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被獻祭的祭品(23)
外面的陽光很暖,並不刺眼,是很柔和的光線,窗帘隨著微風吹拂而擺動,有小鳥在嘰嘰喳喳的叫,是個明媚的春天。
陳酒坐在一個柔軟的椅子上,這椅子很符合人體工學,坐進去恰到好處,很舒服。他面前擺著一台電腦,上面是他熟悉的遊戲。
電腦屏幕因為許久沒有動靜,自動黑屏了,反射出陳酒一臉懵的表情狀態。
陳酒左右一看,周圍人都在十指如飛,在鍵盤上噼里啪啦,只有他和旁邊的人一動不……嗯?
江倦為什麼坐在他旁邊?!
江倦這次不是以半透明的狀態坐在他身旁,而是穿著和他一樣的白色隊服,膚色也和正常人一樣,是健康的小麥色。
似乎這樣才是江倦原本應該有的模樣。
就,還挺帥的。
江倦似乎比陳酒還晚進來,眼神微動,轉而看向陳酒時,原本平靜無波的表情頓時就變了。
江倦咬牙切齒,登時起身朝陳酒撲過去,陳酒被這突然的變化嚇了一跳,被江倦拽起來直接給壓到地上,手腕和膝蓋都被江倦死死壓住。
江倦俯下身,兩人距離迅速縮短,近到陳酒的眼睫毛微微動一下,都能劃過江倦的臉。隨後,江倦充滿怒意的聲音一個字一個字壓著聲音說出來。
「——陳酒,你好樣的,聯合外人一起殺我?」
這句話冒著冷氣灌進了陳酒的耳朵里,江倦殺意濃重,恨不得就這麼掐死陳酒。
然而這屋子裡不止他們倆,還有一眾正忙著打遊戲的人,見狀都嚇了一跳,手忙腳亂過來勸架,把這兩人拉開。
「馬上就是決賽了,你們倆鬧什麼呢?別鬧了啊,打完再說。」
「就是啊,現在還直播呢,好在我手疾眼快把直播掐掉了,沒事吧?你倆怎麼又鬧矛盾了,前兩天不還好好的嗎?」
陳酒被人從地上扶起來,江倦沒想到周圍有這麼多人,微微愣了一下,揮開旁邊人的手,很兇地說:「滾開。」
「誒呦,我滾了我滾了,那麼可愛,你也真下得去手。別打了啊。」
江倦氣的要命,被人這麼看輕,但他正欲使用鬼力把那人殺了,卻發現他完全用不出力量。
……怎麼回事?
日頭正盛,江倦一轉頭,猝不及防被陽光刺得幾乎睜不開眼,他這時才發現了不對勁。
江倦這晚十分大膽挑釁,無視了姜述設下的層層障礙,再次進入了陳酒的夢。他原以為這次依然是上帝視角,卻不料直接進了一個人的身體。
是直接附身?
江倦擰眉,對著玻璃看了一眼附身人的模樣,還挺帥,但沒他帥……不對,這人的模樣好像有點眼熟。
鏡子里的人,好像,就是他自己。
江倦著實愣住了。
他沒想到,在陳酒夢裡,竟然也會有一個他自己。
而且不是以鬼的身份,是……
江倦伸手打開窗戶,一束陽光肆無忌憚地躥進來,打在江倦的手背上。
好像有點痛,又好像沒有。
沒有那種被燙傷的感覺,那種感覺,江倦只試過一次就再也忘不掉了。
江倦這才發現,他現在的身體完全沒有做鬼時那麼輕盈,想飛到哪裡就飛到哪裡,但也少了許多限制。
「江倦,江倦?你怎麼了?」一個人喊他,「比賽快開始了,我要開直播了啊。」
江倦默不作聲,回到原本的位置,陳酒坐在一旁,試圖偷偷和旁邊的人換個座位。
江倦按住他的手腕,力道不重。
