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讓自然慶幸的是,至純之物並沒有完全消失,還有一些殘餘,這些殘餘在幻想薄弱之時發揮了作用。不知過了多久,命運布下的幻想也難逃時間的限制,幻想越來越稀薄,這時,至純之物散發了僅有的,十分微弱的力量,蜜蜂感知到了這股力量,一剎那間,蜜蜂的眼睛感受到了現實的光,這是強烈的太陽光,初照之時有一股由來已久的溫暖,這種感覺對蜜蜂來說既陌生又熟悉,接著,微風徐徐,蜜蜂在風的感召下,終於飛離了大樹。在殘留記憶的引導下,蜜蜂飛向了蜂巢,原本能遮風擋雨的蜂巢現如今在蜜蜂看來又破又小,遠不能滿足蜜蜂的野心,被命運注入的邪惡之力助加了蜜蜂摧毀蜂巢的計劃,蜜蜂靜靜等待著機會的到了,而日落時分就是這個計劃的導火索。等待著的蜜蜂急不可耐,太陽的最後一道光芒終於消失了,蜂巢里很快變得漆黑一片,耳邊響起不絕於耳的蟲鳴聲,蜂巢里慢慢安靜了下來,蜜蜂行動了。迅速飛出蜂巢的蜜蜂在蜂巢邊來回飛,尋找著蜂巢最薄弱之處,經過不知多少次的反覆尋找,目標終於出現了,蜜蜂接下來所要做的就是讓這個目標出現一個缺口,蜂巢就不攻自破了。經過漫長的叮咬,缺口在早晨第一道陽光即將為蜂巢帶來溫暖與光明時形成了,咔的一聲,蜂巢掉落於雜草叢生的灌木叢中,並再也沒有機會體驗日出日落所帶來的冷暖交替了,因為原本為橢圓形的蜂巢裂開了好幾道裂縫,接著分解了。
面對眼前的一切,蜜蜂沾沾自喜,絲毫沒有愧疚之心,反而認為是一種解脫,認為只有這樣,才能擺脫自然的約束,而命運幻化的花朵為蜜蜂提供了力量來源,一切隨著蜂巢的落地而消失,一切也隨之重新開始,以前的點點滴滴隨之完全遺忘和沒有意義。對蜜蜂來說,蜂巢的毀滅僅是嶄新生活的開始,以後還會有一百倍、一千倍大的東西再次銷毀於自己的利齒,蜜蜂期待著這一刻早點到來。這一天就這樣過去了,要是在以前,蜜蜂還是那樣日復一日地外出采蜜,風雨無阻、從不間斷,早晨早早離開蜂巢,迎著清晨的第一滴露水,在清風吹拂下飛往鮮花盛開的地方,飛遍整個山頂,只為尋找到更為甜蜜的花粉。外出尋蜜的過程有時並不那麼順利,遇到颳風下雨、冰雪橫行還不是最危險的,遇到天敵才是致命的,這種被自然埋藏在蜜蜂大腦深沉的恐懼隨時都有可能成為真實,因為蜜蜂無法預測天敵何時出現,有時在自己沉浸於花粉的甜蜜中,有時在吹風淋雨之時,有時在花間小憩之中。顯然,尋找花粉的過程不是那麼容易,需要面對的危險不知何時到來,不過蜜蜂認為這一切本該如此,自己的勞作是天經地義的,從自己出生時起,這種信念就深深影響著蜜蜂的行為,它也一直踐行著。
以前的生活單調乏味,以往外出尋蜜的殘留記憶讓蜜蜂憤懣不平,悔恨為什麼沒有早點擺脫這種無聊透頂的生活,然而這並不完全是自己的責任,因為以前的自己完全被自然支配,看到山頂上的景象,蜜蜂厭倦至極,這片狹小的地方曾經在它看來是廣闊無垠的天地,曾經能帶來歡樂,帶走憂愁的地方如今被鄙視所籠罩。所以,現如今,蜜蜂只想逃離山頂,可是除了山頂,蜜蜂對外面的世界一無所知,而就在山下,生活著在蜜蜂眼裡遠比自然更為可怕的人類,人一直為蜜蜂所忌憚,因為自然保持著總體上的平衡,雖然不可更改自然創造的普遍規律,但這種規律很多時候十分平淡,
一般不會危及生命。人則不同,人看到蜜蜂很容易對之產生敵意,蜜蜂一直瑾記祖祖輩輩流傳下來的的叮囑,對於人類領域一直不敢踏足,哪怕只是想法也沒有。然而,命運的誘惑不僅讓蜜蜂對自然產生了懷疑,也對自己祖輩留下來的,據說是真理的訓言產生了質疑,蜜蜂暗自發誓,一定要讓以前在它看來是虛度的光陰在未來得到償還,而如今自己對人類的恐懼沒有以前那麼強烈了,因此它決定明天就離開山頂,去往山下據說是很危險的地方。
