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第 84 章
那東西又濕又滑,狠狠勒在祝微生手腕上,一纏上就一股大力襲來,將祝微生往前狠狠一拽。
感受到沿著這東西傳來的意圖,祝微生沒有反抗,任身體和意識跟隨著這股力道往前一栽。
失重感傳來,祝微生閉了下眼睛,睜開的同時,眼前也傳來了明亮的光線。
同時,沈健憤怒的帶著一絲威脅的聲音在他頭頂響起,「常泰,不要以為族長是你二叔我就怕你!」
沈健怎麼在這兒?
祝微生猛地睜眼,扭頭看向旁邊,結果只看到兩條大毛腿。
祝微生一愣,意識到是視角問題。他順著腿上移,就看到一個瘦弱的漢子手裡拿著一把大鋤頭,將他和一個二十來歲的女人護在身後,神情憤然地看著前面一群人。
看著仿若巨人的漢子,祝微生低頭,看到了自己穿著小碎花褲的身體。祝微生又伸出雙手,手縮水很多,變成了兩隻髒兮兮的小手。他往頭上一摸,還摸到了兩個毛揪揪。
他變成了一個大約只有三歲的小姑娘。
沈健呢?祝微生眼神搜尋一番,想到自己現在的模樣,眼神在女人和漢子身上轉了一下,落回漢子身上。
他就是沈健。
祝微生看了看四周,他和沈健變了一副模樣,而且已經不在客房裡,而是站在一處田間地頭。這個地方剛好處於夏季,兩邊田地里都是才長出沒多高的秧苗。
再看前面和沈健對峙的一群人,衣服破舊,款式很老,像幾十年前才有的樣式。無論男女,腳上要麼沒穿鞋,要麼穿的草鞋。
這群人皮膚幽黑粗糙,看著沈健的眼神特別不屑。
尤其是為首那個三十多歲的男人,他眯眼開口,「常虎,別說得好像我仗勢欺人似的,你挖掉我家田裡的水溝,把水都放你家田裡去了,我家秧苗缺水長不出來,我不找你找誰!」
這人對著沈健說話,口中叫著別人的名字,顯然在這個特殊的地方,沈健就是常虎。
沈健完全沒有意識到自身身份的問題,好像他真的是常虎一樣,他真情實感地他那熟悉的嗓音反駁道:「那是我該挖!常泰,你天天霸著水不放不許我家往下放,現在氣溫這麼高,我家白天夜裡地里都沒水,苗子都要被曬死了!為這事兒我們找你商量多少次了,結果你呢,一直對我們不理不睬,還仗著族長侄兒的身份敲打我。我告訴你,耽誤了我家今年的收成,族長來也沒用,我和你拚命!」
常泰對「常虎」的威脅不屑一顧,「以為放狠話我就怕了你?我告訴你,這水流到我家田裡就是我家的水,你想要水灌苗,自己想法去,別打我家注意。」
大人們的爭執小孩插不上手,祝微生看向躲在沈健身後的女人。
女人扎著麻花辮子,只露出個側臉,大概是經常勞作,女人皮膚也很黑。但即便如此,只從一個側臉,祝微生也看出女人長得不差。
她縮著肩膀,雙手緊張地攥在身前,看起來害怕極了。
祝微生看女人的目光明顯,女人察覺到,轉過頭來看。
祝微生依舊沒看清女人的模樣,女人將下半張臉縮在聳起的肩膀後面,只露出一雙眼睛。那雙眼睛閃爍著仇恨的光,又帶著一絲詭異的冷靜。
女人垂頭看著祝微生,探出手來在他頭上拍了拍,聲音帶著一股說不清的意味,似疼惜似幽嘆,「蓮兒,爸爸和媽媽在,不要怕。」
被女人手撫過的頭頂,像被一層寒氣吹過。
女人的話剛落,「常虎」和常泰那邊的交涉也進行不下去了,雙方最後一點理智被怒火吞沒,紛紛操起手中的武器準備干仗。
農人的武器不是扁擔就是鋤頭之類的,若是運氣不好挨的不是位置,一下就能丟了命。
「常虎」這邊算上祝微生也只有三個人,但常泰那邊人多勢眾,他們這邊完全是只有挨打的份。
「常虎」護在他們前面,所以最先挨打的會是他。但祝微生這裡,真正挨打的人是沈健。
這麼一會兒祝微生已經看出來了,他和沈健進入了一種類似幻境的鬼域里。這個幻境會讓進入這裡的普通人以為自己就是幻境里的人,所以祝微生看自己現在的形象是個小女孩。
如果不是他不受鬼域影響,頭腦始終清明,這會兒他應該和沈健一樣,已經代入了自己的身份。
——一個可能已經被如此場景嚇得不敢吱聲或者說嚇得直哭的小女孩。
在這種幻境里受傷死亡,他們真正的身體也會受傷死亡。
眼看沈健有喪命的危險,祝微生立即雙手起勢,掐訣。