陳酒一驚,江倦瞥了眼陳酒,心裡的無名火消下去一點。
「解釋
。」
夢裡的陳酒一臉懵懂:「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
江倦入夢的次數不多,僅有的幾次經驗,讓他意識到夢裡的人大多記不住現實里發生過的事,在某個規定場景里,只有特定場合下的記憶。
現在的陳酒大概的確不知道剛才發生的事情。
江倦嘖了聲:「你知道我是誰嗎?」
陳酒:「你是我的隊友sleep啊。」
江倦:「?」
江倦感到莫名其妙,直到他看向電腦,上面是他的個人賬號:Sleep-江倦。
陳酒心中疑惑,自言自語:「e不是我的夢嗎,為什麼江倦會在這裡?」
原本陳酒沒有意識到這是個夢,當江倦掐他脖子的時候,陳酒突然發現,不疼。
立刻就意識到這裡是他的夢了。
記憶也瞬間回歸。
好在陳酒演技穩,江倦沒發現他已經恢復記憶了。
系統:「他能入夢。」
陳酒:「統,你也能進來?」
系統:「我也沒想到我能進來。」
一人一統陷入沉思。
陳酒甚至於連上個世界的事情都想起來了,沒想到做夢還能找回記憶。
陳酒左右看看,這裡是CZ的訓練室,連牆上的掛畫都一模一樣,他還看到了熟悉的人:祁天,彭安和餘刃,還有兩個位置是空的。
這幾個人勸完架,都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陳酒入鄉隨俗,開工訓練,但心裡還是很奇怪,他為什麼會做這種夢?
但當務之急是,怎麼樣讓江倦離開他的夢?
江倦在短暫的空白期之後,顯然已經了解當下的形勢了,他扯了扯陳酒的袖子,指著電腦說:「這是要幹什麼?」
「呃……這個是直播間,你不用管,接著訓練就行。」陳酒給他把直播間點掉,讓江倦一個人在峽谷里亂轉。
江倦似乎挺有興趣,原本還恨不得要把他殺了,現在已經心無旁騖地看起了電腦。
陳酒呼出一口氣,感覺過關了。
畢竟,他現在「什麼都不知道」,江倦沒必要拿他泄憤。
過了兩三分鐘,兩道聲音自門口傳來:
「Will,你真要結婚了?對象是誰?」
這聲音尾音含著笑意,聽上去幾分風流。
陳酒一怔。
回答的男聲低沉而富有磁性,透著一股成熟男性的魅力。
「你們也認識。」
門口走進來兩個人,赫然是周沉和許嘉南。
許嘉南:「哦?難道是彭安?」
彭安一臉受到驚嚇的表情:「South你別嚇我,我訓練呢!誰敢和隊長談戀愛啊!」
周沉一臉無奈:「是。」
陳酒:「……」
一旁正琢磨遊戲的江倦,把頭轉過來,微微眯起眼睛,看向正說話的男人。
如果他沒記錯,之前勸架的時候,有人叫陳酒的英文名……就是。
這麼逼真的場景,定然是親身經歷過才能構架出來的夢境,也就意味著,陳酒的確和這麼一群人相處過。
難道陳酒結婚了?
這麼一想,江倦心中立刻被暴躁充斥,他捏著滑鼠的手一緊,正要開口——
但比江倦速度更快的居然是那人旁邊的人。
許嘉南輕笑一聲,說:「Will,你在開玩笑吧,明明是我男朋友。」
這話一出,周沉表情絲毫未變,其他幾個原本在訓練的人開始竊竊私語,紛紛吃瓜。
處於暴風核心的陳酒:……
這是什麼莫名其妙的修羅場?!
