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初入石人,萍水相逢
關燁磊一路上學習了不少騎術,也給這匹搶來,啊不,正當來的馬起了個名字,叫濁風,跟清風相對。
「前面是個小城鎮,叫做......」張景桓費力的在地圖上尋找著。
「石人洞,石人鎮,怎麼叫都行。」
「十人洞?這個鎮子里的人都是十個人十個人地住在一個山洞裡嗎?」關燁磊忍不住調侃。
「啊,讓我看看......」張景桓又拿出一本方誌。「說是以前打仗,這村子人民不聊生什麼什麼的,總之就是有個神仙什麼的,在個山洞裡救死扶傷亂七八糟的,後來仗打完了,老百姓想來報恩的時候,山洞裡就剩個石人了。」
「沒了?」
「就這樣。」張景桓伸了個懶腰,翻身下馬,看見清風嘴裡啃上了花,拍了一巴掌「下馬吧,咱們第一站就在這裡吧。」然後從清風嘴裡摳出來野花,看著遲遲不肯下馬的關燁磊,張景桓笑得合不攏嘴。
「磨得生疼不敢下來了是嗎?」
「咳咳咳,嗯,這故事其實還挺有意思的......」
「快下來吧,到時候別惹了麻煩,到時候誰再看上了這馬,再給你搶了。」
「本來就是官府的馬,事找上門還不容易。」關燁磊嘶嘶啊啊的下了馬,兩條腿不敢合攏。
「誰告訴你是官府的馬了,官府的馬籠頭都是特製的。」張景桓笑了笑,扔過去一個新的馬籠頭。
「懂,都懂。」關燁磊會心一笑,就地燒了濁風原本的馬籠頭又埋進土裡。牽著馬,跟著張景桓混進鎮子里。
石人洞鎮比青鳥鎮大上不少,甚至能說得上是一個小城了,缺少的城牆護城河反而讓這鎮子多了幾分生氣,街上人三五成群,好不熱鬧,各種叫賣聲此起彼伏,讓關燁磊著實有些不適應這份熱鬧。
「喔,沒想到這還能有賣書的啊。」張景桓看到一家書肆,不禁開始感嘆。「看來這裡還不錯啊。」關燁磊一聽到書字,兩眼放了光,張景桓則是先拉住他,「走啦,找個落腳的地方把這倆先拴起來。」說著,狠狠拽了一下身旁去啃掉在地上的菜葉的清風,還給了它一巴掌。
二人問了路,找到一家客棧栓好了馬匹,沒等張景桓詢問要多少銀子的時候,關燁磊甩了甩自己的錢袋子,張景桓原本還有些不放心,但看到關燁磊那書肆在目光所觸及的地方,便放心的向一旁的店小二打聽起來。
「小二的,這鎮子每日都是如此熱鬧嗎?」張景桓要了酒食,填起了肚子。
「客官想必是初來此地吧,那我可要好好跟您說道說道了。」
「本地的傳說略有耳聞,言簡意賅些便好。」張景桓掏出幾文銅錢。
「今日啊,傳聞就是當年那洞中的老神仙離去,只在洞中留下石人的日子,不過說到底還是因為這兩年日子越來越景氣了,啊這幾個地主商賈,開始聯合起來整了這麼一出,那場面比過年還熱鬧。這可不嘛,我們掌柜的在鎮子東邊還有家酒樓,今晚大擺宴席,然後接著請戲班子大唱三天,有請帖的上二樓上座,沒請貼的,一樓隨意買些吃食也能入座......」
「吃的幫我送我房裡。」沒等說完,張景桓就起身離座,又扔下幾文銅錢。
「誒得嘞。」小二臉上笑著,心裡罵著。「大爺似的,還不留口剩的。」
張景桓看到關燁磊買完包子,打了招呼向書肆奔去,張景桓穿過人流,看到了嘴裡叼著包子,
蹲在路邊皺著眉頭,胡亂翻看的關燁磊。
「怎麼了小磊子,這的江湖話本不合你胃口?」張景桓也蹲在路邊,一隻手搭在關燁磊身上。
