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火車兄弟

XX03年，全球有2954386人選擇自殺。

XX13年，全球有3013641人選擇自殺。

XX23年1月，全球有40506人選擇自殺。

你知道在這些人中有多少人自殺成功了嗎？

0。

從智人高舉火把的黑暗紀元算起直至今日，總共有9174003832人選擇以自我了斷的方式提前結束生命，而他們之中，尚無一人成功。

「媽媽，我出門啦。」

「記得牽著哥哥。」

「媽媽我粗門啦！」

「記得牽著弟弟！」

雪花漫天飄落，街上的行人們每次吐氣都會噴出一團白霧，像是正在破壞城市的哥斯拉。藍色的棉手套和紅色的棉手套緊握在一起，六歲的弟弟牽著八歲的哥哥一路小跑，與一隻又一隻行色匆匆的哥斯拉擦肩而過，在鋪滿積雪的人行路上留下兩串不明顯的小腳印。

「哥哥，我還是覺得你應該再留級一年。」

「八行，我想上三年級，上了三年級就口以雪寫作文了。」

話音未落，走在後面的哥哥突然把雙手搭在弟弟肩膀上，力道在左右手間切換。

「喔。」

弟弟放慢腳步，熟練地跟著肩膀的力道調整前進的方向。右邊肩膀力重一些，他就向右走；左邊肩膀里重一些，他就向左拐。

「火車兄弟又來上學啦！」一個戴著小黃帽的男孩在跑過兄弟倆身邊時大喊道。

「火車兄弟火車兄弟！！」一旁早點鋪里坐著的小孩們聽到男孩的聲音望了過來，隨即也跟著喊出了聲。

「被纏上了，很不妙啊。」走在前邊的弟弟自言自語道。

「別怕，我們快過七了。」哥哥小聲給弟弟鼓勁兒。

走過熱鬧的早點鋪，哥哥的手指隔著棉手套戳了戳弟弟的雙肩，這是危險解除的暗號。

危險解除！好耶！

弟弟轉過頭，用超小聲問道：「哥，這次的長什麼樣啊？」

「長森莫樣囁？」哥哥轉過頭瞥了一眼，說：「高高的，好高喔，感覺有二層樓那麼高。魂森都是長長的黑頭髮，垂下來，嗯，感覺快碰到大人的腦袋了。」

「有眼睛嗎？」弟弟的聲音超級緊張。

「嗯哼！」哥哥用力點點頭：「它剛才咧嘴哭來著，嘴裡每顆牙都是流淚的眼睛。」

「快…快走吧……」弟弟拉著哥哥的手，小跑著進了校門。

他還是改不掉自己越害怕越好奇的壞毛病。

早餐店裡，劉不助一邊嚼著剛送進嘴的包子，一邊目送兩個奇怪的小孩進了校門。他咽下包子，抬起頭眨了眨眼，喃喃自語道：「不應該啊……。」

「我買的不是素包子嗎？」

坐在劉不助對面的小學生低頭看了看自己面前的蒸籠，又抬頭看了看面前這個剛剛從蒸籠里夾走最後一個肉包的大人，小嘴撅起，哇的一下哭出聲來。

進了教學樓，兄弟倆一起爬樓梯到了二層。去年學校重新調整了樓層劃分，一年級在一層，二年級在二層。

他們停在在二年級三班門口，弟弟摘下手套，踮起腳，拍了拍哥哥肩膀上的雪。

「上課要好好聽講，不要亂說話哦。」

「嗯！」哥哥圓圓的眼睛里亮光閃閃。

「快去吧！」

「嗯！」

目送哥哥進入班級后，弟弟轉身下樓，剛好和一個正在上樓的女孩兒打了個照面。

「哎喲，凌河，早上好。」女孩兒比弟弟高半頭，與弟弟擦肩而過時問道：「你又送哥哥上學啦。」

凌河站住腳，對著女孩兒點點頭。

女孩「哦」了一聲，說了句「快回去上課吧」，便揮揮手繼續向上走。

進了班，女孩兒坐到自己的位子上，單手托起下巴看著正在書包里翻作業本的同桌。

「柏分百，我剛才看見你弟弟啦。」

說到柏分百和凌河這對兄弟，不同年級的孩子有不同的看法。

一年級學生的關注點在凌河身上，不小孩兒在聽說自己年級有個同學跟他哥哥不是一個姓的時候，都會把這件事當成一個了不得的秘密偷偷告訴自己的家長。

二年級學生的關注點也在凌河身上。所有二年級學生都知道，有個一年級的小孩兒每天送他話都說不利索的親哥哥到三班門口。弟弟送哥哥上學，太奇怪了！所以每天早上很多二年級的孩子在門口徘徊，就是為了看弟弟送哥哥上學的奇景。看著看著，他們還給那個弟弟起了個外號，叫一年級的小豆包，管他們兩個叫火車兄弟。

