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章 世間哪有如此巧合之事?
李珺喬想著李承恩這才遇劫,屋子裡也是一片狼藉,實在不宜在這個時候再給他添麻煩了。
再說了,她雙腿麻痹也不是近來發生的事了,也不至於危及性命,也就用不著趕在此刻跟李大夫說明了。
於是她裝作輕鬆地說,「我見陽光正好,城郊的花大概也開了,便和今夕出來了。」
「不知不覺行至這邊,想起也有幾天沒有見著李大夫了,便乾脆讓二狗子停了車,過來看看你是否安好。」
李承恩聞言點了點頭,「小姐的腿疾已經好得七七八八了,也用不著三兩天針灸一次了,所以我才沒有像往日那般來得如此頻繁。」
他指了指散落一地的草藥,有些抱歉地說,「我本來也打算再過兩天就來府里看望小姐,沒承想小姐和今夕先一步過來了,倒讓你們見到這一片狼藉,幸好沒把你們嚇著,不然我這良心就更過意不去了。」
一旁的今夕見李珺喬沒打算把事情告知李大夫,一下子就急了,搶在李珺喬離去之前,對李大夫說,「李大夫,你別聽小姐的話,她的腿……」
「今夕!休要胡言!」李珺喬喝止今夕,不讓她把話說下去。
要是換做以前,今夕或者就會乖乖把話咽進肚子里,但這件事事關李珺喬的身體,今夕也不敢掉以輕心。
於是她並沒有理會李珺喬的阻止,反而把李珺喬這段時間腿疾發作得越發頻密一事實言告知。
李承恩一聽眉頭緊鎖,連忙讓李珺喬到跟前來,他再好好替她看看。
李珺喬無法,只能坐到李承恩旁邊,把手遞給了他。
「這脈象看起來也算平穩,怎會如此?」李承恩一邊搖頭,一邊疑惑不解地收回了把脈的手。
李承恩望向李珺喬,卻見她一副樂天的模樣,只能嘆了一口氣,「說到底都是我醫術不精,要是換作我師兄來,說不定小姐的病根就能徹底根除了。」
今夕一聽,就像看到了希望,連忙問了句,「李大夫還有師兄?那他現在人在哪裡?」
李承恩坦言道,「我這師兄蹤跡不定,我都好幾年未曾見過他了。」
李珺喬見今夕眼內的光一下子黯淡下去,知道她失望了,便只能安撫她說,「我這腿疾又不會傷了性命,不過是偶爾發作之時走不了路而已。」
「其實也不打緊,只要稍稍休息一會兒,等麻痹的感覺消退,便又能行走了。」
「相比起在那次意外中不幸喪生的人,我已經是無比幸運了。實在不必為了我而覺得苦惱的。」李珺喬笑了笑說。
「但是小姐……」
今夕還想說什麼,卻被旁邊的二狗子一把拉住,「這些事小姐自有分寸了,你一直在她身邊念念叨叨的又做什麼?」
「說不定我們過不了多久,小姐的腿疾便不葯而治?又或者李大夫想到更好的診治法子?又或者得以遇到李大夫的師兄,求得他的幫忙?」
「而且小姐也說過,與其日夜憂心未來之事,還不如把握現在,過好每一天的日子,也好比愁容滿面要自在吧?」
二狗子的話讓今夕啞口無言,她也沒想到自己這些日子來給李珺喬帶來了多少壓力。
她滿懷愧疚地對李珺喬說,「小姐,對不起。」
李珺喬卻給她一個毫無芥蒂的笑容,「你也不過是為著我好,我又怎會怪責於你?」
「再說了,現在治不好的病,不代表以後也治不好。」
「說不定等我七老八十的時候,你的孩兒都大了,突然有一天跑過來跟我說,已經找到了醫治我雙腿的法子了,保准能讓我跑起來比年輕人還要快……」