周沉走過來,他像是剛參加完一場正式會議,身上不是統一的隊服,而是極為正統的黑色西裝,甚至還打了領帶,衣西裝不是修身款,但寬肩窄腰長腿全被襯出來,襯著他冷沉的面色,極有精英的氣質。
他靠近陳酒時,陳酒下意識往後一靠,對上周沉那雙如墨一般的黑瞳。
「未婚夫,給我蓋個章。」
男人不輕不重地說。
「咔嚓——」
這是隔壁什麼東西被捏碎的聲音。
陳酒的心跟著聲音顫了一下。
「Will,玩笑開的有點過了。」一雙手搭在陳酒肩膀上,似笑非笑的聲音響起,許嘉南的手指親昵地地繞著陳酒的頭髮打圈,「,你說是不是?」
一旁冷冷的視線盯過來,陳酒冷汗直下。
陳酒推開周沉,打哈哈道:「你們在開什麼玩笑啊哈哈哈哈,今天又不是愚人節。」
「我這裡有我們的訂婚照,就在……」周沉作勢要拿,陳酒心都要跳出來了,說,「我們已經分手了,訂婚也不作數了!」
然而那道冷厲的視線並未因此而減輕半分,陳酒餘光偷偷瞥向隔壁,原本已經消停了的江倦,現在臉已經黑了,看上去是馬上要暴走的樣子。
啊這……怎麼辦呢……
「你是虞遲?」江倦突然問道。
「虞遲是誰啊?」旁邊探出一個好奇的腦袋,「沒聽說過,是哪個電競大神嗎?」
陳酒心裡飛快轉著主意,生怕江倦一個不爽,回到現實時候直接把他搞死,登時立刻推開許嘉南的手,義正言辭道:「我們沒關係,我已經有喜歡的人了。」
許嘉南並不相信,微微挑眉:「是誰?」
陳酒走到表情彷彿馬上就要起來毀滅世界的江倦面前,深吸一口氣,道:「是他,我喜歡的人,是Sleep。」
一陣沉默,似乎全都被陳酒的話所驚住,連同江倦本人。
周沉表情從始至終都沒變過,他視線投向江倦,嘴角微微勾起一個弧度,像是戲謔,又像是嘲諷。
「就他?,別騙我了,他只不過是剛到CZ的替補而已,你們倆才認識了多久。」
「我不相信。」
陳酒說:「那我就證明給你看。」
他心一橫,彎下腰,正對江倦含著冷意的眼瞳,但江倦一動沒動,像是要看他後面還要怎麼做。
陳酒對著江倦的側臉親下去。
江倦卻突然間微微動了一下,換了個角度,陳酒猝不及防,親在江倦的唇上。
原本只是一個禮貌的側臉吻,不料事情局勢變化如此之快,連陳酒自己都沒有預料到,他敷衍親了一下,便要離開。
江倦卻扣住他的後腦勺,反客為主,將陳酒的動作盡數轉化為邀請,動作愈發強勢起來。
陳酒本來只是打算演個戲,讓這場莫名其妙的狗血修羅場終止,卻不料江倦如此主動。
陳酒這可算是挖了個坑把自己埋進去了,他自己先親的,又是以一個獻祭一般的姿勢,江倦只需要輕輕扣住他,他就完全沒辦法推開。
沒有辦法,陳酒的手抵在江倦胸口,用力推了一下。江倦卻把他的手握住,放在了他自己的心口。
片刻之後,江倦才偏過頭,結束了這個意猶未盡的親吻。
他看著陳酒的眼睛,低聲說:
「——聽到了嗎?這是為你而跳的。」
陳酒一怔,發現周圍的聲音全都沒了,他一看,四周的情景變得模糊起來,逐漸化為了光暈。
江倦的身影,也逐漸化成了光點。
在消失之前,江倦終於放鬆了一點表情,用警告的口吻說:「別再做這種
亂七八糟的夢,再讓我發現你和其他人亂搞,我饒不了你。」
「……」
「叮鈴鈴鈴鈴——」
鬧鐘響了,陳酒頭昏腦脹,把被子蒙住頭,企圖裝死,而那陣令人煩躁的鬧鐘聲在幾秒之後就突兀停止了震動和聲音,像是有人把開關按掉了。
陳酒就繼續陷入了沉睡。
姜述見陳酒睡得正香,便沒有打擾他,將陳酒的手機往柜子上一放,便去洗漱了,十幾分鐘后,姜述換衣完畢,下樓做早餐。
一道黑影自鏡子中化為實體,姜述在房間里貼的符紙毫無動靜,隨後那抹黑影鑽進被子,被子鼓起一個小包,隨後一路竄到了陳酒身旁。
江倦看了眼姜述在房裡的布置,頗為不屑地嗤了一聲,環住了陳酒。
陳酒沒感覺到冷,因為江倦在觸碰他的那一刻,已經給他渡了鬼力。
鬼力源源不斷地湧入陳酒身體里,這是鬼力量的表現,對鬼來說是極其珍貴的,但江倦一點沒有吝嗇,他看著陳酒逐漸紅潤起來的臉色,這才緩緩停了手。
昨天的江倦,幾乎都已經是要和姜述決一死戰的狀態了,不是姜述死,就是他死。
姜述怎麼敢碰他的祭品?!