關燁磊著實嚇了一跳,連忙把嘴裡的包子吃了乾淨,一邊強咽了下去一邊用力的點頭。
關燁磊用胳膊肘夾住書,兩雙手好似蛟龍入海二龍戲珠,嘴裡是一個滔滔不絕一字不重,好在街上熱鬧,人聲嘈雜,沒讓幾人注意到關燁磊的話語。「這哪裡是給人看的嘛,書名叫《快意江湖》卻講了半天所謂魔教教主和一個鄉村少女的愛情故事,什麼人來挑戰這所謂魔教教主都是一掌拍出數十米外,而且這女的也是不動腦子,每天就想著那魔教教主,這滿腦子女人和兒女情長的人是怎麼坐上這地方的,這書還這麼短,我這一會都快看完了......我看那寫書的是......」兩人邊說邊走,張景桓示意關燁磊話小點聲,也不失附和著。就在關燁磊說的興奮的時候一隻腳踢來,張景桓眼疾手快一把抓住那腳,讓關燁磊免受災害。
「姑娘,光天化日的,不合適吧。」張景桓低聲說道,只見一袖子異常厚實的白衣少女的腳被張景桓拽著。
「你看他那話合適嗎?」
「我們說了什麼關你何事!」張景桓死死抓住那少女的腳,對方不能掙脫半分,惱羞成怒。
「你!」
「誰欺負俺家妹妹!」
不能少女把話說完,一位身高兩米臂膀粗壯皮膚黝黑的壯漢沖了過來,足有人頭大小的拳頭,上來就是一拳,打在張景桓身上卻像打中了城牆一般,壯漢見張景桓紋絲不動,又是一拳,張景桓撒開少女,低身懷抱壯漢,竟然硬生生的將二百五十來斤的壯漢摔倒在地,壯漢在地上一時沒緩過來,搖搖晃晃起不來。那白衣少女拉開身位,袖子展開足有幾米長,兩隻水袖向張景桓襲來。
「練家子?戲班子?」張景桓見水袖襲來也是毫不躲閃,伸手去抓,只感覺後腦一陣疼痛。
「誰家耍水袖,還他媽往裡塞鐵鏈啊!」原來是被抓住的水袖慣性使然砸到了張景桓的後腦,一邊暗罵,一邊感嘆此人「深藏不漏」,關燁磊則在地上查看起壯漢傷勢,發現並無大礙,壯漢甩開關燁磊,關燁磊摔了一個踉蹌,看見旁邊四周已經聚集了不少看戲的路人,一位中年人拉住了幾位小夥子,壯漢撲來,張景桓鬆開水袖躲閃。
「姑娘,咱就是說......」張景桓跳起躲開兩隻水袖,被壯漢從身後抱住,身軀一震,一陣銀灰色氣波將壯漢震開,而周圍看戲的路人卻絲毫沒在意到,二人又轉換攻勢,壯漢在前與張景桓纏鬥,兩人一來一回,一個好似發了瘋的野牛,雜亂無章,一個好似天上雄鷹,精準有力,壯漢衝來,張景桓側身閃躲,順勢抱起壯漢將其倒摔在地上,壯漢明顯不服氣,搖搖晃晃衝過來,張景桓抓住襲來的水袖往壯漢臉上一蒙,壯漢伸手去拿下水袖結果白衣女子快一步早就收回去了,張景桓一腳蹬在壯漢小腹處,又轉身一腳踢在對方脖子,很明顯張景桓不想惹是生非,不下殺手,但對面卻是動了真格,水袖再度襲來,張景桓急中生智,一肘轟開再度衝撞來壯漢,竟然有微微的轟鳴聲響起,,又用那女子襲來的水袖拴住壯漢。「就為一本書至於嗎?」
「好!」旁邊不知道誰大喊一句,四周的人群也騷動起來,那位將幾個小夥子攔住的中年人走了過來,「不知諸位看官是否盡興啊,今晚石安樓,我們趙家班恭迎各位看官大駕光臨!」
這位中年人拱手作揖,走至眾人之間,嘴裡不停的招呼著捧場之類的話語,關燁磊看見張景桓一個眼神示意趕緊回客棧,又與那中年人攀談起來。
「少俠好身手,敢問尊姓大名?」
「免貴,姓杜,名興。」