手太短,祝微生差點沒掐訣成功。
差點人生第一次翻車,祝微生面色依舊穩穩,快速念出了凈天地咒。
凈天地咒,掃穢除愆,卻邪衛真。
我身之所在即為天地。
訣成咒落,四周清氣一盪,正舉著扁擔鋤頭往沈健頭上招呼的常泰那一群人,轉眼間就像被風沙吹噬的雕塑,一寸寸風化,最後消失在原地。
正舉著鋤頭反抗的沈健也僵住了身體,他緩緩恢復了原有的模樣,臉上的憤怒和狠絕也都一一褪去。他看看手裡的鋤頭,又看看四周田野,露出濃濃的茫然,「這是哪?」
同樣恢復了自己模樣的祝微生看著他,「你怎麼也進來了,來這裡之前你幹什麼去了?」
「微生,你也在!」看到祝微生在,沈健一下子就放心了,而後他有些欲哭無淚,「我上廁所啊,結果剛進去就腦袋一暈,然後就是現在了。」
祝微生選下靠湖的那間房,本意就是不想沈健他們受干擾,但回憶了一下處於他客房下面的衛生間布局,祝微生默了一下,最後道:「上廁所之前,你是不是又和鶯鶯和律子叔打遊戲了?」
沈健:「是……」
那也難怪了,沈健身上有護身符,卻還是被拉進來了,正是因為他跟朱鶯鶯還有律子叔兩隻大鬼加大大鬼接觸過,身上陰氣重了。
「以後特殊時候,少接觸他們。」祝微生提醒了一句。
不過現在也不是說這些的時候,祝微生抬頭看向女人。
其他人都消失了,但女人還在,她身上的那些害怕和對小女孩的疼惜都不見了。她看著祝微生,眼神森森,「你居然一直都是醒的。」
祝微生道:「和你有仇的是這個村子里的人,我們只是來這裡遊玩的遊客,你為什麼要害我們。」
「你們跟姓常的都是一夥兒的。」女人怒聲說,「下午的時候你們和那個執役童子有說有笑,關係這麼好,我要你們體會一下我們一家被這群姓常的害死時有多痛苦。」
「姓常的,執役童子?」沈健緊緊靠著祝微生,想了一下,很容易就把這個奇怪的稱呼和常鑫對上了號,這麼嚴肅詭異的場合,他還有心情吐槽,「常鑫都二十多歲了,還是童子?」
「執役童子是道僮的別稱,但在澤沁村,應該是指青壯年。」祝微生道,「青壯年陽氣重,人數多了,對鬼物可以起到一定的剋制作用。」
女人冷笑,「這些童子為虎作倀,年年幫著常泰鎮壓我,你們和他有說有笑,也該死!」
「冤枉!」這種鍋沈健可不想背,忙把他們和常鑫的關係說了一遍,至於那個什麼常泰,他們更是認都不認識,「你剛才說常鑫年年幫著鎮壓你,可澤沁村不是說祭花神嗎?」
「什麼花神。」女人諷刺一笑,「不過是斂財的噱頭。」
然後沈健才得知,所謂的祭花神,其實一直都是一個鎮邪儀式。而且年年鎮,不是什麼三年一次,對外之所以這麼宣傳,就是想借著民俗活動多招攬一點遊客。
至於那個邪,正是眼前這個女人。
沈健想知道女人叫什麼名字,但女人不信任他們,並不樂意告訴他們,冷哼一聲,就站原地冷冷看著他們。
見再問不出什麼了,祝微生幽幽看女人一眼,「既然她不願意說,那我們就走吧。」
「好好,趕緊走趕緊走。」哪怕有祝微生在身邊,沈健還是比較希望能早點回到正常的世界。
但聽著他們對話的女人,卻神情一獰,揮出鬼爪向他們撲來。
祝微生快速在空中畫下一道金光符咒,打在撲過來的女人身上。
女人痛哼一聲,被迫一退,再抬眼時,祝微生已經拉著沈健消失了。
從鬼域幻境里離開時,熟悉的失重感傳來,沈健只覺得眼前一黑,再睜開,眼前還是黑的。
不,細看還是有些光線的,而且還有呼呼的冷風照臉吹。
「微生,我們這是在哪兒啊!」沈健驚恐地發現他被吊在了半空中,他上半身被什麼東西困住動彈不得,只能兩隻腳撲騰,連祝微生在哪都不知道,只能大喊。
「我們在神像上。」
還好,祝微生離他不遠,聽聲音就在他旁邊。
「怎麼跑神像去了。」沈健兩隻眼使勁兒往下瞥,這幾天沒什麼月光,沈健眼珠子都要瞥出來了,才看清楚底下果然是幽靜的湖水。
他們這個位置,正好處於神像的背面,屬於前面來了人都不一定能發現他們。
而且更詭異的是這本該堅硬的神像,此時卻像一團會動的軟泥,正把他們往裡面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