他們倆最後都負了傷,誰也沒占著好。
江倦突然想起除了姜述之外,還有人沒解決,比如陳之宵,比如那個「虞遲」,他死了豈不是讓他人坐擁漁翁之利,這麼一想,江倦勉強決定留姜述一命。
但是要好好警告一下他的祭品。
除了江倦之外,誰也不能碰他。
陳酒卻一直沒醒。
江倦昨天晚上著實是負傷慘重,幾乎是半條命沒了,他晚上又進了陳酒的夢,又給他渡鬼力,此刻覺得有些支撐不住,見陳酒遲遲不醒,便重新回了鏡子里養精蓄銳。
陳酒這一覺直接睡到了中午,期間姜述進來叫過他,但見他睡得很香,便讓他繼續睡了。
陳酒醒來,一看錶,居然已經一點了。
陳酒記得前半夜做了個混亂的夢,夢裡好像還有……江倦?
嘖,越想越亂。
陳酒思緒亂糟糟的,正要下床,只覺得一陣天旋地轉,一條腿沒有力氣,直接直直跪了下去。
姜述正好在此刻開門而入,一眼就看到陳酒,以為他是沒站穩,快步過去把人扶住。
陳酒手腕有點發抖,透著冰冷。姜述眼中疑惑一閃而過,手指不動聲色地搭在陳酒脈搏上探。
比正常人的脈搏要慢幾拍。
似乎……不是什麼大事。
「謝謝啊。」陳酒有點囧,「我好像睡糊塗了……」
「摔到哪裡了。」姜述問。
「沒事。」陳酒撓撓頭,膝蓋隱隱作痛,姜述似乎知道他哪裡疼,不由分說挽起他的睡褲褲腿,果然青了。
「我真沒事。」姜述似乎突然變得強勢了起來,陳酒有些不適應。
「需要跌打噴霧。」姜述道,微垂的眼眸掠過陳酒的腿,「您稍等一會。」
陳酒看著姜述。
昨晚的姜述彷彿是個錯覺,現在對他用敬語的姜述,距離一下又離他很遠了。
陳酒光著腿,看姜述翻出醫療箱,覺得他的動作不是一般的熟練了……
姜述給他噴了幾下,涼絲絲的,確實有用。
「您昨晚睡得好嗎?」姜述的日行一問如期而至。
陳酒都快習慣每天早上被這麼一問了,如實回答:「昨天晚上……做了些夢,不太記得內容了。」
姜述的手一頓,之後道:「知道了。」
知道什麼了?陳酒不明白。
這天可以說是風平浪靜,昨天買的「時間加速器
」開始起效果了,陳酒正吃著飯,勺子剛拿起來,就見外面的太陽落下,錶盤上的針以n倍速轉動起來,再抬頭一看,天已經黑了。
陳酒:「……」
陳酒有點心累,好歹讓他把飯吃完啊!
他是不是又被系統給蒙了,這傢伙該不會是故意騙他積分吧!
