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七節
之後的會談我彷彿像個局外人般,或者說原本就是個局外人,只是時時還要經受一個兩個的眼神荼毒,坐了半個多時辰感到實在無趣,隨意尋了個理由告退回府,有琴淵倒沒阻攔,只說讓我好好休息,大婚還有半月時間,到時少不了我忙的份。
你大婚,我能忙個什麼勁?出門時我帶著這樣的疑問。
還沒走遠多少,戚槐仁小碎步追了上來,傳旨說讓我這幾天準備準備,大婚前一周住進宮來,說是皇上忙於政務無法兼顧婚事,有好些事讓我與新皇嫂一同準備決定,而這也是新皇嫂的主意。如此一來我根本無法推辭。
不知有琴淵在搞什麼鬼,這種時刻不該與我好好劃清界限么?又或者他是為了在歐陽謹華面前表現的君子坦蕩蕩?我無從知曉,唯一的念頭就是「離開」,該做的都做了,是該準備離開了。
下定決心,出了皇城便讓馬車往城外趕去,聞人翼這些天也沒出現,他總是神不知鬼不覺,乾等著不是辦法。如今只有依著學長臨走時交代的聯絡方法去與他們街頭,沒有電話還真是不方便,不過如此情況,就算是在現代,大概也會有竊聽之類的事吧。
想到這裡,不禁想有琴淵是否會派人跟蹤我,撩起馬車小窗上的帘子,往外瞧了瞧,大街上繁忙一片,人來人往毫無異常,放下帘子笑笑,如果真有人跟蹤,又怎會如此簡單讓我現。
既來之,則安之,有琴淵如果問起,只要想一套合理的解釋應該就能對付過去。
回到府里天已黑了,實在低估了城外那座山的高度,唏噓不已。
來福見到我時顯得焦急萬分,我笑他大驚小怪,但同時也答應他以後不再一聲不響的離開。
接下來的日子是在等待中度過的,直到第三日,書文伴著月光出現在我房中。
「我原本以為會是翼。」那傢伙總愛沖在第一個,這次他沒出現倒是出乎我的意料了。
「我安排他去做別的事了。」書文微笑,至於別的什麼事,他並不想說,大約是這次八大門派齊集要對付他們,拉著我在床上坐下,「是否一切妥當,準備好隨我離開了?」
他果然了解我,點頭喟嘆:「是啊,也該離開了。」想了想,又道:「但如今因為大婚,皇城內外兵力增加了三倍之多,我要突然在這時消失,只怕走不遠就會被抓了回來。又是要帶著不會武功的來福,難度不小。」
「這事我早已想過,我會安排來福先走,留下梅護法扮作來福的模樣,即是保護,又方便接應,直到大婚那日,有琴淵認為一切塵埃落定時,乘著婚禮的喜慶,警惕性有所下降時,我便帶你離開。」
「有琴淵讓我在婚禮之前一周住進皇宮去。」
「我們就在那天喜宴時,從宮裡走,等他隔日醒來,我們早已走出幾百里之遠了。到時你給他留書一封,說要出外遊玩,礙於歐陽謹華,他也無法大張旗鼓的搜尋你,頂多就是派人私下查找,這對於你來說,總比到處被人貼榜通緝的好。」
「這法子好!」我大笑,又與書文商量了許多細節,直到東方肚白,他才悄悄離開。
帶著滿滿的期待與些許的緊張,直到來福來喚我起床梳洗,我還大睜著眼在床上翻來覆去的暢想美好的未來。
「起來洗臉。」端著金盆的來福看起來有些怪異,冷冷的語調,生硬的面孔,到處都透著不和諧。
我坐起身盯著他從頭到腳的瞧了幾遍,來福還是來福,但來福又不像是來福。
「你……」我猶豫著,是否該說出自己的猜想。
「我什麼我,快點起來梳洗,不然遲了早朝,又會被人笑話你這王爺無用了。」
碰的一聲,來福把盆砸在桌上。
