情,必定瞞不過其他人,或許小萍只是把鐵蛋當成了弟弟?

肖河的調查陷入了僵局,沒有線索能讓他繼續調查下去。他就暫時把這件案子放下了。轉過年的春天,城門守盤查過往路人時,抓到了一個外地逃犯,臨縣殺人潛逃多年,跑到這山溝溝里的小鎮,路過城門時(其實就是個土牆),平時盤查稀鬆的城門軍士因為頭天晚上賭錢輸了,就盤查的特別嚴格,這個逃犯那恍惚的眼神一下子就被軍士看出來不對勁兒,沒問兩句,竟然拔腿就跑,幾個濫賭鬼軍士雖然愛賭,但是身體素質著實不錯,沒跑多遠,就把這傢伙按住了,送到了捕快房。捕快房一審,這逃犯還妄圖矇混過關,待老捕頭拿出夾板輕輕的敲了幾下,就全招了。逃犯名叫丁大,也是個濫賭鬼,賭博輸光了家產,與賭坊的人爭吵,失手殺人潛逃。捕快房上下非常興奮,這可是立功的事兒啊。審訊時,殺人犯丁大除了交待自己殺人潛逃的經過外,還主動提及了自己逃亡過程中,遇到過另外一個犯人,那人跟他說這個小鎮上有個叫趙大頭的混混,跟他一起蹲大牢,吹噓正元13年在鎮上搞過一個女丫頭,那女丫頭膽小怕事或者是顧及名聲,沒敢報官,趙大頭還說等他出獄后要再找那個丫頭玩玩。他之所以跑到小鎮來,就是來投奔趙大頭的,沒想到來了之後才知道趙大頭已經死了。捕快房對於丁大的這個舉報情況,上報給了縣衙,但因趙大頭已經死亡,此事無法核實,就沒了下文。而肖河聽到丁大的交待后,腦中浮現出了小萍的模樣。

第五章傷害

鎮寧13年春天

昏暗、煙霧繚繞、細碎的呼吸聲,一排一排的長條座椅坐滿了半大小夥子,他們都目不轉睛的盯著放在最前面的舞台上歌姬的搔首弄姿,這是農村的地方戲,戲文大家是聽不太懂的,但是歌姬的妖嬈做派是大家樂意看的,一群農村閑漢農閑時最愛看這地方戲了。當戲台上那歌姬哎呦一聲,被男戲子抱在懷中時,這些閑漢的呼吸聲變粗了,小院子里相對的安靜突然被一聲高喊打破了,一個破鑼嗓子嚎道:「這娘們真特么不要臉!」這一嗓子嚇了大家一跳,然後就是哄然大笑,大家循聲望去,發現嚎叫的人是小鎮上有名的混混「趙大頭」,他從小就頭大,就有了這個外號,父母死得早,然後他為了生存,偷雞摸狗,打架鬥毆,反正大罪不犯,小事兒特別多。在十幾歲的時候,提著一把片刀,滿大街的追殺小鎮上的其他流氓,身上被砍好幾刀,但是還是把其他流氓都砍趴下了,從那以後,在這個小鎮,他就有了名氣。所有閑漢見了他都尊稱一聲「趙哥」。鎮上捕快房的拘押所,他是三天兩頭的進去,捕快房的捕快都跟他家人似地,鎮上不管發生什麼犯罪事件,都把他喊過去問話。他也著實幫助捕快破了幾個案子,所以只要他不太過分,偷雞摸狗的被人抓著了,捕快也就是象徵性的關個兩三天就給他放了,他也就越發的在小鎮里豪橫了。身邊跟著的小弟也越來越多,包括張二,張二舅舅是鎮上的城門守軍頭,在小鎮也是有身份的人,有這這個靠山,張二打人,只要是不打成重傷,基本就沒事兒,賠點錢了事。被打的人也是敢怒不敢言。

