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拋下
大巴停靠在路邊熄了火。
並且在李察的建議下，關閉車內燈光，盡量保持安靜。
他雖然經驗豐富，但也沒見過這裡的異常，不可能憑空猜出有什麼樣的殺人條件和行動方式，所以只能做一些簡單的措施，盡量隱蔽自己。
一群人就這樣在煎熬中度過了漫長的一晚。
昏暗的車廂內，石明偷偷看了一眼手機，時間已經是早上八點半。
他小心翼翼地掀開窗帘一角，朝外瞟了一眼，頓時心中一沉。
本該旭日東升的早晨，此刻卻依舊如深夜一樣，濃濃的黑暗籠罩在四周，彷彿要吞噬掉一切。
這裡絕對不是正常的世界！正如李察所說，他們現在已經陷入到了另一片空間，一片屬於異常的空間。
這就是場嗎？
「李察，你說的救援什麼時候才能到啊？」一整晚的時間，終於有人忍不住問了出來。
其他人也都眼神迫切地看向李察，一晚上沒休息好讓他們看上去臉色很差，像極了一隻只被困在牢籠里精神萎靡卻渴望逃脫的獵物。
李察緊緊握著手機，直到現在上面依舊沒有收到任何訊息，自己的申請似乎石沉大海。
異常面前，人人平等，既然都可能會死，那不如死一些價值低的，而普通人就屬於低價值消耗品。
那位主管的一貫作風。
或許這裡的三十多個人已經被放棄了。
李察一瞬間想了很多，片刻之後回過神來道：「全球各區處理異常的人手都十分緊缺，抽調救援也是需要時間的。」
聽到這顯得有些官方的回答，眾人即便不滿也不好再說什麼，只能繼續等待。
而隨著時間緩緩推移，起初車廂內還有人相互打氣，到後來也都慢慢失去了交流的興緻，這種昏暗壓抑的環境消磨著每一個人的精神。
最終剩下的，唯有奢望這只是一場即將結束的噩夢。
不知又過去了幾個小時，車裡突然傳來了一陣咕嚕咕嚕聲，持續已久的安靜被打破，人們看向聲音傳來的方向。
孫胖子抱著啤酒肚，靦腆地笑了笑：「不好意思，正常生理反應，控制不了。」
馮國峰舔了舔乾癟的嘴唇，看了一眼不遠處的營地，用商量的口吻說道：「李察，我有個提議，我們大家下車用最快的速度把營地里的物資搬進車裡，你看行不行？」
「不行！」李察立刻一口否決，緊緊皺著眉，「這樣做太冒險了，看來你們還是不懂異常到底有多危險。」
「我知道很冒險。」馮國峰一臉苦笑道，「可是……救援看樣子一時半會也來不了，大夥挨挨餓倒沒什麼，不喝水堅持不了多久的。」
李察扭過頭，看到很多人正在眼巴巴地望著自己，心裡知道馮國峰說的也有道理，但在場裡面走動實在是太危險了，別說異常，就是撞到了咒奴，都要死人的。
手機上還是沒有消息……
猶豫了一會，他臉上閃過無奈之色，嘆了口氣：「好吧，但所有人一定要聽我指揮，異常一般都會有自己獨特的殺人方式和條件，只要不觸發那些條件就還算安全，如果你們有人私自行動，很有可能會害死所有人。」
交待完畢后，李察和馮國峰兩個人率先下車，走在最前面，而剩下的人則跟在後面五六米的位置。
「這是什麼東西？」馮國峰隨手夾住了從眼前飄過的一塊黑色孢子，露出了疑惑的表情，「之前在車上就看到這玩意了，
我們剛來的時候還沒有吧？」
「我也不知道這是什麼。」李察搖了搖頭，「但場里可沒什麼好東西。」
馮國峰一聽，連忙甩掉了手裡的黑色孢子。
此刻的營地彷彿黑暗中一座孤零零的燈塔。
一群人躡手躡腳地靠近。
很快便走過了第一個帳篷，這時李察突然拍了拍馮國峰的肩膀，壓低聲音道：「先去看一眼威爾的帳篷。」
馮國峰只說了一個好字。
「一，二，三，四……是那頂帳篷。」
確定了一下威爾帳篷的位置，兩個人一步步緩緩靠近，整個過程連大氣都不敢出，甚至可以聽到自己的心跳聲，生怕突然冒出什麼恐怖的東西。
「還在嗎？」馮國峰緊張地問了一句。
李察探頭看了一眼，緩緩鬆了口氣：「他不在了。」
原本有一具屍體的帳篷，此刻卻是空的，這是一個令人毛骨悚然的消息，但對現在的他們卻是好消息。
如果威爾的屍體還在裡面，李察絕對會讓所有人立刻退回車裡，在一個咒奴面前搬東西，那跟自殺沒什麼區別。
馮國峰也鬆了口氣，隨後連忙招手示意後面的人開始行動。
按照之前的計劃，男人搬礦泉水，女人則搬一些重量較輕的膨化食品。
一切似乎都在有條不紊地進行中。
「好煩啊，都粘到頭髮上了。」
一個正在搬麵包的女人甩了甩腦袋，露出了嫌棄的表情：「黏黏的，好噁心。」
