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這漫漫的長夜，該如何度過？謝瑩心中犯了愁。

「你吃飯了嗎？」

「你這兒有吃的嗎？」

兩人幾乎同時出聲，繼而又同時撲哧一笑，謝瑩取出幾包速食麵晃晃道：「我這裡只有這個！」

「這個就成！」楊雪一跳而起，「火在哪兒？我去煮！」

「算了，還是我去吧！」謝瑩嫣然一笑，很快，速食麵就端了過來，裡面還放了兩個雞蛋和幾片火腿腸。

看著楊雪狼吞虎咽的動作，謝瑩索性看著，「有哪么好吃嗎？」

「當然有！」楊雪頭都沒抬，「我早上到現在就吃了一頓飯！」

「哦，那是，幾個月前我來的時候，也是一天沒吃飯！」謝瑩同情的看著楊雪，「到這個地方上班，和古代的發配邊疆都差不多！」其實謝瑩沒說完，她剛來的時候，哭了好幾晚上。

「我絕對同意！對了，你怎麼會選擇到這個地方來的？」

「哪是選擇啊，我父母都是農民，沒人沒關係，能進政府部門上班就謝天謝地，還能指著他們幫我跑工作？」謝瑩撇撇嘴，「你呢？」

「我？得罪了小人唄！」楊雪的擦擦嘴，「沒辦法，去報到時遇到了個惡毒的中年大嬸，我又不會忍氣吞聲，然後就到這裡了！」

「那是挺可憐的，對了，你是考上的公務員吧…….」

不知不覺，在兩人的交談中，時間匆匆流逝，等謝瑩有了倦意時，指針已經指向了三點。

謝瑩揉揉眼，「我要去睡了！」

楊雪點點頭，看謝瑩翩然而去，楊雪走至窗前，看著窗外黝黑的夜空，人生，就從這一刻走上了他途！

「開始我還有些害怕，再說我們也是素不相識，雖然他人長的帥，但是誰知道他是不是人面禽獸啊？」這是後來謝瑩和女友無數次談起楊雪的時候，總是會談起這波瀾不驚的一夜。

而女友也往往會巧妙的接一句：「誰知道他禽獸不如啊！」

「嗯，是禽獸不如！本小姐長的這麼漂亮，他居然沒有起一點歹念，一晚上睡的死沉死沉的，可不是禽獸不如嗎？」其時謝瑩就會訴出一生的怨念。

天光放亮，謝瑩起床的時候，楊雪已經不知所蹤，昨天穿的一套衣服卻已經洗出來晾在門外的繩上。

謝瑩對楊雪的好感又多了幾分。

來到這個天高皇帝遠的地方之後，遠本胸懷抱負的謝瑩立時心灰意冷，鄉里除了剛剛調來的李鄉長外，連一個說的上話的年輕人都沒有，楊雪的到來，倒給了她幾分意外的驚喜，畢竟，是年紀差不多的年輕人，何況，楊雪又是一個充滿陽光的帥哥。

心裡想著，謝瑩忍不住又照了照鏡子，唇紅齒白，晶瑩剔透的臉白裡透紅，彷彿熟透了的蘋果。

直到上班，謝瑩也沒有見到楊雪回來，不過，到縣裡開會的領導們卻悉數而歸，楊雪的運氣還真不錯，謝瑩在心裡想著，只是不知道楊雪跑在哪兒去了。

十點左右，楊雪方才回來，謝瑩心裡一喜，面上卻不豫：「你去哪裡了？再晚一會兒，領導們都走了看你怎麼辦！」

「那就以後再見唄！」楊雪不緊不慢的說道，「反正有地方住！」

「今晚你還想住我哪兒啊？那可不行！」謝瑩大發嬌嗔，白嫩的圓臉紅霞滿面，「別扯了，我帶你去找馬雄主任報到吧，估計還得見等馬書記點頭呢！」

「誰找我報到啊？」謝瑩話音剛落，一人掀起門帘走了進來，禿頭圓肚，幾乎眯成一條縫的小眼定晴看著兩人。

「馬主任，您坐！」謝瑩立時恢復了正常，倒了一杯熱茶端至馬雄面前，「馬主任，這是楊雪，剛剛分到我們鄉的！」

「哦！」似乎從鼻子里發出了一聲悶哼，馬雄掃了楊雪一眼，便大喇喇的坐下，「什麼學校畢業的？」

「南華大學！這是我的介紹信。」楊雪恭恭敬敬的將自己的證件遞了上去，同時不動聲色的在馬雄身旁的桌上放了一包雲煙。

這小子上道！馬雄眉開眼笑，「不錯，名牌大學畢業生，還是省級公務員，小夥子，有前途啊！好好乾，雖然我們黃庄鄉一窮二偏，但窮有窮的好處，偏有偏的優點，整個黃川縣，我們鄉是工資發的最到位的，也是工作最輕鬆的，這些以後你就會知道了，現在你先跟我去見見黃英峰！」

楊雪點頭答應著，隨馬雄出了辦公室，在出門裡特意為馬雄掀起了門帘——這一舉動，更讓馬雄滿意。

穿過一片綠化帶，映入眼帘的是一個獨家小院：院里芳草如茵，花香撲鼻，正處是一間房子，除了大些，看上去並不起眼。

門虛掩著，馬雄上前敲了敲門，回頭輕聲向楊雪說道：「這是黃書記的辦公室，進去少說多聽，黃書記不喜歡多話的人！」

楊雪頷首，房間里傳來了答應聲：「進來吧！」

「黃書記，這是我們鄉新分來的大學生，也是今年省里招的公務員，叫楊雪！」進入房間，馬雄忙不迭的介紹著，楊雪卻在瞬間將室內的一切盡收眼底。

偌大的辦公室布置的頗具現代氣息，楠木辦公桌上的顯示器還是十九的液晶屏，這在不太發達的縣城也不多見，更遑論這窮鄉僻野。唯一與現代氣息不附的，便是大腹便便坐在辦公桌前的黃英峰，年約四十歲左右，方面大耳，一副金絲眼鏡，文縐縐的，卻領導派頭十足。