時間在此刻又恢復了正常,說明下一個劇情要來了。
陳酒腿上放著一本書,他沒什麼心情,隨便翻看著。
姜述從廚房出來,為他泡了一壺茶,又加了一小塊冰糖。
陳酒不喜歡喝苦茶,姜述近來已經發現了,泡的茶無論是多好的茶葉,陳酒只喝一口,之後就再也不碰了。反而是果茶,陳酒能一喝好幾杯。
之後姜述每次泡茶,都會加一塊糖進去。
陳酒的視線逐漸轉移到姜述泡茶的手指上。
看姜述泡茶是種享受。
他的動作不緊不慢,沒有浮誇的炫技,悠悠然,每個動作都很精準,沒有一點多餘的動作,整個過程行雲流水,加上姜述一貫沉靜的表情,是一副很好看的畫面。
看到姜述加了冰糖進去,陳酒微微咳了一聲,看來姜管家還挺了解他的。
「您喜歡這本書?」姜述的聲音將陳酒的思緒拉了回來。
陳酒隨口道:「還行吧。」
「我以為您不會喜歡這類書,畢竟會顯得有些晦澀。」
「晦澀?我覺得還……」陳酒正說著,隨便翻了一頁,發現這本書的書名是《時間簡史》。
陳酒默默把自己狂妄的話吞了下去:「你說得對,它是很晦澀。」
可以說是晦澀過頭了。
「但您看了一下午。」姜述道。
陳酒:「……」
他都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拿的這本書。
姜述放在一旁的手機猝然亮起來,姜述瞥了一眼,微微皺起眉。
陳酒正欲詢問。
「叮咚——」
門鈴聲響起,甚至有些突兀。
門鈴聲沒有打斷姜述的茶藝展示,他的手絲毫沒有抖動半分,將杯底的冰糖輕輕攪拌至融化,姜述將茶遞給陳酒:「現在喝正好。」
陳酒眼底浮現出一瞬的驚慌無措,以及疑惑。
「您不用擔心,應該是家主為您請的醫生來了。」姜述的聲音極為平靜,只在「家主」兩字上稍微停頓了一下。
陳酒愣怔:「我怎麼不知道……」
姜述嘆口氣,起身去開門:「我也是才知道。」
陳酒捧著杯子,非常有少爺派頭,老神在在地坐著喝茶,腦中開始轉動。
家主怎麼會突然派人過來,怕他跑了?
那也應該派保鏢才對。
思緒萬千,姜述和外面的人交流完畢,將人帶了進來。
那人身材高挑,寒冬臘月,穿一件薄款修身風衣,看上去是要風度不要溫度的那類人,背著一個不大的醫藥箱,金絲眼鏡的細鏈隨著他走路的幅度微微擺動起來。
這大概就是家主派來的醫生了。
陳酒一動不動地看他。
「你可以叫我喬醫生。」喬醫生說道,「不用拘束,我給你做個簡單的身體檢查就走。」
陳酒視線往後移,發現除了喬醫生之外,還有一個人。
那人渾身黑西裝黑墨鏡,和第一天送他來的那群人一模一樣的打扮。
那人目不斜視,往二樓走去。
陳酒看向姜述,輕輕詢問,姜述微微搖頭,表示自己也不清楚那人來幹什麼,抬步緊跟上去。
「別看了,小少爺。」喬醫生動作迅速,清空了面前的桌子,做臨時的診療桌,「等我們走了,什麼
時候不能看。」
「你在說什麼?」陳酒覺得這人莫名其妙的。
喬醫生笑眯眯的:「我的時間有限,你確定要和我聊廢話?」
陳酒十分抗拒:「我不做檢查,我好得很。」
喬醫生和他僵持不下,過了一會,眼中閃過一抹無奈的光,他靠近陳酒,頂著他警惕的視線,目不斜視地往他耳朵里送了一句話:
「我是陳之宵派來的。」
「他好不容易把人換掉,別讓他的努力白費。」
「手,搭在這裡。」
陳酒默默把手放上去,看著一旁的儀器數據上上下下浮動,完全看不懂。
「家主派你過來,到底是為什麼?」
「我是鬼醫。」喬醫生微笑著說,「也就是判斷你被鬼侵染了多少,還有多少天可活。」
「這麼說,你明白了嗎?」
陳酒當即便懂了,家主是怕姜述反水,派人過來盯進度了。
陳酒默默看著那些儀器,上面花里胡哨的數值和英文,突然嘖了一聲。
「陳家還在死人?」