我愣了片刻,「梅……梅護法?」不敢確定的低聲喚道,昨夜書文才與我說明他的計劃,怎麼實施的那麼快,不會是哪裡搞錯了吧。
來福一聲冷哼,半時嘲諷的開口道:「你倒沒有想象的那麼笨。」
我僵硬的扯了扯嘴皮,如果這樣都看不出來她是假的來福,那我真是要去買豆腐了。
「可是昨夜學長才與我說……」
「在大宮主到的時候,我們就已經把你那個小奴才轉移了,現在他該在百里之外了。」
「可我還沒與他說……」
「待他醒了,我們的人自然會與他解釋清楚。」
話未說完,再次被她打斷。
我嘆了一聲,「梅護法,我知道你不喜歡我。」
「哼!」她態度十分明確,冷眼撇我,「真不知大小宮主看上你哪一點,除了那張臉有點價值,渾身上下都冒著傻氣,明明一點武功也不會,還要逞強當英雄,你知不知道為了你,我們逍遙宮冒了多大的危險?!是,宮主他們武功是高,但萬一計劃失敗,被朝廷圍剿,全教上下會犧牲多少人,更別說如今正是我教背負血海深仇,該一心對敵的關鍵時刻。早怎麼沒毒死你!你死了,也不用留在這害人害己!」
她的話一句一字都彷彿刀刃剮在我身上,很傷人,卻也是實話,有時正因為是實話,才是最最傷人的。
我張了張口,也不知該如何解釋,為了我,實在是拖累了許多人。
「不過你放心,我暫時是不會再對你下手了。」
我乾笑了兩聲,還沒忘記她那時是如何想置我於死地的。
「對不起……對不起……」小聲的連說兩句對不起,如今除了對不起,我又還能說些什麼,解釋就是掩飾,我不想掩飾什麼,我的錯,自己清楚,是我的一意孤行,害了許多人,總有人說好心辦壞事,說的正是我這樣的人。
梅護法似是一愣,半晌才出聲:「說對不起有什麼用,事以至此,只希望別再出什麼岔子才好。」
「我……會小心。」
我低著頭,聲音也不自覺的壓低了,是愧疚,也是心虛。
真的不希望再有人為了犧牲,一個人都不要。
周圍的空氣似乎停滯了,尷尬瀰漫在房間內。
好一會,梅護法道:「快洗洗吧,準備上朝了。」
,盡在轉身便出了門去,只留下心情低落的我,乏力的靠在床頭,思考著這段時間內自己到底做錯了多少,讓人討厭的滋味真不好受,還是如此毫不掩飾的討厭,甚至是憎恨。該做什麼,不該做什麼,為人考慮,不為人考慮,好人不好當,一不小心就莫名成了壞人,有些無所適從。
我甩甩頭,不再多想,手伸進盆中,現不是來福一貫打來的溫水。
水冰冰涼涼的,從手指直接凍到心窩。
嘆了聲,用冷水抹了把臉,振作起來,既然已經走到這步,感嘆唏噓絲毫幫不上忙,能做的就是如梅護法所說,小心行事,不能因我而再拖累任何人。
如履薄冰般的又過了三日,上朝回府,兩點一線。
回府後就如大家閨秀似的躲在書房寫寫寫,梅護法鮮少與我搭話,除了在有人時對我顯得恭敬順從外,大多時間都是對我不理不睬,倒也沒再惡言相向。
手邊沒有隨時為我準備小甜點,更加沒人跟在我**後頭噓寒問暖。
不過三天,就讓我意識到了來福的重要性,也是來了這裡之後給慣出來的壞毛病,總說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我算是真真切切的意識到了。
「來福……來福……」我趴在書桌上,毛筆無意識的在紙上畫畫鉤鉤,低聲嘟囔著。
「怎麼,想你的小奴才了?」
梅護法突如其來的聲音令我不由一震,挺起腰桿坐直了身體。
「來福,他……現在,應該還好吧?」