跟她一起抬的人是蘇嵐，看到空中飄著的黑色孢子，心裡也有些犯嘀咕，但還是安慰了一句：「我身上也有，先別管了，等回到車裡再清理。」
「那好吧。」
女人有些不情不願地應了一聲，但就在她準備繼續往前走的時候，卻發現蘇嵐突然停了下來。
她奇怪地問道：「怎麼不走了？」
然而蘇嵐卻並沒有回答她，只是一臉驚恐地看向她身後，巨大的恐懼之下甚至連嘴唇都失去了血色。
那女人意識到了什麼，渾身止不住地哆嗦了起來，眼淚瞬間奪眶而出。
一股瘮人的寒意從身後籠罩過來，她根本沒有勇氣轉頭看一眼，腦子裡想著抬腿逃跑，身體卻像是被抽光了力氣一樣發軟，直接坐倒了下去。
但她沒有完全坐下去，而是後背似乎撞到了什麼東西。
冰冷，僵硬，觸感像是一塊石頭。
更像是一具屍體。
皮膚灰白，滿臉屍斑的威爾站在身後眼神死寂地看著她，根本沒有人看到他是何時出現的，出現的毫無徵兆，無比詭異，就好像威爾一直站在那裡，只是沒人注意到他。
一隻慘白的手掌緩緩抬了起來，握住女人細嫩的脖頸。
「啊！」
一聲凄厲的慘叫戛然而止，隨後便是一陣令人毛骨悚然的聲音，彷彿肉類加工廠里某種肉在巨大的壓力下被碾得破碎。
「快，快上車！」
李察看到了這恐怖的一幕，立刻瞪著眼睛大吼了一聲。
這一吼頓時驚醒了被嚇懵了的眾人，一群人就像是瘋了一樣，沖著路邊的大巴狂奔。
但儘管之前有過囑咐，有些人還是在恐懼下驚慌失措地亂跑，永遠地消失在黑暗中。
「該死！怎麼突然就冒出來了？」
比起其他人，此刻石明更是叫苦不迭，他搬的是自己帳篷里的瓶裝水，而他的帳篷離大巴很遠，中間還隔著威爾。
不過值得慶幸的是，威爾在殺死那個女人之後沒有盯上其他人，而是暫時停在了原地。
趁著這點喘息的機會，石明迅速繞開了他，沖向大巴。
「踏，踏，踏。」
但就在石明心中稍微鬆了一口氣的時候，一陣腳步聲從身後傳了過來。
這腳步聲沉重，僵硬，間隔幾乎像機器一樣沒有誤差，絕對不可能是活人。
威爾追來了！
心中閃過這個念頭，石明瞬間感覺到頭皮發麻，全身汗毛倒豎。
前方的車離自己只有差不多30米的樣子。
然而這放在平時很近的30米，在此刻卻讓人感到一陣絕望。
「快開車離開這！」
大巴車上，郭一睜大了眼睛看向那具渾身僵直卻抬腿沖著這邊過來的屍體，嚇得肝膽俱裂，一臉驚駭地沖著司機大吼道。
「再等一下，石明就要到了。」蘇嵐站在車門口，沖著外面焦急地招了招手，「石明，快點！」
20米……15米……8米……
石明離大巴的距離越來越近，眼看就要到了，但身後的腳步聲同樣也越來越近了。
此刻他就像是在和一具冰冷的屍體賽跑。
然而下一秒，令所有人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
郭一突然用力蠻橫地一把將蘇嵐推開，隨後鎖上了車門。
「你在幹什麼？」蘇嵐坐倒在地上，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著他。
郭一眼神中露出了兇狠之色，從懷裡掏出一把彈簧刀，抵在了司機的脖子上，威脅道：「不想死就開車！」
「別……別衝動，我開，我開。」
老方感覺到了刀尖扎進皮膚的刺痛感，早已準備好的車子立刻開動起來。
而此刻石明也正好來到了車門前，瘋狂拍打著車門，他透過玻璃看到了裡面發生的一切，卻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車開走。
車尾在眼前揚起了一陣灰塵。
「郭一！」
石明全身都在顫抖，咬著牙發出了一聲絕望的怒吼。
他沒有再跑，因為腳步聲已經來到了身後，距離自己不足兩米的位置。
陰冷刺骨的寒意彷彿就貼在自己的皮膚上，還伴隨著一股令人作嘔的屍臭味，自己就像是掉進了太平間一樣。
要死了嗎？
雖然心裡很不甘，但似乎沒有別的辦法了。
只是沒想到死亡來的會這麼快。
「踏，踏，踏。」
石明默默閉上了眼睛，但就在下一刻，這沉重的腳步聲並沒有停下來，而是經過了自己的身邊。
他一下子睜開了眼睛，臉上露出了不可思議的表情。
威爾慘白，僵硬的身體沖著大巴的方向而去，消失在了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