趙大頭和張二兩個人從戲園子出來,走在街頭無所事事,肚皮咕咕叫,趙大頭說:「餓了,好久沒去正元酒館了,你有錢沒,請哥去吃頓好的?」張二說:「行,我舅那有好酒,都是別人送的,正好我身上還有點銀子。」趙大頭說:「走」。兩個人晃晃悠悠的到了正元酒館,小萍見有客人來了,忙上前招呼,問二位客觀吃點什麼。趙大頭的眼睛盯著小萍滴溜溜的轉,沒有說話,那眼神看得小萍很是不自在。張二隨口點了幾個小菜。小萍轉身去廚房下菜單。張二看到鐵蛋了,把鐵蛋喊過來:「喲,這不是那天跟我打雪仗的小傢伙嘛,怎麼跑這裡來跑堂了。過來,叫大哥。」張二指著趙大頭說。鐵蛋喊了聲大哥,趙大頭哼了一聲,都沒搭理鐵蛋。張二拍了拍鐵蛋的頭說:「你叫啥?」鐵蛋悶聲道:「俺叫鐵蛋。」張二聽了哈哈一笑:「名字很硬氣啊,不過那天打雪仗怎麼那麼慫啊?」鐵蛋低頭說:「俺不敢跟公子作對,俺是下人。」張二說:「還知道個尊卑,有點禮數,把這酒拿去給老子熱熱,小心伺候著。」鐵蛋接過酒罈拿到后廚去熱,熱好之後鐵蛋又端了出來,放回張二桌子上時,不小心酒罈歪了一下,灑了一些酒出來。張二藉機發作,隨手就給了鐵蛋一耳光,罵道:「你個蠢貨,知道這酒多貴不,你竟然給老子弄灑了。」鐵蛋連忙賠不是,求助的望著劉掌柜,劉掌柜趕緊跑過來,跟張二道歉:「對不起公子,這小二粗手粗腳的,您多擔待。」張二是認識劉掌柜的,也不好過於刁難,故作大度的說道:「小事一樁,就是看著這蠢貨不舒坦,讓那個小女子來伺候吧。」劉掌柜連聲答應,揮手讓鐵蛋回后廚,又安排小萍上菜伺候。」張二看著鐵蛋走回后廚說:「這個蠢貨,浪費老子的酒,不是看在劉掌柜的面子上,非好好收拾他一頓不可。」鐵蛋在後廚聽到他們的話,一句話也不敢說,只是眼中流漏出屈辱和憤怒,廚師吳廚子小聲跟鐵蛋說:「別生氣,跟他們那種人犯不上啊。」鐵蛋點點頭,悶頭幹活兒。

后廚酒菜做好,小萍端著菜盤給張二這桌上菜,菜盤放到桌子時,趙大頭伸手抓住小萍的手,摸著嬉笑道:「小女的手很嫩啊。」小萍一個激靈,慌忙甩開,嗔怒道:「你做啥,這麼不要臉。」趙大頭哈哈一笑:「臉是個啥東西啊,我沒有啊。」小萍紅著臉跑開了。趙大頭在後面說道:「身段也是不錯的。」劉掌柜遠處瞧見,心裡不高興了,黑著臉但是也沒說什麼。張二卻是瞧見了劉掌柜的臉色,連忙跟趙大頭低聲說了句:「哥,這是劉員外家的產業,也不好過於招惹。」趙大頭嘿嘿一笑:「好說,好說,吃酒,吃酒。」

張二和趙大頭一頓酒喝到傍晚,醉醺醺的又跑去街上閑逛,傍晚時,趙大頭捅了捅張二:「老二,正元酒館啥時候關門?」張二說:「酉時吧,這就快關門了,咋滴,哥你還想去吃啊,我真沒錢了。」趙大頭問今天戲園子的歌姬好看不?張二嘿嘿笑:「好看。」趙大頭說:「想不想找個姑娘消遣一下?」張二說:「想。」趙大頭站起來說:「走,哥帶你去找姑娘去。」張二跟著趙大頭走出錄像廳,張二問:「哥,咱上哪去找啊?」趙大頭罵道:「跟我走就行了,那麼多廢話。」趙大頭帶著張二走,走了一會兒,來到鎮上十字路口旁的樹林邊,趙大頭拉著張二躲在角落裡。張二不明就裡,也不敢再問,就跟著趙大頭一起蹲著。」