今夕見李珺喬一臉不正經,這個時候都不忘拿她來取笑,臉上不禁紅到了耳根。
她努了努嘴,「小姐盡會拿我開玩笑。說不定我就不嫁人了,就像崔嬤嬤一樣,跟著老祖宗就這樣過一輩子。」
旁邊的二狗子一聽,馬上急得不行,連忙說,「不嫁人怎麼能行?崔嬤嬤是崔嬤嬤,你是你,你怎能和崔嬤嬤比?」
「你這是幾個意思,我怎麼就比不得崔嬤嬤了?我看你是存心又要吵架是吧?」今夕叉著腰,一臉怒容。
二狗子連忙求饒,「不不不,我不是這個意思……」
雖說二狗子笨嘴拙舌的,也不會說什麼漂亮話,但李珺喬卻看出他對今夕與別個不同,言語間也甚為遷就容忍。
有時候即使兩人鬥嘴時,二狗子明明先領了上風,但最後贏的人往往還是今夕。
但今夕顯然沒有覺察到這一點,見二狗子這番如此輕易就投降了,表情頗為得意。
李珺喬只覺得眼前這兩人活脫脫一對鬥氣冤家一般,只是不知道何時今夕才能明白二狗子的心意了。
不過依著今夕那大大咧咧的性子,又一心只在李珺喬身上,只怕二狗子要吃上一些苦了。
李承恩看見今夕和二狗子這般,也不由得想起當初李珺喬和李景煥兩人差些就結為夫婦之事來。
他心中隱隱作痛,只能暗暗在心底道一聲,天意弄人罷了。
既然李承恩不願意跟李珺喬回去,李珺喬只好讓今夕和二狗子幫忙把屋子內和院子散落一地的東西恢復原位。
李承恩本想推辭,說這些零散的活兒自個兒慢慢整理就好,實在不能煩擾到他們。
但李珺喬卻說,人多好幫忙,大家一起把屋子清理乾淨用不了多少時間的。
更何況他的手腳被捆綁多時,都被捆紅了,要是這些活兒都留給他一個人來收拾,只怕連今天晚上睡覺的地方都收拾不出來。
今夕和二狗子也隨聲附和著,叫李承恩無法拒絕眾人的好意。
大家分工合作,由今夕負責屋子裡的收拾工作,而二狗子則負責把院子里散落的藥材收回來。
由於李珺喬的腿腳不方便,便在屋子裡坐著,在李承恩的指導下,做些藥材分類的工作。
眾人忙活了好一陣子,終於把宅子收拾得乾乾淨淨。
眼看出來半天了,李珺喬便起身告別李承恩,準備回府里去了。
臨別之際,李承恩想起一事,便對李珺喬說,「小姐,我想起下個月初四,是我師傅的冥日,說不定我那師兄會出現祭拜。」
「要是我見著了他,無論用什麼法子都會把他請來,替小姐醫治,還希望小姐不要灰心。」
李珺喬聞言只是笑了笑,「如果能如此,自然是最好不過了。不過,要是真的沒有遇上,李大夫也切記不要自責才是。」
早一步上了馬車的今夕聽見兩人的說話,忍不住掀起帘子探出頭來,不死心地問了句,「話說李大夫你那師兄叫什麼名字來著?說不定我們也能自個兒派人去尋上一尋,也比守株待兔要好。」
李珺喬見今夕此番終於沒有用錯成語,心中欣慰不已。
她正欲表揚她一番,卻沒想到李承恩一本正經地回答今夕的問題來了。
「我那師兄本姓洪,名江河,只是不曉得那麼多年過去了,他是否還用著這個名字。」
洪……江河?
李珺喬只覺得這個名字好生耳熟,感覺像在哪裡聽過。
二狗子比李珺喬還要早反應過來,連忙提醒道,「奴才那個在衙門做仵作的熟人,也是喊這個名字來著!」
李珺喬這才猛然想起來,那個老頭子的確自稱洪江河,還嫌她把他叫老了,讓她稱呼自己一聲洪公。
但是李承恩是個大夫,想必他的師兄也會是個大夫,怎會成了仵作?