二人進來之時，黃英峰正盯著液晶屏，聽了馬雄的介紹，頭都沒抬，注意力仍在顯示器上，「馬主任，你去讓賀鄉長過來一趟！」聲音略微沙啞，卻帶著幾分威嚴。

馬雄答應著出去，黃英峰端起茶杯，卻是眉頭一皺，楊雪看的清楚，連忙上前接過茶杯：「黃書記，我來吧！」

「嗯！」黃英峰哼了一聲，這才看了楊雪一眼，「什麼大學畢業的？」

「京華大學財經系！」楊雪回答著，雙手把茶端至黃英峰左手位，同時放過去的，還有一個信封。

「哦？小夥子不錯嘛！」黃英峰瞥了信封一眼，面色一變：「這是幹什麼？拿回去，不像話！」

「黃書記，以後還望你多多提攜呢！」楊雪笑嘻嘻的，「孝敬領導，這不是應該的嗎？」

「那就下不為例！」門外傳來了說笑聲，黃英峰不動聲色的將信封捏在手裡，放至抽屜里，然後正襟危坐，彷彿剛才的一切不曾發生過。

馬雄與一大漢推門進來，大漢人高馬大，有著東北人特有的彪悍，大漢笑道：「黃書記，你不是一直埋怨我們鄉人才少嗎？這下可好了，來了個名牌大學的高材生！」

楊雪拿出雲煙上給大漢：「賀鄉長過獎了！」他已經猜到，來人就是賀鄉長。

賀長富微愕，坐在沙發上就著楊雪的火點煙，向黃英峰笑道：「黃書記，讓我過來，是關於小楊的工作安排嗎？」

「是啊！賀鄉長，你看怎麼安排合適？」黃英峰口裡問著，卻沒等賀長富回答，「要不先在黨政辦鍛煉幾天？」

「那也好，先熟悉一下！」賀長富眉毛不經意的跳了跳，「馬主任，小楊初來乍到，你可得關心下你的兵啊！」

「那是當然！」馬雄回答著，「兩位領導，要不我先帶小楊去安排下住處？」

「去吧！」

黃英峰發了話，賀長富目注著兩人離去，才轉頭向黃英峰笑道：「小夥子不錯，黃書記，什麼來頭？」

「省級公務員，」黃英峰點著煙深吸了一口，「素質還不錯，馬雄寫材料不行，回頭讓他試試！」

「那還不是黃書記一句話的事嗎？黃書記，李屯的光頭還在我哪兒，如果沒別的事，我就先回去了！」

「好，你去忙吧！」黃英峰的注意力再次回到了顯示器上，但是待賀長富出了門，黃英峰立刻精神一振，從抽屜里拿出信封，打開，一疊百元大鈔赫然在目，黃英峰彈了彈鈔票，沉醉在鈔票的聲響之中。

「看來黃英峰對你很重視啊！」馬雄感慨萬千，「這幾年鄉里進人，黃英峰都是讓賀鄉長安排工作！」

「是嗎？」楊雪泯然一笑，「看來我運氣還不錯啊！」

「可不是嗎？小楊，鄉里空房子多，我看你就住在小謝隔壁好了，你們都是年輕人，互相好有個照應，再說，近水樓台先得月嘛！」馬雄呵呵笑道，將楊雪帶至房間前，從鑰匙串上扯下兩把遞給楊雪。

「那就謝謝馬主任了，馬主任晚上沒事的話，我請辦公室的人聚聚，熱鬧一下！」

「那能讓你出錢啊？辦公室那幫傢伙早就鬧著要聚聚了，今晚我帶你去個地方，保你滿意！」

「那就謝謝馬主任了！」楊雪揚揚手中的鑰匙，「馬主任，您先忙，我先把地方收拾一下！」

「那好，你收拾吧，缺什麼去買，回頭把票拿來我給你報銷了！」馬雄親熱的拍拍楊雪的肩膀，離開了。

打開門，房間和謝瑩的一樣，也是一室一廳，環境還算不錯，床和椅子、辦公桌也是一應俱全，只要把灰塵清掃一下，就可以入住了！

「還不錯嘛！」楊雪剛把房間打掃完畢，門外就傳來了嬌笑聲，楊雪回頭，陽光下，謝瑩倚門而立，雪一樣的肌膚，清秀可人的圓臉，與清澈的大眼睛構成了一副絕美的圖畫。

「歡迎光臨寒舍！」楊雪與謝瑩並肩環視著四周，「我們以後就是鄰居了！」

「不僅僅是鄰居呢！剛聽馬主任說，你也分到黨政辦了，我們一個辦公室！」謝瑩輕聲的說著，眉宇之間，掩飾不住的欣喜。

「是啊，以後，還請前輩多多指教！」楊雪做了個韓國式的禮節，「今晚我請大家吃飯，你也一塊來吧！」

「行，你還挺會來事的嘛，儒子可教也！」謝瑩一副俏皮的表情，「那我去幫你通知人，你不知道，在鄉里請客是最難的！」

不等楊雪回應，謝瑩便蹦跳而去，美麗的倩影，在秋日的梧桐下，便如鄰家女孩子一般可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