今天沒有月亮,街道上也沒什麼行人,冷冷清清的小鎮漆黑一片。小萍從酒館出來,已經習慣了這麼晚下弓回家,從酒館到家步行半個時辰就到了,今天酒館生意好,除了下午那兩個流氓讓她感到不太舒服外,忙忙活活的一天挺充實的。小萍哼著歌兒,想著回到家裡,把套袖洗一下,明天得換個乾淨點的套袖了。拐過十字路口時,從街邊樹林里衝出來兩個人,小萍還沒明白怎麼回事,就被兩個人撲倒在地上,頭上被一件衣服蒙住了,小萍的頭跌到地上,猛烈的撞擊,讓她感到一陣眩暈,小萍本能的反抗著,嘴巴剛想喊,就被人用手捂住了。一個人死死的按住了她的腿,另外一個人就騎到了她身上,不知道過了多久,小萍慢慢的醒了過來,身上的衣服凌亂不堪,小萍拉緊衣服,扶著樹,慢慢的站起來,鑽心的疼痛,讓小萍的眼淚流了出來,她知道自己被人禍害了,是兩個人。

第二天,小萍託人跟正元酒館劉掌柜請了假,說是生病了,請了2天假,小萍跟家裡人說是痛經,家裡人也沒在意。小萍沒報官,沒跟任何人說,默默的忍受了,從那天開始小萍就在身上揣了一把刀,他知道那兩個人就是趙大頭和張二,可是從那天開始,這兩個人再沒出現在小萍的視線里,彷彿這世界就不存在這兩個人。她不知道的是,趙大頭和張二幹了這件壞事,跑到鄉下躲了一個月,發現沒啥事,才回來。然後又因為盜竊,趙大頭被判了3年。張二舅舅看張二整天混著無所事事,也沒心思讀書,就給張二安在外地的軍所謀了個差事。

第六章老實人

捕頭讓肖河去縣衙送一份文書,肖河到縣衙辦完了公事,就到縣大牢,央求牢頭,說是探望一下小鎮里的殺人犯鐵蛋,那牢頭收了肖河一壇酒,就讓他進去了。

在昏暗的牢房裡,肖河見到了鐵蛋,跟鐵蛋聊了聊小鎮現在的情況,鐵蛋問到了娘,眼淚流了很多。又問到了小萍姐,聽說小萍姐還在正元酒館乾的挺好的,又笑了。肖河出其不意的告訴鐵蛋,趙大頭死了。那一剎那,鐵蛋說了一句:「這畜生該死。」肖河再追問為什麼時,鐵蛋只是說那是個混混,難道不該死嗎。不肯再多說一句。肖河問到鐵蛋跟小萍的關係以及是否是為了小萍才殺了張二。鐵蛋沒有對他說實話,就說是被張二欺負毆打,一時衝動,失手殺了人,跟小萍無關。

肖河見問不到什麼實質性的線索,就結束了探望。回到家裡,肖河在紙上寫下了,鐵蛋-小萍-趙大頭-張二。看著這幾個名字,他直覺這裡肯定有什麼他不知道的秘密。

鐵蛋望著遠去的肖河,躺在鋪上,想著趙大頭死了,露出了笑容。

鎮寧15年夏天。

日子彷彿又回到了當初,小萍內心的傷痕漸漸的被撫平了,酒館忙碌的生活,讓她忘記了那個痛苦的夜晚,她繼續在酒館里愉快的幹活兒,只是眼睛里偶爾露出複雜的目光。

鐵蛋兒似乎發現了什麼,但是小萍不可能告訴他這件事。鐵蛋有時看小萍的眼神兒充滿了複雜的情緒,那天他下工比小萍晚一點,他路過那個十字路口時,看到了趙大頭和張二慌亂的跑了,然後他看到了小萍從地上爬起來,蹣跚的走了,他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也沒敢上前去問小萍,只是隱約覺得發生了什麼不好的事兒,第二天小萍沒來,鐵蛋就漸漸的感覺到了,那兩個傢伙對小萍做了壞事。