「啊,杜少俠,失敬失敬......」中年男人點頭哈腰的,本就不算高的身材在張景桓身下顯得更加矮小,「在下趙東升,是趙家班的班主,幸會幸會。」趙東升怒瞪二人。「小玉梅,鐵牛還不給人家道歉!」
「哼!」被稱作小玉梅的白衣少女雙手叉腰,傲氣十足,一扭頭一跺腳頭也不回地走了,被稱為鐵牛的壯漢撓了撓頭,不知所措。「哎呀你給人家道歉!」趙班主手裡的扇子狠狠地錘了一下鐵牛的腦袋,「哎哎哎俺錯咧!」鐵牛又是點頭又是哈腰,然後連忙追上走遠的小玉梅。
「哎呦,我這兩個不成器的弟子啊,真是給您添了亂了,您看這樣吧,這是今晚石人宴的請柬,若是您能大駕光臨,那真是令我們趙家班蓬蓽生輝了。」趙東升拿出一張請柬,又是一陣點頭哈腰賠不是,磨磨唧唧的終於走了。
「那個......」
「誒誒誒杜少俠,有何指示?」
「再給我來一張行嗎?」
「可以,完全可以,您就是帶著您一家子來我都不會有半點怨言......」
張景桓收了兩張請柬,心中感嘆趙東升的眼神不一般,自己功夫沒練到火候,還是讓人看出來了。往客棧走去,就看見坐在一樓要了碗面的關燁磊。
「小磊子,今晚看戲去?」
「看戲?」關燁磊嘴裡嘟嘟囔囔「好啊好啊,什麼戲?」
「不知道啊,去了再說,我看看怎麼說的啊,好像是直接去二樓,包間,還送兩個菜呢。」
「這麼好,早知道我少吃點了。」關燁磊後悔的看著碗里的麵條,不過還是吃了個乾淨。「話說那兩個個人什麼來頭啊,見人就打。」
「不知道哪裡來的戲班子,身手不錯,誰知道怎麼回事呢。」張景桓本還想說什麼,但是被關燁磊打斷了。「話說,這外面的人身手都這麼好嗎?」
「哪有這回事,你看之前被我抓住那兩個小賊,你都能給他們干趴下。」
「這是在誇我還是在罵我?」
「傻小子別多想啦,晚上咱哥倆看戲去。」張景桓拍了拍關燁磊的肩膀,帶他認了房間,兩人又是鎮里轉了起來。
「這鎮上真大,得有......兩個,不三個青鳥鎮那麼大了。」
「比這還大的地方多了去了......」張景桓突然看見路邊的小販攤位上擺著幾個葫蘆,隨手拿起來一個,上面畫著一個中年男子,一拳打爆皇宮大門。
「這畫的什麼?」
「湘王碎門。」張景桓看著這個葫蘆感慨頗多。「這個故事小時候我爹老和我講。」張景桓付了錢,在路上和關燁磊講了起來。
「故事很簡單,也不遙遠,大概是四十年前的吧,相傳那時候周圍有幾個小國還沒被納入大梁時,朝廷派遣使節前往一個名為湘的國家,但是使節並沒有大搖大擺的進去,而是簡單帶了幾個僕從,便衣出發。」
張景桓又給關燁磊買了一串糖葫蘆。「但是運氣不好,他們到了當地就被幾伙官匪劫了。」
「官匪?」
「就是朝廷提供武器馬匹,讓他們四處劫掠,劫來的錢三七分成。」
「他們的皇帝怎麼還能支持這種事呢?」
「鬼知道。不過後來,使節一行人也被劫掠,但好在一行人手腳了得,沒有傷亡,但是當地已經窮的不行了,那幾人也就沒有打理面貌,風塵僕僕的就拜訪了湘皇。」張景桓嘆了口氣,「然後使節一拳打碎了皇宮大門。湘國不戰而降。使節成為了當地的英雄,受盡世人愛戴,都說他是救百姓於水火之中的大好人,後來大梁將湘國納入版圖,皇上派人立碑紀念,封了個名義上的湘王,就是挂名諸侯。」
......
「哎,歸根到底都是騙人的啊。」張景桓心中暗暗感嘆。
......