「是的,而且比起最開始,速度增長了不少。」喬醫生道,「陳家家主很著急,但他不敢進來,陳家的人,一個都不敢進來,只能派我這個外人過來看看究竟是怎麼回事了。」
也就是看看陳酒為什麼還沒死。
一個月之後,如果他們獻祭的祭品沒有讓江倦滿意,陳家的麻煩就大了。
陳酒眼中有些許失望和落寞,但他很快便消除了眼中情緒,懶洋洋看向喬醫生:「結果怎麼樣?」
喬醫生的神色卻有些凝重。
「你要聽真話,還是假話?」
「你這麼說,那我大概知道答案了。那麼就換個問法——」
「我還有多少天可活?」
聞言,喬醫生抬眼,正視陳酒,深深看著他。
「你不怕死?」
「怕啊。」陳酒說,「但是怕有什麼用?」
喬醫生大概沒見過對死如此豁達的人,眼中浮現出複雜表情。
陳酒並不意外這個結果,他和鬼每日親密,大概率會折壽。
喬醫生的手指輕輕點在桌子上,微微思索之後,道:「你和那隻鬼,都幹了什麼?」
喬醫生大概還真不是披皮的江湖醫生,一眼便能看出關鍵問題。
陳酒說:「它總親我……這算嗎?」
喬醫生:「……」
喬醫生表情頗為一言難盡,看陳酒彷彿像是看怪胎。
「你想問他為什麼還沒殺了我?」陳酒反倒自己開始出問題,「實際上我也不清楚,一開始我不知道這裡有鬼,後來發現了,那隻鬼老是嚇唬我,但是也沒傷害我。」
喬醫生:「那麼,你沒有準備驅鬼的措施嗎?」
陳酒無奈一笑:「我剛來,這邊就下大雪了,山路直接被封死,快遞壓根進不來,現在倒是能買了。」
陳酒直起身體,一改之前的散漫,認真提問:「我想買狗血,有用嗎?萬一沒用,撒得房間到處都是,姜管家收拾起來不方便。」
喬醫生:「……」
驅鬼還要考慮後續方不方便打掃的問題,陳酒著實是個人才。
看來是他小看對方了。
喬醫生揉了揉太陽穴,細鏈子一弔一弔的:「姜述不是天師么,你問他就好了。」
「這你都知道?」
「陳之宵和我說的。」
「啊對了,他現在情況怎麼樣?」
喬醫生:「他現在被關了禁閉,一個月之後才能……不對,我們不是在說你的身體狀況嗎?」
陳酒歪了歪頭:「我忘了,那
你繼續說。」
喬醫生:「……你現在的身體被鬼氣入體,如果不加以干涉,兩個月內必死。」
陳酒「嗯嗯」兩聲,十分乖巧好學生,卻見喬醫生不說話了,一臉凝重又詫異地盯著他看。
陳酒心想你看啥呢?嘴上說:「怎麼了,是需要我記下來嗎?」
喬醫生:「……如果你想活命,近期之內不能再和那鬼接觸,否則鬼氣加重,你會感到越來越睏倦,身體無法支配,長久地沉睡,到最後,身體因為扛不住過多的鬼氣而死。」
陳酒支著下巴,一臉驚嘆:「原來如此。」
喬醫生氣急,他從來沒見過面對死亡如此坦然,甚至有些淡定的人:「你不害怕嗎?」
陳酒心想我都死過一回了,何況這裡又不是真的死了。
「死亡不是終點,而是起點。」
喬醫生看陳酒的眼神彷彿在看瘋子。
陳酒:「好啦,開玩笑的,其實我很害怕,很慌張,但是家主是想讓我死吧,所以,說說?他給你派了什麼任務。」
「他已經發現監控被人搞過了。」喬醫生說,「他要求你晚上回到主卧,如果再敢睡在其他屋子裡,他就把姜述撤走了。」
「然後,家主給你帶了一份合同。」
這合同很薄,只有一頁紙,上面正是原主夢寐以求的公司轉移合同。
「只要你簽字,一個月後自動生效,這公司就是你的了。」
陳酒認真看合同。
「這合同能改嗎?」陳酒轉動著指間的筆,思考了一下,問。
喬醫生愣了一下:「你要改哪裡?」
「這個股權接收人……改成陳之宵吧。」陳酒笑了一下,「反正我也沒命要了。」
喬醫生皺著眉看陳酒,他是第一次見到陳酒,原以為他如傳聞一般,是個毫無頭腦的草包,但真正見了面,卻發現陳酒和他想象當中完全不一樣。
「你不想活下去嗎?」喬醫生說。
「不是沒辦法嗎?」陳酒漫不經心道。
「誰說的。」喬醫生說,「我有辦法。」
陳酒:「那還不說來聽聽。」
喬醫生:……我好像被套路了?