氣息隨著氣流而橫衝直撞,隨著氣流的增多,氣息前行的步伐越來越困難,氣流的密度、速度不斷增加,迎面而來的壓迫感讓氣息很難平穩前行,前方隱約可見一堵牆,這堵牆看起來遠比第一道高大堅固。越接近高牆,氣流停留的時間越來越短,經過不懈的飛行,氣息終於到達了高牆前面,表面看起來密不透風的高牆其實也有一些小孔,只是這些小孔比較少,而且孔洞也小了很多。由此可見,高牆對氣流形成的阻力肯定不小,也從側面反映出此層空間對蜜蜂的影響力不容小覷,對蜜蜂的行為產生了隱秘卻不可忽視的動力。密不透風的高牆讓許多氣流煙消雲散,經過層層阻力,好不容易到達高牆的氣流迅速被分解,只有極少一部分氣流能通過高牆,在通過高牆的時候,大部分氣流的特質被改變了,這種改變的能力來源於趨利避害的本能在高牆的投射,以及自然規律的限制。高牆前方是蜜蜂意識最強的部分,也是與蜜蜂行為聯結最強的區域,一個毫不起眼、細如秋毫的氣流也有可能對蜜蜂的行為有著不可估量的影響,驅動著蜜蜂對外界的刺激做出反應,這裡有著蜜蜂最新的經歷。氣息也想越過高牆,可是任憑氣息發出渾身解數也不管用,在看了高牆最後一秒后,氣息決定離開這裡。
咻的一聲,在空中靜止了不到一秒的蜜蜂突然動了,隨之往岩背小學後面飛去,瘋老師拾起掃把,漠不關心地走了,將垃圾集中清理后,和平常一樣走向了休息室。教室里的學生們目睹了瘋老師讓人難以置信地只有在電影里才會出現的畫面,個個目瞪口呆,連瘋老師已經走遠了也沒有發現,這種震撼源於千百年來理性帶來的根深蒂固的思維模式,趨利避害是這種模式的重要形式,陌生的,與這種模式相違背的東西產生的反差為學生們打開了一道新的大門,而趙理似乎與眾不同。目光平靜、正襟危坐的趙理看起來十分平靜,淡然的臉上沒有驚訝之情,似乎這一切合情合理,與其他同學形成鮮明對比,這種共相中的個相和剛才發生的那幕一樣不可思議,這種個相很大程度上是天生的,這也是趙理最與眾不同的地方,這種特殊之處不僅沒有使趙理得到應有的理解,反而徒增了很多煩惱,時常有來自於外界的異樣目光,因此趙理時常處於孤獨和不被理解中。不過,讓趙理欣慰的是,自己還有一個知心朋友,即自己的同桌。對於趙理的煩惱,他不會投來異樣的眼光,很多時候都對此表示理解,不過此時的他沒有趙理那般鎮靜。
他也被深深觸動了,由以看到了現實另一面的可能性,為化解時間帶來的深刻影響提供了有益的參考,以前被塑造的較為固定的思維方式鬆懈了很多,拓寬了孤獨的主觀性,豐富了潛意識遺留物的多樣化,為與之相關的呈多點散發的夢憶提供了來源。
「咚咚咚!」隨著鈴聲的響起,時間再一次被表象,也昭示著學前班學生們的第一次放學。學生們已經迫不及待,想象著家裡餐桌上可口的飯菜,不過,楊老師似乎還不打算放學生們回家。寫完黑板上最後一個字的楊老師將粉筆放回課桌,語重心長的說:「這是你們第一次放學回家,有些同學離學校較遠,路上環境複雜,車輛來回如梭,地上沙土密布,十分容易摔跤,請同學們路上注意安全。」說完后,楊老師拉開教室門,學生們蜂擁而至,不到一分鐘后,教室里已經空無一人。他和趙理也迫不及待的走出教室,此時木子已經在操場上等他了。
「感覺怎麼樣!」木子以關切的口吻問他。
「還能有什麼新奇感受,與你剛上學的時候大同小異,因為這幾年來學校的教學模式、教學環境沒有多大變化。」
趙理似乎不這樣認為,隨後加入了木子和他的對話。「變化隨時都在發生,不變化也在隨時發生,如果足夠細心,一定能從表面上恆常不變的事物中發現變化。」
木子似乎有些不耐煩,在木子的催促下,他和趙理停止了對話,並跟隨在木子身後。此時正值正午,在太陽的炙烤下,從學校附近飄來的菜香似乎更為濃烈,在味覺的提醒下,很多學生一放學就迫不及待的走向家裡。
