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別再讓我丟人了

「就是那個男生，快看」

「哪個？」

「唱歌跑調的那個男生啊」

「勇氣可嘉」

胡鵬霄走出寢室，這些竊竊私語便一直緊追著他，他現在已經成了系裡的「名人」，有幾個看上去像是同班的女生更是毫不顧忌，走在前面肆意評論。胡鵬霄希望大家不要這樣，但奈何自己也沒辦法去管束對方，所以他現在只想把楊智達的嘴撕爛。

「早知道我就上去唱歌了，這麼好的機會，老胡你怎麼就不會把握呢？」楊智達頗感遺憾。

「你再多說一句，我現在就去找高老師調寢室」胡鵬霄陰沉著臉。

「應該讓王丞給你伴舞，你們倆來一段freestyle」

走在後面的王丞忽然打了一個激靈，扭過頭來說道，「別搞我啊，兄弟們」

.....

.....

迎新晚會被安排在一周之後，而從這一天開始，所有大一新生們就要開始正式進入課堂。胡鵬霄所在的藝術學院有一整棟教學樓，基本上大一的課程都會在這裡完成。

胡鵬霄方位感很差，對照著教室的平面分布圖看了半天，也沒有找到廣播電視概論的教室在哪。好在有杜德偉，這個被提前任命的班長十分熟悉每一堂課所在的教室，而他也十分盡責，在每一次上課之前都會到三個寢室叫男生們一起出發上課。

但上課的人里並不包括羅凱瑞。

依舊是那個我行我素的羅凱瑞，每堂課照例遲到，不屑於和任何一位任課老師保持良好的師生關係。總是癱坐在教室的最後一排，玩手機，或者睡大覺。

大學的授課方式和高中並沒有很大的差別，同樣會給每位學生分發課本，也同樣會有課後作業，除了每堂課都不在同一個教室，以及令人抓狂的課前點名。也會有個別老師選擇在課後點名，以防止有同學中途翹課。

胡鵬霄最喜歡上中外影視鑒賞這門課，每周二的下午，他們都會在一個仿電影院樣式的教室，觀看不同類型風格的電影，可惜這樣令人身心愉悅的課程，一周只有一節。

而最令人乏味的課程大概就是高數課，這是所有大一新生都要上的必修課，不論你是什麼專業。胡鵬霄很擔心高考數學只有50分的他，能不能保證在學期末順利通過高數考試。

高數課的李老師是一個上了年紀的老頭，上課時會用單調乏味的聲音不停講解晦澀的題型，他也是為數不多用粉筆做板書的老師。

藝1班到藝4班的同學們會擠在一起上高數，即便是在氣候已經漸漸涼爽的九月份，整個教室也悶熱難耐，只有前排坐著的零散學生還能強撐著意志保持聽課狀態，而教室後排早就睡倒片。

體育同樣也是大學的必修課，身形魁梧的馬老師總是穿著一件緊身短袖，無時無刻不在彰顯他健碩的胸肌。楊智達告訴胡鵬霄，如果自己是一個女生，一定會衝上去摸一把，他在說這句話的時候雙手攬著王丞，右手不住地揉捏著。

胡鵬霄本以為輔導員高華只是負責管理學生的衣食住行吃喝拉撒，沒想到他同時還兼任「大學生就業指導規劃」這門課的老師。按照楊智達的說法，凡是能教授這門課的老師，一般都很受系裡的器重。

教室內，胡鵬霄翻著塑料質感的書皮封面，怎麼也想不明白為什麼一個大學畢業留校的輔導員，會去講就業指導，他真的有公司面試工作經驗嗎？

高華倚靠在講桌旁，

一本正經說道，「我們為什麼要上大學，是為了學習比以前更加實用的專業技能，在將來能夠學以致用，尤其是畢業后，一部分同學會選擇繼續深造，考研，考博或者出國留學，而另一部分同學，也是佔比最多的同學，將要面臨就業選擇」

「今年一季度全國高校畢業生有一千六百萬，獲得工作與用人單位簽約的比例僅為26.9%，而未簽約者的比例為73.1%，畢業生認為薪水，待遇未達到期望值，職位，工作內容不喜歡等，都是未簽約的主要原因」

雖然胡鵬霄對高華的講課身份表示懷疑，但他還是很看重這門課程本身，時不時的在筆記本上記錄一下要點信息，比如高華講到十大熱門行業中，文化傳媒體育類就排在了第二名，這也是他將來的主要就業方向。

楊智達側過頭看了一眼正在認真記筆記的胡鵬霄，笑著說「大哥，我們現在才是大一，距離畢業還早得很呢，著什麼急啊」

胡鵬霄用紅筆在傳媒公司上畫了一個圈，「未雨綢繆早做準備，我不想等到畢業了還要張嘴問父母要房租和生活費」

楊智達努努嘴，不以為然道，「錢財乃身外之物，生不帶來，死不帶走，更何況父母的錢不給我們花，還要留給誰花呢」，胡鵬霄聽著不太是滋味，憑什麼花父母的錢就能如此理所應當。

「我爸已經給我安頓好了，本科讀完之後就出國讀研」

對於現在的孩子來說，出國留學早就不是一件多麼稀罕的事情，胡鵬霄的高中同學中有不少就選擇去國外念本碩連讀。

「那你和女朋友豈不是要異國了」

「當然是我倆一起出國！本科已經是異地，如果再整一個異國讀研，這戀愛還有什麼繼續下去的理由呢」

「你要和女朋友一起出國？費用得花不少吧」

「也沒多少，我爸自有安排，而且他和我說了，只要我的感情穩定，能把這段感情談的久一些，我和女朋友的出國費用都由他承包」楊智達說的很輕鬆，彷彿在講出門買菜問家裡要錢的事情一般簡單。