喬醫生正襟危坐,重新給陳酒診脈,這一次足足五分鐘,之後他才道:「如果想活命,你需要吸納足夠的陽氣。」
「陽氣?」
「嗯。」喬醫生道,「男人的體|液,血液也行,或者親吻之類的事情。」
陳酒覺得隱約有些熟悉,再一回想,這他媽不是江倦對他做的事嗎?
好傢夥,江倦從他身上汲取陰氣,他從其他人身上汲取陽氣,子子孫孫無窮盡也?
這個設定的創造者想的可真妙啊!
陳酒正要繼續問,樓上傳來一陣腳步聲,規律而沉重,不是姜述。
陳酒和喬醫生十分默契地停住之前的話題。
「這是我的聯繫電話,有問題隨時聯繫我。」喬醫生開始收拾桌面。
陳酒發現喬醫生收拾東西又快又好:「還沒問你叫什麼呢?」
喬醫生:「如果兩個月之後,你還活著,我就告訴你。」
陳酒:「……」那沒事了,886。
那魁梧的黑西裝保鏢和喬醫生微微點頭,喬醫生說:「走吧。」
喬醫生帶著一張陳酒親筆簽名的合同離開了。
姜述從樓上下來,陳酒隨口問道:「他幹什麼去了?」
「安監控。」姜述面色微沉,「客房的監控。」
陳酒「噢」了聲,說:「家主發現我睡在你那兒的事情了,今晚我得回去睡了。」
陳酒著實有些不舍——姜述的體溫,他抱
著姜述睡覺的時候真的很暖和。
姜述擔憂地看著他。
陳酒擺擺手:「都是小事情,有你給的東西,什麼都靠近不了我。」
姜述微微垂眸:「如果那晚你們跑了,說不定是件好事。」
「那你妹妹怎麼辦?」陳酒道。
「雖然不知道你需要什麼,但我相信你妹妹一定會好起來的。」陳酒說,「畢竟,她有一個好哥哥。」
陳酒抱著一床被子走進主卧,房間里空無一人,也沒有某隻鬼的身影,難得的清凈時刻,他把被子鋪好,看了眼時間加速器。
時間沒有加速。
很好,今晚又是個不眠夜。
陳酒躺在床上和系統聊天。
「我從來沒發現居然有這麼多劇情要走,想讓時間過得快一點,好難啊。」陳酒抱怨道。
系統:「你之前不是一點都不著急嗎?」
陳酒:「哎……剛才和姜管家說話,忍不住觸景生情了。」
陳酒看著天花板,靜靜地說:
「我想我哥了。」
也行是系統也被陳酒的情緒所感染,聲音隨之低沉下來。
「可你不是說,不記得他的樣子了嗎?」
「是不記得,但我記得,他很寵我。我做了什麼錯事,他都給我擔著。」陳酒像是只想找個人說說話一般,而系統很配合地做了這個傾聽者。
「我和他不是親兄弟,我們倆從小孤兒院長大,所以他一直不相信,他是真的對我好。」
「我總以為他別有所圖……現在想想,那時候我不過是一個什麼都沒有的小孩,他圖我什麼?總不能是圖我長得好吧?」說著,陳酒把自己給逗笑了。
系統心想,那也不一定。
陳酒小時候的照片他看了,長得真挺可愛的。
「我不相信別人,也不相信他,但是直到我死的那一刻,我好像有點後悔了。」
「我應該相信他。」陳酒說。
「相信什麼?」系統忍不住問。
陳酒淡淡地說:「我忘了。」
今天的江倦並沒有來,陳酒等他等了半天,實在忍不住困意,睡著了。
江倦從鏡子里飄出來,他的神情尚有些疲憊,魂體一直被灼傷的感覺很難耐,他想讓陳酒抱抱他。
可是陳酒碰到他會被凍醒,而江倦受傷的時候,鬼力也在不斷消耗用以彌補傷口,他沒有那麼多鬼力讓陳酒得到溫暖。
最終,江倦只是靜靜看著陳酒,幾分鐘后,回到了鏡子裡面。