鐵蛋的爸爸生病了,咳喘,鐵蛋不得不在家照顧爸爸,不能在酒館幹活兒了。過了半年,鐵蛋爸爸去世了,酒館也有了新的小二,鐵蛋就在鎮上另外一家明春酒肆幹了小二,活兒比正元酒館累多了,客人也沒有正元酒館那麼客氣,經常的被人呼來喝去,明春酒肆掌柜的也是吝嗇的很,對於小二態度也非常的差。鐵蛋為了家裡,一直這樣忍受著。

到了夏天,天氣熱了起來,明春酒肆的生意越來越好,每天忙到很晚,鐵蛋每天都是疲憊不堪。這天已經很晚了,還有客人在吆五喝六的。店外又來了一群人,鐵蛋心裡焦躁的很:「看來今天又得晚歸了。」

進來的一群人,其中有個聲音特別大:「老子在X縣軍所也是牛逼的很,剛到那裡老子就跟老兵幹了架,把老兵乾的服服帖帖的,沒幾天,就跟老子稱兄道弟了。」鐵蛋聽到這聲音有些熟悉,他望過去,那個人是張二!鐵蛋趕緊低下頭,他怕張二,怕他看到自己,又欺負自己。然而終究是沒躲過去,老闆讓他去招呼客人點菜,鐵蛋只能硬著頭皮走到那群人身邊。張二看到了鐵蛋,哈哈大笑,對同行的幾個人說:「這個小二我認得,好像是叫鐵蛋,名字硬氣的很啊。哎鐵蛋,你不是在正元酒館干呢嗎?怎麼跑這兒來了。」鐵蛋笑笑:「公子,回來探親啊。」張二哈哈大笑:「嗯,回來探親了,你躲我那麼遠幹啥?過來過來,讓老子看看你小子,一年多沒見了,上次你弄灑了老子的好酒,還沒給老子賠償呢。」鐵蛋靠過去說:「公子,您大人大量,別跟小的一般見識,您吃點啥?張二伸手就拍了鐵蛋一下:「現在變得會說話了嘛。」鐵蛋沒說話,眼神中露出不滿的目光,張二伸手又是拍了鐵蛋一下:「哎喲,你這啥眼神兒啊,你想打我啊,他想打我哎,兄弟們。」張二對其他人說。那幾個同來的人立馬站起來,伸手開始推搡鐵蛋,嘴裡開始不乾不淨的罵了起來。鐵蛋趕緊求饒:「沒有沒有,公子來了,我挺高興的。」張二伸手揮了揮,讓其他人坐下:「高興啊,那這頓你來請公子我吃酒。」鐵蛋不敢說不,只好說:「行。」張二一群人點了很多酒菜,這一頓的錢夠鐵蛋一個月的工錢了。鐵蛋心疼都在滴血,看著他們胡吃海塞,想著自己這一個月等於白乾了,可是也不敢說什麼,還得點頭哈腰的伺候他們。這幾個人越喝越多,後來不知道說了什麼,一陣哄堂大笑,都望著鐵蛋,鐵蛋看他們的目光,知道張二肯定在說自己的壞話,說他曾經欺負自己的光榮事迹,鐵蛋心中的怒火越來越盛。

