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第八章

宇智波泉奈溫和地說他要為此稍微準備一下,畢竟穿著臨死前的白衣與對方相見是很失禮的行為。

瞳想了想，現在帶著泉奈叔叔去裁縫店量身定做一套衣服是來不及了，於是帶著泉奈來到了父親斑的住所。

——她知道父親一直有好好保存著泉奈叔叔的東西。

宇智波泉奈在斑的房間內找出了自己曾經的衣物與用品。

這麼多年過去了,兄長的住宅內竟然還收藏著自己的東西。

一時間，泉奈心潮起伏,複雜難言。

房間內殘留著兄長熟悉的氣息，此時淡淡縈繞在泉奈周身。

泉奈有些恍然，有那麼一個瞬間,他感覺自己好像又變作童年時期的小孩子,在陌生環境里聞到哥哥的味道就會覺得很安心滿足。

他取出小侄女瞳交給自己的鑰匙，一個又一個地打開那些箱篋：自己曾經的舊物光潔得甚至不染塵埃,只有那因為經常被人摩挲光滑的表面有著褪色的痕迹。

宇智波泉奈將臉埋進那被兄長保存完好的衣物之中,肩部微微聳動，無聲地流淚。

淚水浸濕了衣物，洇開一小塊暗色的水痕。

……

…………

等宇智波瞳看見泉奈出來時，大為吃驚。

——只是一個小小的家宴而已,泉奈叔叔穿得未免也太正式了吧。

肌著,襦袢,小袖著物,綉著宇智波家紋的羽織,袴，足袋,木屐——說真的，這麼一套完整的紋付羽織袴打扮下來，泉奈叔叔完全可以直接穿著去結婚了。

「這是見面的禮節。」

泉奈溫和地告訴瞳。

既然是第一次面見哥哥妻子的家族,穿得再怎麼隆重也是不為過的。

可、可是,大家平時在一起吃飯都穿得怪隨便的……

泉奈摸摸瞳的頭,微笑著告訴她這只是他的禮節，其他人隨便一點倒也輕鬆自在。

他這麼穿只是想表示一下對哥哥妻子家族的尊重而已。

但宇智波瞳卻異常後悔起來——相比於打扮得如此正式隆重的泉奈，她穿得就非常隨便且不走心，顯得她很沒誠意。

早知道泉奈叔叔這麼重視禮節，她今天復活叔叔以前就應該沐浴焚香，正冠更衣，漂漂亮亮的迎接復活的叔叔的。

雖然泉奈一再強調這僅僅是他個人的禮節，其他人隨意就好，但瞳多少還是有些沮喪於自己禮貌的不周到。

就連在泉奈叔叔面前都有點坐立不安起來。

泉奈看出了小侄女的歉疚，自家的小姑娘（哥哥的孩子當然也是他的孩子）天生麗質，亂頭粗服不掩國色，不打扮也很漂亮。但泉奈知道瞳此時倒並不是小姑娘愛俏，而是覺得她自己也應該打扮得更正式一點才好。