隨著江倦身影消失在鏡子里,床頭的鬧鐘時針加速旋轉起來。
「滴答滴答滴答。」
一天兩天……就這樣轉過了一周。
陳酒對此一無所知,他只以為過去了一晚上,起來時精神很好,伸了個懶腰。
門外照例響起敲門聲,陳酒正穿衣服,便說:「進來。」
姜述推門而入,不期然看到陳酒光|裸的脊背和修長的雙腿,視線像是被燙傷了一般迅速移開。
陳酒正彎腰穿褲子,沒注意到姜述的視線,說:「早安。」
「早安,您昨晚睡得好嗎?」姜述微微欠身,如同一個正常的管家一般做例行詢問。
「非常好。」陳酒揉揉眼睛,「從來沒有這麼好過。」
他伸了個懶腰,心情非常好,忍不住抱了一下姜述,隨後往門外走去。
「今天吃什麼呢?」
今天的早餐是三明治,塗了陳酒喜歡吃的花生醬。陳酒心滿意足地叼著麵包片:「姜管家怎麼知道我喜歡花生醬?」
「陳之宵告訴我的。」姜述道。
陳酒略微驚訝:「你和他還有聯繫
?」
姜述微微搖頭:「你們走之前的那晚上,陳之宵給了我一個筆記本,上面寫了你的愛好。」
「什麼筆記本?」陳酒對此一無所知。
姜述卻反問:「少爺很好奇?」
「我就是很奇怪。」陳酒嘟囔,「陳之宵還有這麼貼心的時候。」
「那麼,提前恭喜少爺得償所願了。」姜述語調平平。
陳酒抬眼看他:「姜管家,你是什麼意思?」
「回去之後,少爺不是就要和他在一起了么?」姜述道,「雖然家主禁止亂|倫,但你們不是親兄弟。」
陳酒嘴裡的麵包片險些噴出來:「誰和你說我要和他在一起了?!」
「不是嗎。」姜述道,「我知道他和你表白了。」
「……我對他只是親情。」陳酒重新把麵包片叼起來,「哪怕他不是我親弟弟,我也待他如弟弟。」
「真的?」
「這還能有假嗎?」陳酒咬了一口麵包片,裡面的夾心濃郁又均勻,陳酒忍不住眯起了眼睛,露出彷彿吃到喜歡的東西之後懶洋洋的表情。
姜述緩緩道:「既然如此,其實,姜家有一個家訓。」
陳酒露出疑惑的表情,看著姜述。
因為嘴裡塞著東西,所以只能頭頂冒出一個問號。
不知道姜述是否能看懂。
姜述看了他一眼,繼續不緊不慢地陳述:「姜家人向來追求一生一世一雙人的感情,若是喜歡誰,便去追,若是不小心親了,就必須對他負責。」
「噢。」雖然不知道姜述說這話的目的是什麼,但陳酒表示很贊同,他點點頭,附和道,「這個家訓很不錯。」
「你贊同嗎?」
「當然。」
姜述嘴角微微上挑:「那麼,親愛的少爺,你願意當我的男朋友嗎?」
陳酒:「?」
陳酒嘴裡的麵包片徹底掉了。
「不不不是,這和我有什麼關係啊?」陳酒瘋狂擺手。
姜述道:「但我親了你,就必須對你負責。」
「可你什麼時候親……」陳酒話說到一半,忽然想起來,好像,的確是有這麼一回事啊。
他完全忘光了。
「那不是為了救我嗎?」陳酒說,「不算數吧?」
「姜家人,一輩子只能親一個人,哪怕是為了救命。」姜述義正言辭道。
陳酒皺著臉:「那如果是親了一隻小狗,你也要和它在一起?」
姜述:「只限於人。」
陳酒:「這……我可以拒絕嗎?」
「當然可以。」姜述很貼心,補充道,「只不過我這一輩子,就只能守活寡了。」
陳酒瞳孔地震。
這麼重要的事情,為什麼你親我之前不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