處於深山中的岩背小學與世隔絕,外界科學技術的發展似乎與這裡無緣,主流科學技術對生活帶來的巨大影響很難曼延到這裡,因此存在很多看似荒誕卻十分現實的現象,就拿岩背小學的學生們來說。沒有圍牆、沒有宿舍的學生們不服於被管教,似乎只有通過奔跑才能證明自己是自由的。在寄宿制、食堂制流行的當下,岩背小學的管理方式一直十分簡陋,或者說十分簡單,除了最基本的接受教育這一作為學校最重要,也是最基本的功能外,其他的由此衍生出來的食堂、圖書館、健身器材、游泳館、音樂器材、電腦室等皆與岩背小學無緣,就連學生們回家的方式也是最為原始而簡單的。
不知從何時起,岩背小學的學生們習慣跑著回家吃午飯,無論是剛進入學校的低年級學生,還是即將畢業的六年級學生,均延續著這種習慣。這種人類最基本的技能曾經在很多情況下發揮了巨大作用,扭轉了生死存亡之際天平秤的傾斜方向,處於人生起點的學生們繼續用這種方式追求生活的完美性,要麼三五成群,要麼一兩個人,這種奇特的現象在封閉單調的山村蔚然成風。究其原因,這可能是是一種天性,而生命感最為容易在孩子身上滋生,運動變化是其重要特徵。
「肚子餓不餓!」木子對他說。
「什麼是餓?」「這就是餓,餓到連餓都不知道了!」木子大笑著說。
「餓是先天具有的感知能力,還是原始經驗的遺留?」他盯著大路思索。「是餓的能力導致了餓,還是在食物的刺激下產生了餓?」「回溯至人類飢餓感的最初,是先有飢餓這種感覺的產生,還是在食物的催下產生生飢餓,由此成為人類集體遺傳的一部分?」
他呆若木雞般的頂著太陽,無暇顧及木子和趙理,處於冥思苦想中,學生們基本都離開了學校,只剩他和木子、趙理還在操場上。
「還站著幹啥,回家吃飯了!」
在木子的催促下,他和趙理晃回了神,從被遐想中轉回了現實。
「試一下誰跑的更快!」趙理興緻勃勃地說。
「好呀!」「跑輸了有什麼懲罰?」他志趣昂熱的回應。
「輸的人晚上幫對方背書包!」趙理士氣高漲,以不落下風的聲音答到,似乎想在氣勢上弱化他奔跑的動力。
「那我們以操場為起點,到大對門為止,這段路很平坦,上下坡很少,一點都不累,以以往的經驗來看,兩三分鐘就能到達目的地。」趙理眉飛色舞,很快做好了奔跑的姿勢,如果此時有什麼聲音響起,趙理很有可能已經率先起跑了。
「等一等,不要那麼急,讓木子做裁判吧!」
「你們真的是閑著沒事幹了!」木子毫不關心的樣子。
「三、二、一!」隨著木子聲音的響起,他和趙理幾乎同時離開操場,如脫弓之箭般向著目標跑去。木子並不關心這場比賽,在他和趙理跑出很遠以後才慢吞吞的抬起腳,過了一會兒,木子已經看不到他和趙理了。
這時,他和趙理已經快到終點了,疲憊不堪的趙理暫時領先,在太陽的照射和劇烈的運動下氣喘吁吁,紅潤的臉上夾雜著嘩嘩流淌的淚水,輕薄的內衣已經濕透了一半,硬底的靴子上滿是灰塵。不過,看上去很疲憊,隨時都可能會跑不動,不得不停下來的趙理卻眼神堅毅,任汗水揮灑,對路上被自己帶起來的灰塵視若無睹,繼續向終點堅定的奔跑著,而他的狀態似乎沒有那麼好,原本也十分堅定,像音樂一樣充滿節奏感的的步伐已被沉重緩慢的腳步聲取代,前所未有的氣喘吁吁聲和被汗水拂滿面的臉提醒他自身所處的情狀。
他一向不討厭運動,不過是那種普遍存在的運動,一種思辨的運動,而那些機械運動在他看來只是曇花一現,與現實相關的運動質料也如白駒過縫,隨時可能會消失。世界在他看來就像一個運動場,場所的固定不變才能保證各種各樣運動的進行,世界背後也有一個不變的東西為萬物提供變化的來源。在他看來,靜止並非運動的對立面,而是運動的起點、終點,還為運動提供了之所以運動的理由,沒有靜止,運動是不可能的,對於這場比賽的輸贏,他似乎也有著與眾不同的見解,不僅僅是因為他沒有贏。