「鐵蛋,過來,給老子敬杯酒。」張二高聲喊到。

鐵蛋只得過去,喝了一碗酒,張二看鐵蛋喝了一瓶,叫了聲好。鐵蛋放下酒碗,轉身回去,鐵蛋伸手拉住鐵蛋,讓鐵蛋低下頭,張二醉醺醺的酒氣噴在鐵蛋臉上:「鐵蛋,我問你個事兒,正元酒館的那個小萍還在那干不?回頭我得去找她敘敘舊。」張二一臉淫笑:「嘿嘿,小萍還是不錯的,二公子我想他了。」一股熱血衝上了鐵蛋的頭,他印證了一年半前的那個夜晚的事兒,他眼中露出怒火:「一年半前,你是不是欺負小萍了?」他低沉嘶啞的聲音把張二嚇了一跳,隨即又被自己這片刻的怯懦惱怒至極,伸手就是一個耳光抽在鐵蛋臉上,怒罵到:「咋滴,你特么還想管閑事啊?」說完站起來,就把鐵蛋推到在地,抬腳就踹了上去,其他幾個人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是本能的都站起來,跟著張二一起踹鐵蛋,掌柜的看到這邊打了起來,趕緊跑過來拉架,給幾個人低聲下氣的賠不是,把鐵蛋拽了起來。鐵蛋乘機跑回了后廚。張二幾個人還在罵罵咧咧的,不依不饒的想衝到后廚打鐵蛋。鐵蛋跑到后廚,看張二往後廚沖了過來,手裡還拿著小板凳砸了過來,鐵蛋躲了過去,熱血湧上大腦,從后廚抄起了一把尖刀,猛的沖了過去,尖刀毫無阻攔的捅進了張二的胸膛,張二一聲沒吭,仰天跌倒。沉重的身體砸在旁邊的小桌子上,轟的一聲,在地上抽搐了一下,不動了。其他人被這剎那的變故驚呆了,全場死一般的安靜。噹啷!鐵蛋手中的尖刀掉在地上,發出清脆的響聲,人群都往後散去,沒人敢上去抓鐵蛋,鐵蛋眼中滿滿的血絲,紅的嚇人,就那麼獃獃的站在那裡,直到捕快房的捕快來給他鎖上鐵鏈,他都是獃獃的毫無反應。

鐵蛋被判了斬監候。這件事在小鎮傳了很久,所有人共同的觀點是,不要欺負老實人,老實人發起怒來最可怕了。

小萍聽說了這件事,隱約感覺到可能跟自己有關,她偷偷的打聽到鐵蛋所在的大牢,去看了一次鐵蛋,但是鐵蛋沒出來見她,讓牢頭稍了一句話:「姐,好好的。」小萍流著淚離開了大牢,她知道鐵蛋殺人是有著幫她報仇的念頭的。

第七章善惡有報

從大牢探望鐵蛋后,肖河再次來到醫館,調查了趙大頭出事當天的醫館的醫療記錄,他看到了小萍娘當天在醫館就醫的記錄,眼前一亮。

肖河一直在思索趙大頭-張二-鐵蛋-小萍之間的聯繫。他的腦海中漸漸的畫出了整個事情的真相。

肖河再次找到小萍,把她從酒館里叫出來,尋了一處僻靜之處。問趙大頭出事當天,她在醫館的情況,小萍說就是照顧娘,沒注意到趙大頭。

肖河說:「趙大頭出事前,你有沒有去過茅房?」

小萍淡定的說:「沒有。」

肖河看著小萍,問道:「趙大頭有沒有欺負過你?」

藏著心底里的秘密被人問了出來,小萍控制住抬起頭的衝動,強忍著說道:「這流氓欺負的人多了。」

肖河眯著眼睛說:「什麼時候?」

小萍憤恨的道:「他在正元酒館里欺負過我,還有鐵蛋,王寶子,他那天在酒館喝多了,把我們都罵了一遍,還動手打了鐵蛋。」

肖河道:「趙大頭一個人?。」

小萍道:「還有張二。」

肖河:「你們沒報官?」

小萍道:「報個啥官,劉掌柜給勸說了幾句就拉到了。」

肖河:「你恨趙大頭嗎?」

小萍:「一般,也就是被罵了一次,這酒館鬧事兒的客人多了,經常被罵,習慣了。」

肖河眯著眼睛說道:「你在撒謊,趙大頭出事那天,你在醫館並且去了茅房,你看到了趙大頭,你跟他發生了爭執,你把他推下了糞池,是不是?」肖河突然高聲喝道:「趙大頭和張二欺負過你,你懷恨在心,報復殺人,是也不是?」