不知怎的,我不怕聞人翼也不怕學長,倒是挺怕這行徑怪異又讓人摸不著頭腦的女護法的。
「你不用擔心他,不到目的地之前,他大概都會是昏昏沉沉的。」
「你們給他下迷藥?」我一驚,不知會不會有副作用。
「為了省去麻煩。」梅護法乾脆利落的說,「要按我的意思,一刀解決得了,要不是為了這個小奴才,哪來的那麼多事!」
聞言我心中怒火騰的升起,我猛地站起來。
「來福才不是奴才!他是我朋友!我不會允許你傷害他!」
「哼,允許?也不墊墊自己的分量,你有資格說這樣的話嗎?」她冷嘲熱諷,「對付你,一掌就夠了。」她向前逼近了幾步,作勢舉起右掌。
「你要殺我便殺,原本我也是死人一個。」我高高抬起下,死有什麼可怕,死了就什麼也不用擔心,要怕的,是活著的人。
「別以為我不真的不敢殺你!」
「我從沒覺得你不敢殺我,以前和翼他們在一起時你就敢動手,如今他們都不在我身邊,殺我,不過是舉手之勞。」解嘲的笑了兩聲,「再說死對於我來說,不過是種解脫。活著……挺累的。」
梅護法不解的皺起眉頭:「大宮主小宮主他們對你這麼好,你又想死個什麼勁。你死了,就不怕他們傷心?之前你不顧他們的反對要來救那小太監是自私,如今你不顧他們的心情想一死解脫,也是自私,你果然是個很自私的人。」
我無奈的翻起白眼,坐了下來。
「反正我在你眼裡就是自私了,說什麼都沒用。我死了,不正合你的心意,不會再有絆腳石,他們也可以一心一意的去對付八大門派。」
「話雖這麼說……但他們,」梅護法有些恨鐵不成鋼,「不提也罷。真不知道他們為什麼都要對你這樣執著。」
「你問我,我也不懂。學長我可以理解,但翼,誰知道,他神經的。」
梅護法抬抬眉頭,「他是個武學奇才。」前言不搭后語。
「姑姑你也覺得他神經,對不對?」我笑起來。
「你叫我姑姑?」梅護法臉一沉。
我撓撓頭,笑的尷尬:「學長曾說你是看著他們長大的,所以……按輩分,叫姑姑應該差不多。你們這裡似乎不興叫阿姨的。」
梅護法皺了皺眉,倒也沒說不許。
我又看了會這張易容的完美無缺的「來福臉」,想伸手摸摸,卻沒這膽量。
「上官瑞的易容術就是跟姑姑學的吧?」
「上官瑞?你是說二宮主啊,那小子雖然功夫沒大宮主小宮主練的好,但這手絕活卻是學的青出於藍。」話語間多了份驕傲。
「翼說江湖上能夠有如此精湛易容術的人不出三人,可我看學長,翼,姑姑,上官瑞就都會啊,這不是四個人了?」
「小宮主和大宮主哪會什麼易容術,都是我給他們準備的人皮面具,有需要時就帶上。小宮主是個武痴,除了學武和制毒,沒見他對其他東西感興趣過,至於大宮主呢,武學方面已經不如小宮主了,但勝在腦子好,五行八卦無一不通,真要打起來,勝負也未可知。」
「聽說他們以前就大打過一場吧?」
「是啊,為了莫名其妙的理由,依我看,小宮主當時就是想找大宮主打架罷了,而二宮主呢就是喜歡湊熱鬧,這三個人,在我看來,有些方面腦子都不大對勁。可憐老宮主一生就收了這麼三個徒弟,還個個……」嘴裡雖是嘆氣,但卻不是真的感到遺憾。梅護法對他們三人一定都是關愛有加。
不知不覺她竟與我說了許多有關這三人的奇聞趣事,我靜靜聽著並不插嘴,時不時點點頭,應和幾聲,氣氛竟十分融洽。
作者有話要說:回來鳥呀回來鳥~~~吼吼,這次是真的要把這文寫完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