眼看趙理就要率先到達終點了,他還在趙理身後數百米,不過他似乎不慌不忙,不僅沒有加快速度,反而慢了很多,臉上的汗水也已經乾涸,看起來心平氣和了多,與剛起步不久的汗流浹背形成鮮明對比,淡然的樣子似乎能洞悉一切,不是他的體力優於趙理,而是在普遍必然的東西之中,他總能發現不同之處。
恍惚之間,趙理已經到了終點,在勝利的鼓勵下,雖然身體很疲憊,歡呼雀躍之情還是躍然紙上,不過這種喜悅只保持了一會兒,因為趙理在這場比賽中使出了渾身解數,體力已經不支。在向他招了招手之後,趙理迅速躺在了旁邊的草地上,柔軟的草坪讓趙理感到十分舒服,也許是趙理太累了,因為草地並不平整,上面有很多石子,不過好在草坪相對比較軟和。趙理愜意的休息著,在旁邊樹木的遮蔽下,原本毒辣的太陽收斂了很多,盡情享受著此時的美好,以至於忘記了飢餓,因為不早了,已經有學生吃完飯了。
在趙理休息的時候,他還在後面慢慢走,輸贏在他看來似乎不重要,輸贏是終結,體驗蘊含於過程。比賽就是從客觀到主觀的過程,規則、賽道具有客觀實在性,也許輸贏帶來的主觀感受的客觀化對他影響不大,那種榮譽感、滿足感在他看來比較可笑,隅於理性周邊的時時影響判斷,對世界之整體感受的感性的淡忘,讓他迷離恍惚。
終於,他也到終點了,而趙理還在躺著,眼睛也閉著,身上還有很多螞蟻,成群結隊的螞蟻在衣服上尋找著什麼,也許是汗水味道的吸引,讓螞蟻誤以為是美味佳肴。這時,一直美麗的蝴蝶飛來了,輕輕地落在了趙理的衣肩上,彷彿蝴蝶也參與了這場比賽,也需要休息來恢復體力。看到這些,他沒有將趙理叫醒,因為他此時也很累,雖然沒有趙理那樣賣力。他還是迫不及待的坐在趙理旁邊的草地上,迅速感受到了一股陰涼之氣,祛除了身上讓人昏昏欲睡的熱風,疲憊感逐漸消失,似乎身體里一寫不利於健康的東西也隨著汗水而流出。不一會兒,他感覺十分舒心,內心平靜如水,意識沒有以前活躍,大腦也得到了放鬆,潛意識裡那些擾亂思想的東西也少了很多,包括那些由生理而引起,本質上沒有危害,卻被道德所排斥的東西,也許這就是運動的魅力,通過景物、環境快速變化產生的陌生物來取代,不如說是暫時代替長期停留在潛意識裡的雜質,這種雜質被認為是不純的,是被道德抵制的。
過了三四分鐘,他的體力恢復了,-而趙理似乎睡熟了,發出了呼呼聲。
「趙理,醒一醒!」連續叫了好幾聲之後,趙理從睡夢回到了終點。
「幾點了,我們在哪裡?」
「你睡糊塗了,我們當然是在大對門,在我們跑步的終點!」
「哦!」
在迷糊了一會後,趙理終於清醒了。
「睡眠真的是自然給人類的偉大能力,如果沒有睡眠,現實的實在性將一直充斥著意識,完全虛幻的睡著狀態有利於削弱客觀世界帶來的的麻木感,將人類主觀的一面極致浪漫化,這兩種特性左右了人的性格、行為方式。」他頓了一下。
「這兩種特性不斷鬥爭著,企圖侵佔對方,不過無論怎麼努力,一方始終無法百分之百取代對方,因為這兩種特性並非完全對立,而是有機統一的,通過後天對客觀世界的不斷接觸,及經驗、教育的完善,主觀的一面表面與嬰幼兒時期相比少了很多,其實只是藏得更深了,當客觀世界的現實性超過了能危害到存在的時候,主觀性快速彙集,做出超出客觀常理的行為。」
「你說些什麼不相干的東西。」
「認不認輸!」趙理往前方看了一下。
「你雖然比我早到終點,不過從來沒有追上過我。」
「你說什麼?」趙理露出了匪夷所思的表情。
「我們兩個的起點表面看起來一樣,其實並不如此,只是這種差異對整個賽程的影響比較小,你雖然比我跑得快,不過你跑的同時,我也起跑了。」他向後方看了看,依然不見木子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