胡鵬霄不自覺的攥緊了水性筆，台下高老師的聲音變得有些空洞。自己從入學開始就需要謀划畢業后的工作，而類似楊智達這樣的人根本不需要做任何努力，家裡已經為他們鋪平了一條康庄大道。

胡鵬霄甚至已經能夠腦補出畢業那天風光無限的楊智達，摟著女朋友坐進飛機的頭等艙，飛往一個富裕的國家，開啟自己奢靡的異國生活。

「胡鵬霄」

「胡鵬霄！」

胡鵬霄猛地回過神，是輔導員高華在點自己的名字。

他緩緩起身茫然的望向高華，旁邊的楊智達趴在桌子上笑到岔氣，王丞小聲提醒「回答問題......」

胡鵬霄眨巴著雙眼，不知道要回答什麼。

「你的.....理想工作」王丞壓著嗓子說道。

「啊......我.....我的理想」胡鵬霄磕巴著說，「就......就找一份穩定的工作」

「再具體一些」高華語氣平和。

具體一些？胡鵬霄顯然沒有想得那麼充分。

羅凱瑞在胡鵬霄後面一排，手臂高高舉到空中。

「我......我還沒想好」胡鵬霄說。

「希望你在這學期結束這門課程的時候能夠有一個答案」高華依舊保持微笑，他的目光向最後一排的羅凱瑞轉去，眯著雙眼，「是藝2班的羅凱瑞同學嗎」

羅凱瑞站起來向後張了張雙臂，略帶戲謔的說，「我的理想工作就是做大學輔導員呀，以後能給你們這些小崽子上一門叫做大學生就業指導的課呀」

「哈哈哈哈......」學生們哄堂大笑。

「坐下」，高華臉色未變，語氣也沒有任何起伏，他面向學生淡淡說道，「大家不要以為留校工作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這不僅要學習成績優異，還要參與很多學院方面的建設性工作......」

「送點禮的事情，能有多麻煩」楊智達小聲咕噥著。

胡鵬霄嘆了口氣，臉頰通紅，還沒有從剛才的窘迫狀態中恢復過來，他有一種很不好的預感，高華一定記住了自己的名字，以後一定還會發生這種當眾被點名的事情。

他原本以為大學會擁有一個更寬鬆的環境，起碼不用像高中時候那樣天天緊繃著，但現實情況卻恰恰相反，與大學的每一位同學和老師相處起來都並不簡單。

課後一行三人向寢室走去，「明天有什麼安排嗎？」楊智達問道。

胡鵬霄搖搖頭，明天是大學的第一個周末，應該出去轉轉，但他現在只想把自己關在寢室里。

「太沒意思了吧，不去市裡玩一趟嗎」楊智達說，「我聽說九眼橋那兒可熱鬧了，經常會有一些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

胡鵬霄踢了一腳地上的石子，沒有回答。楊智達不想放棄，他又轉向王丞，「阿丞呢，跟我一起走唄」

「寢室不香嗎」王丞說。

「我去，你們倆也太沒意思了吧，第一個周末就要窩在寢室嗎？」，楊智達見兩人都沒有搭理自己，討了個沒趣，「算了，我去找別的男生吧，先給你們探探路，等我物色好了地方再帶你們去也不遲」

......

......

每周五下午六點進入周末作息時間，在這個時間段內，學校不會要求學生強制熄燈，也不會有學生會的同學來查寢。

胡鵬霄獨自上著樓，-他發現男生宿舍樓已經空了一大半，看來大家都不忍錯過周末的美好時光。

楊智達在洗漱鏡前給自己的頭髮上噴滿了髮膠，整個607寢室瀰漫著怪異的香味，這氣味令胡鵬霄感到有些噁心。

「男的也噴香水？」胡鵬霄問道。

「這不叫香水，這叫魅力」楊智達抓了抓頭髮，「可以刺激荷爾蒙，出門必備」

「你......要去喝酒嗎？」王丞正在電腦筆記本上打遊戲，摘下耳機問道。

楊智達拍拍王丞的肩膀，「小老弟，一起嗎」

楊智達對人的稱謂可真多。

王丞重新戴上頭戴式耳機，「不去，隨便問問」

楊智達站在寢室門口高聲說，「好了！兄弟們，我今天晚上就不回來了，請你們一定照看好大本營，等我凱旋歸來」

「不回來了？那你住哪兒」胡鵬霄說，「雖然不查寢，但夜不歸宿還是不太好吧」，胡鵬霄認為只有像羅凱瑞這種家在本地的學生才可以在周末不回寢室住。

楊智達挑起眉頭，一臉壞笑，「不回寢室，自然是有別的地方可以住，而且呀，這是高老師特批的權利」

「特批？」

「回頭告訴你們，走啦，好運，兄弟們」

607寢室里只剩胡鵬霄和王丞。

胡鵬霄踱步來到王丞身後，看見他正在玩英雄聯盟，雙手搭在筆記本鍵盤上飛快地按動著，過了一分鐘后電腦屏幕由彩色轉為黑白。

「黑了......」

「嗯......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