雖說在現代,醫生和法醫都跟人體醫學息息相關,但正所謂隔行如隔山,醫治活人和解剖屍體還是有些天淵之別,兩者根本不能混為一談。
而且在外人眼中,大夫能夠起死回生,救人於危難之中,是一門讓人尊重的職業。
而仵作則因為常年與屍體為伴,所處之地也是陰暗污穢。
加上古人向來忌諱生死之事,也擔心沾染了晦氣,對待仵作往往以白眼和嫌棄。
李珺喬知道李承恩向來注重名聲之事,擔心二狗子不假思索說出的話會得罪李承恩,只能打了個圓場說,「休要胡說,李大夫醫術高明,想必他的師兄也必定是懸壺濟世之人,怎會與屍體作伴?」
「肯定是碰巧兩人姓名湊一起罷了,再說了,李大夫不是也說了,他師兄換了個名字行走江湖也說不定……」
李承恩聞言笑著說,「仵作?也不是沒有可能。他頗為避世,說不定乾脆換個身份,好避免和人相處。」
李承恩的話讓李珺喬大為震驚,她脫口而出問道,「作為醫者也會怕見生人嗎?」
李承恩卻說,「他醫術雖高,脾氣卻不怎麼好,就連醫治人用的法子也是奇奇怪怪的,能接受的人並不多。」
「不過啊,基本上經他手醫治的奇難雜症,沒有不痊癒的,連師傅再生的時候,也稱他是百年難得一遇的奇才,天賦甚佳,就連我也遠遠比不上。」
李珺喬見李承恩的言語間不自覺流露出讚賞和羨慕之意,更覺得那天在三合義莊見到的老頭子跟他形容的師弟毫無相似之處。
李珺喬在義莊見到的那個洪江河樂天豁達,即使是面對李珺喬時也沒有絲毫怕生躲避之意。
兩人還在義莊內說了好一陣子的話。
李珺喬下意識覺得這兩人並非同一人,但為了保守起見,李珺喬還是問了句,「敢問李大夫一句,你那師弟是否喜歡飲酒?」
李承恩微微一愣,斬釘截鐵地說,「小姐為何有此一問?我那師弟不僅滴酒不沾,平素也總說醉酒誤事,經常勸阻我們這些師弟少貪杯。」
李珺喬一副瞭然於心的樣子,笑著回了句,「那大抵不是同一個人了。我們認識的那個仵作和李大夫的師弟恰恰相反,他嗜酒如命,而且酒量極佳,上次喝了我半罈子女兒紅還像沒事人一樣。」
李承恩聞言頷首,「聽小姐的語氣,那人定是個豁達豪邁之人,要是日後有機會,我也想結識一番。」
李珺喬也沒料到李承恩並不在意洪江河仵作的身份,反而對此人充滿興趣,她嘴邊的笑意更濃。
「只要美酒足夠醇厚,必能引來他,說不定你們還能成為推心置腹的好友。」
李承恩點了點頭,揮手送別李珺喬等人。
馬車上,今夕好奇地問向李珺喬,「小姐,你說為何李大夫對官府如此不信任?寧可自己吃了這個啞巴虧,也不願意報官。」
李珺喬還在想著那些歹人到底想要尋什麼,對今夕的問題心不在焉。
被問急了她才不緊不慢地回了句,「說不定李大夫曾經在官府手上吃過虧,又或者是聽多了外面的人說起官府內的種種不堪,才執意如此吧。」
「再說了,遇劫的人是他,他要是不想報官的話,我們也只能尊重他的決定。」
今夕顯然對李珺喬模稜兩可的回答有些不太滿意,但見她的心思並不在這上面,也就只能撩起帘子,望向車窗之外。
幸好沿路的景色甚美,今夕很快就忘卻了心中的疑惑,反而靜下心來欣賞窗外的阡陌交通,雞犬相鳴的田園之景。