四、五、六年級的學生們則對這對兄弟毫無概念，自覺為大孩子的他們不屑與小孩為伍。

而三年級，是全校六個年級里對凌河、柏分百最感興趣的。

因為有一個三年級的孩子信誓旦旦地在班裡說，親眼看見這兩個兄弟半夜在大橋上，哥哥跟空氣說話，弟弟在天上飄。在他之後，不斷有三年級孩子聲稱自己看見這對兄弟出現在奇怪的場所，比如鬧鬼的大樓，山裡的寺廟，還有人說在國際空間站拜年視頻里看見他倆穿著拖鞋在宇宙里飄。

三年級的孩子正是人厭狗嫌的年紀，他們有旺盛的求知慾，恐怖的行動力，稀薄的道德感和無敵的未成年人保護法。了解到學校里還有這麼有趣的學生后，三年級的學生們傾巢出動，找到機會就攔下凌河或者柏分百，問他們一些自己都沒想好的問題，時間一長，他們發現一年級的那個小孩沒什麼意思，倒是他二年級的哥哥很有趣，問什麼答什麼，話還說不太利索，經常說一些稀奇古怪的話。

「二年級的，學校里有什麼呀！」

「小孩兒，上次有人跳樓自殺的時候你看見什麼了呀？」

「柏分百，你弟弟怎麼能在天上飄呀？」

這些逗趣的提問永遠指向同一個回答。

「鬼。」

「這個世界有好多好多鬼，有的高高的！有的奈奈的！有的頭髮藏藏的！」

每到這時，孩子們總會互相杵幾下，喊著「鬧鬼咯」「鬧鬼咯」跑開。對於三年級的孩子們來說，柏分百就是學校里最好玩兒的玩具。

晚上放學后，那些三年級孩子果然又跑到二年級三班門口起鬨，凌河走上樓梯后，正看見三四個小男孩兒把柏分百圍在牆角。

「你們這些大孩子就會欺負人！」

凌河一聲喊，把幾個三年級學生嚇了一跳。他們回頭看到是個頭只到自己肩膀的一年級的小豆包，-頓時生出了勇敢的憤怒。

「你喊那麼大聲幹什麼！」其中一個男孩怒目圓睜，大踏步向著凌河走過去。可還沒走兩步，一股巨力如狂風卷嫩草般將他推開，男孩翻了個跟頭，仰面摔在地上，眼前的世界一下就絢爛起來。

「你來接窩啦！」柏分百推開圍著他的孩子，張開雙臂，興奮地跑到弟弟面前。他身後的幾個孩子被推得東倒西歪，勉強爬起來的也畏縮著聚到一塊兒，甚至有兩個男孩兒不知所措地牽起了對方的手。

「你打人！」一個三年級孩子怯怯地說。

「我哥哥沒打人，是你們欺負人。」凌河一邊抱著哥哥一邊回嘴。

「我們沒欺負人，你哥哥撒謊，他是撒謊精。」

「我哥哥撒什麼慌了？」

「你哥哥說世界上有鬼，這世界上哪兒有鬼！你們說對不對。」

一旁看熱鬧的小孩們有的點頭有的搖頭，突然，所有孩子的目光都定住了。

只見校長順著三層樓梯踱步而下，他的身後跟著一個奇異的怪東西，那東西有著大人的腿，大人的身子和大人的脖子，但脖子上頂著的不是大人的腦袋，是台電視。

一台屏幕上閃著像素表情，音響里發出嗶嗶啵啵響聲的電視。

校長身後跟著一個電視人。

「鬧鬼啦！！！！！！！」

一瞬間，孩子們炸開了鍋。

劉不助把電視頭盔從頭上摘下來，茫然地看著一群孩子尖叫亂跑的地獄場景。

「他們這是……見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