「喔,那可真是了不得啊。」關燁磊看著台上的壯漢正在搬運器材,那是給湘王碎門準備的道具,不禁回想起白天張景桓講述的故事,感嘆起來。
現在他們二人便來到了趙東升所說的酒樓,幾個雜役見了請帖恭恭敬敬的把他們請了進去,趙東升見了張景桓笑臉相迎,滿嘴奉承,特意給張景桓找了個好位置,還特意親自泡了壺上好的茶,吩咐多加了幾個菜,戲還沒開場之前,趙東升還找張景桓聊了好幾句,最後因為戲要開場了,滿臉笑呵呵的告辭。關燁磊哪在乎這個,五花八門他沒見過的菜讓他一時喪失了在陸成和許平那裡養成的閱讀理解,一點他們的對話沒停進去。
戲一開場,關燁磊迫不及待的趴在欄杆上,觀望著台上。
「別趴在欄杆上,到時候再掉下去。」張景桓看見將桌子上的醬牛肉送入嘴裡,味道不錯,「這小子還知道給我留不少。」
不過一會,關燁磊就跳回椅子上,有些心虛有些尷尬。
「怎麼了?」張景桓又吃了一塊肉。「湘王碎門演完了?下面現在唱的又是什麼,我看......」張景桓也愣住了,因為現在站在台上的,正是今天白日與關燁磊起爭執的白衣女子,也就是趙東升口中的小玉梅,這點張景桓並不驚訝,真正讓他愣住的原因是,小玉梅正死死的盯著他。
台上的小玉梅衣裝華貴,精氣十足,臉上妝容華美,皮膚雪白好似吹彈可破,讓人一眼就能看出是這戲班的頭牌。
「你小子怎麼害怕了?」張景桓不禁調侃道,又往嘴裡送了塊牛肉。
「你要是早說她唱我就不來了,這多不合適啊。」關燁磊正祈禱著這人不會再找什麼茬。
「你小子慫什麼,又不是你的錯,你越慫越是妥協這種人就越是得寸進尺,當你妥協得越多,他們就會越發的向你內心不可觸碰的地方走去,最後你大發雷霆,周遭的人還會怪罪於你,都會擺出一副:『啊原來他是這種人,終於藏不住了吧。』的嘴臉。」張景桓好像回憶起了什麼,加起來的肉頓了一下,向關燁磊的盤子里送去。「沒事,以後這種事情有很多,在江湖上行走,這種人在別人那嘴裡說得好聽叫江湖豪情,但是實際上,就是一群傻子不願意溝通,給自己的魯莽傲慢尋找借口,用他們喜愛的方法,打服了就好了。」
關燁磊依舊情緒不太對,張景桓一拍他肩膀,「不想看,咱倆就走著。」用紙把牛肉包好,在一片人聲鼎沸當中離開了酒樓,走了一些路程,依舊能聽見鑼鼓喧天,以及小玉梅的戲聲。關燁磊拉了拉張景桓的衣角,指了指不遠處。
那是一個衣衫襤褸的乞丐,蓬頭垢面,通過面貌能勉強辨認出是個十幾歲的小乞丐。張景桓看了看手裡的牛肉,又看了看關燁磊,二人會心一笑,張景桓走近小乞丐。
「你幫我個忙。」張景桓溫聲細語的。
小乞丐抬頭望了望。
「大爺行行好吧,給口飯吃。」
「大爺行行好吧,給口飯吃。」
「大爺行行好吧,給口飯吃。」
小乞丐重複木訥麻木地說著這句全國乞丐通用語。
「待會你要是看見個人出來,手裡拿把摺扇,到處問我們兩個去哪了,你就說我們兩個有事先行告退。」張景桓指了指,小乞丐點了點頭,張景桓把牛肉送了過去。
「這不是我施捨給你的,這是你幫我辦事應有所得。」張景桓又遞了過去幾塊碎銀。
「關燁磊打量著面前與自己年齡相仿的小乞丐。
「走了。」張景桓拍了拍關燁磊的肩膀。
「我們就不能......」
張景桓笑了笑。「他有胳膊有腿的,沒準比你能跑呢。」
「我跑的又不快。」
「那你爺爺怎麼滿山坡的追你。」張景桓笑了笑,面露難色,尷尬的磨牙的關燁磊,笑出了聲。
「別想這破事了,明天還在等著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