沒過多久,李珺喬突然聽到了馬車後面傳來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把她的思路一下子給打斷了。
她禁不住皺了皺眉頭,心想,「山間小路本就狹窄,那人怎麼騎得那麼快,也不怕掉進田埂里去。」
「小姐!小姐等等我!」那人一邊駕著馬追在馬車後面,一邊對著前面的方向呼喊。
李珺喬覺得這把聲音有些熟悉,但她一時沒想起那人是誰。
就在她打算把頭探出車窗外面張望的時候,只聽到今夕沖前面駕駛馬車的二狗子喊道,「快停車,是我們的人!」
二狗子聞言連忙拉緊了韁繩,把馬車停在了一邊。
那人二狗子終於停車了,身下的馬蹄這才跟著慢了下來。
他駕著馬來到了李珺喬跟前,翻身躍下了馬背,整個動作一氣呵成。
還不容他開口說話,今夕便搶先問了起來,「石頭,我記得今天是你當值之日,怎麼會出現在這裡,還在後面追著我們的馬車?」
石頭一路追趕而來,微微有些喘氣,但他還是向馬車上的李珺喬行了個禮,抱歉地說,「驚擾到小姐,實在是奴才的不是。只是今天小姐出門不久,驛站的人就來了。」
「但今早小姐出門時並沒有言明去向,奴才還是問了小姐院子的下人,才知道小姐和今夕姐姐到郊野去了。」
「奴才記得小姐吩咐過,要是有范疆那邊的來信,馬上送過去給你看,於是奴才便騎馬沿路來尋小姐了。」
李珺喬一聽到范疆兩字,心就被提到咽眼去了,卻見石頭說起話來慢條斯理的,不由得心中焦急,連連催促著,「那信呢?!」
石頭自認為自己做了得力之事,心中頗為洋洋自喜,一邊從懷中掏著書信,一邊驕傲地說,「是吧,奴才都猜到小姐准著急了,放心吧,奴才才信帶在身上呢!」
石頭的拖沓在府里出了名的,就連今夕都忍不住朝他翻了一個白眼,「我怎麼記得小姐出門都有三四個時辰了,你這都是什麼時候拿到的信啊,那麼久才送到過來,莫不是借著送信的名義,四處閑逛。」
石頭馬上委屈地說,」今夕姐姐,我哪裡敢啊。我在這條回府必經的路上都繞了幾圈,就是沒見著你們,我都快急死了。」
李珺喬從石頭手中接過那封薄薄的信,迫不及待就要拆開。
信中所言,曾有人在宋梓溪附近見過貌似宋熠的男子。
但據那人的說法,那個貌似宋熠的男子行蹤詭秘,而且極為警惕,見有人發現他以後,馬上逃去無蹤。
李珺喬迅速讀完信中的內容,陷入深思之中。
宋梓溪?
那不就是當初李承恩夫婦拾獲李景煥之處嗎?
宋熠去那裡做什麼?
李珺喬敏銳地察覺到當中必定有貓膩。
而且她記得李承恩也曾說過,李景煥和宋熠大有可能都是龜茲國人,而宋梓溪恰好就在龜茲國和涼凌國的邊境。
所以,宋熠突然出現在宋祉溪,恐怕這件事並不簡單。
李珺喬當即決定了要去范疆一趟了。
不過她考慮到要是她跟李一白說了她的打算,李一白是斷然不會讓她獨自一人前往的。
李珺喬生怕這件事耽擱太久,只會越來越難尋獲宋熠,沉思片刻以後,決定來一個先斬後奏。
這件事本就是越少人知道越好,她擔心被石頭看出端倪,便找了個理由把他打發回府。
待他離去以後,她才轉身對今夕為難地說,「今夕,我有一事需要拜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