小萍被肖河的喝問震懾了心神,實在是抗不住了,癱軟在地上,淚流滿面,哭著說道:「我沒錯,惡有惡報。」

肖河喝道:「把事情從實道來,不然我帶你到捕快房去,大刑伺候,你要吃苦頭的。」

小萍哭了一陣,穩定了一下情緒,跟肖河講了事情的經過。

那天小萍娘摔了一跤,小腿骨折,在鎮醫館就醫。小萍跟掌柜說了聲,提早下工,到醫館照顧一下娘,幫著娘拿了葯,娘說要等她爹來背他回去。小萍跟娘說了一會兒話,爹還沒來,她內急,就出來上茅房。看到醫館大廳有個人頭破血流的,大夫在給他包紮,聽到旁邊的人議論說:「趙大頭給打的,這流氓好幾年沒見到了。」

「聽說是坐牢剛出來,這就就跟人幹了一架,把人打成這樣。」

「趙大頭也不咋樣,小臂骨折,我剛給他包紮的。」

小萍心情複雜,慢慢走到茅房,上完茅房出來,聽到茅房後面有人的聲音,她轉頭看了一眼,瞬間血液凝固了,小萍呆望著,趙大頭一隻手臂扎著繃帶,一隻手扶著下面,在往茅房後面的糞池裡撒尿。這個流氓,上茅房也不進裡面去。小萍憤恨的想著,趙大頭聽到聲音,轉頭看到了小萍。那惡毒的小眼睛眯了起來,嘴裡發出嘿嘿的笑聲:「妹子,咋滴喜歡看哥哥的兄弟啊?要不要過來吃一口?」

小萍轉身就跑。

趙大頭在後面喊到:「跑個啥,還能把你吃了咋滴,擦。」

趙大頭沒有認出小萍,他乾的壞事估計他自己早就忘記了,小萍跑了幾步,眼中露出一絲狠色,轉身朝著趙大頭跑回去,趙大頭正在用一隻手系腰帶,看到小萍沖了過來,本能的抬起手防備,但是手臂一陣巨疼,沒有抬起來,小萍衝到趙大頭身前,抬手想打趙大頭,趙大頭連忙躲閃,身體一歪,腳下踩到一個石子兒,一個踉蹌,竟然掉到糞池裡了。醫館的大茅房糞池是很深的,趙大頭一隻手骨折,一隻手胡亂的抓著,但是沒有抓到池邊,撲通了兩下,嘴裡搶了一口糞水,沉了下去。咕咚咕咚,糞池裡冒出了沉悶的泡泡。小萍的心撲通撲通劇烈的跳著,捂住嘴,轉身跑回了醫館。

小萍講完,望著肖河說道:「你把俺抓走吧,俺該說的都說了。」

肖河把小萍從地上扶起來,沉默許久說道:「你回去吧,把這件事忘了吧,善惡有報,你沒有錯。」

小萍不敢置信的看著肖河,最終行了一禮,沒說什麼,轉身往回走。

肖河在後面說了一句:「今後對鐵蛋的娘要多加照顧,鐵蛋是為了你才殺的張二的。」

小萍應了一聲,流著淚走了。

第八章尾聲

肖河回到住所,在一本白皮書上提筆寫下「迷霧鎮醫館事」。

迷霧鎮醫館事

醫館趙某死亡事件調查

事涉正元酒館,共事之人均為良善之輩,日久情深,然遇惡徒趙某、張某尋釁滋事,惡氣鬱結於胸,無處散也。

鎮寧13年春,惡徒趙某、張某欺辱酒館店丫頭岳某,岳某忍辱,然內心恨之入骨。熟不知當日恰酒館小二邵某事後路過,隱約知悉此事,因與店丫頭情同姐弟,故記恨在心。

鎮寧15年夏,惡徒張某回鄉探親,於明春酒肆遇邵某,又對邵某欺凌,邵某新仇舊恨激發凶性。持刀刺死張某,判斬監候。

鎮寧16年夏,惡徒趙某刑畢,又與人鬥毆,於醫館包紮后如廁,恰岳某撞見,趙某言語侮辱岳某,岳某逃,趙某追,不慎跌落糞池,溺亡。

只是偶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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