想到小姑娘這時候可能不太好意思開口，泉奈於是主動體貼問道：「瞳需要換身衣裳嗎？我等你。」

而宇智波瞳換衣服的時候又遇到了一個尷尬的問題：她其實不懂怎麼穿著才最顯得正式來著。

從小到大，瞳都沒怎麼煩惱過自己的衣著問題，雖然家裡人會時不時為她購置些漂亮的浴衣與和服，但那些漂亮服飾穿上後行動太麻煩了，她很少會穿。

瞳的成長過程一直缺乏女性長輩的指導。

雖然有像宇智波晴子這樣照顧她的女忍，但身為武者的晴子本身也不會教導她該怎麼挑選穿著正式的和服。

最終還是泉奈為她挑了件向鶴紋桔梗色縮緬絲綢振袖和服，腰帶是「熨斗目」質地黃褐絲線綉出的小棋盤格，內外衣袖口精心縫襯了秀美的御納戶色源氏香圖紋。

雖然並不是那種花里胡哨的華麗和服，但意外在端莊雅麗的

同時有種低調奇異的奢美感。

泉奈還為瞳用簪子挽了髮髻。

固定好基本髮型后，泉奈仔細端詳了一陣，輕輕將最後一支紫陽花簪插在瞳的髮髻上。

「我們宇智波家的小姬君真漂亮，是不是？」

窗外的陽光照耀進來，溫柔地流連在兩人之間。

這支紫陽花簪做工精緻，白青綠藍紫粉各種色彩都淡淡地在幾近透明質地的花朵上顯現。更絕妙的是，由於角度和光線的變幻，花簪的顏色也會發生微妙的衍變。

在日光下，美人烏髮上紫陽花簪變化著夢幻的光澤。

【樹木靜無言，無奈紫陽花色變，迷亂在心間。】（注1）

看見鏡中煥然一新的自己，瞳真有種恍恍惚惚的感覺。

她由衷感嘆。

「泉奈叔叔，你會的好多啊，真厲害！」

這樣厲害的泉奈叔叔當年一定有過非常浪漫的戀愛史吧？宇智波瞳眨巴著大眼睛問。

宇智波泉奈但笑不語。

*

距離晚宴還有一段時間，宇智波泉奈已經逛完了新的宇智波族地，打算和小侄女宇智波瞳一起在木葉逛逛。

他想要親眼看看木葉，這個哥哥理想的村子。

「父親有說過哦，木葉建立的初衷就是為了讓小孩子能在和平的環境下快樂地長大，」宇智波瞳頓了頓，又補充道，「還有，papa說，他其實最想將你放進村子里保護起來的。」

那時候名為木葉村子別說成型，連個影子都見不著，只是南賀川旁兩個敵對家族的少年白日夢中的理想國。

意氣風發的少年們坐在高高的峭壁之上，許下珍貴的承諾：要將自己珍貴的弟弟放進去好好保護。

木葉存在的初心，是為了讓所愛之人不再飽受戰爭之苦。

儘管當這個村落最終建成的時候，宇智波斑已經失去了自己心愛的弟弟。

宇智波泉奈沉默地聽著侄女瞳娓娓道來的介紹，用自己的雙眼捕捉著眼前木葉繁華的景色。

喧囂鼎沸的人聲，熙熙攘攘的人群，此時泉奈終於有了一種重返人間、真真正正地活著的感覺。

十幾年的歲月流逝了，泉奈在宇智波族地行走時只有那些上了一定年紀的人才能認出他，但也會震驚於死者復生，泉奈依然是容顏未改的少年。

但面對認出他的那些族人，泉奈本人什麼話也不說，只是面帶微笑地看著他們。

那些人也只能既驚且懼，疑心自己是否在夢中，不然怎麼會遇見早已亡故的泉奈大人？

至於那些出生於木葉的新生一代小孩子，則已經完全不認得宇智波泉奈了。

他們笑嘻嘻地向新任族長宇智波瞳問好，天真無邪地詢問瞳身邊的少年是誰。

「是我非常重要的家人哦。」

宇智波瞳鄭重其事地回答。

那些小孩子聽了便拖著長音哦了一聲，思索著這位年輕漂亮的美少年究竟是族長大人哪裡的親戚。

到了木葉大街，那更是沒幾個人能認出宇智波泉奈了。

雖然泉奈曾經是戰國時期煊赫一時的強大忍者，但他畢竟死去這麼多年了，也只是在木葉未成立的舊時代里的死人與塵灰罷了。

人們是善忘的。

爭鬥頻繁的戰國時期湧現出的天才忍者多如繁星，但沒有活到現在，也只是璀璨一時、卻註定被人們遺忘的流星罷了。

不過這樣也好，泉奈反而有種輕鬆的感覺，和可愛的小侄女在街上吃喝玩樂，毫無負擔，重新享受重獲生命的樂趣。

只是泉奈仍然會在玩樂的間歇偶爾閃過這樣的念頭。

——哥哥，這就是你所夢寐以求的和平嗎？

但宇智波泉奈不知道的是，他的快樂是建立在一隻雞掰貓的痛苦之上的。

有著成為一名優秀教師的夢想的雞掰貓提前在忍者世界實現了夢想。

雖然是高專文憑都還沒拿到的水平，但在最高學歷只有小學的忍者世界，五條悟的學歷足以傲視群雄，讓他擔負起培育木葉花朵的園丁一職。

這天，天朗氣清惠風和暢，園丁五條悟抱著自己愈發圓潤的小女兒正準備愉快地到宇智波族地尋找孩子他媽，結果撞上了自己教過的宇智波學生，木葉小學里的花朵。

那孩子有些心虛地瞄了他一眼，打算跑路來著，然而不幸被雖然蒙著眼睛但依舊目光如炬的五條老師一眼發現並叫住名字。

那位小宇智波只好轉過身恭恭敬敬地喊了聲五條老師。

「陽太為什麼要躲著我，是不是討厭老師呢，真是令人傷心欸。」

五條悟做出誇張的失落表情，實際上內心十分快樂地看著小屁孩因此而感到內疚不已的神情。

逗學生可真好玩，誒嘿~

宇智波陽太腦袋垂得低低的，愧疚地五條悟坦白。

「……沒有討厭五條老師，只是，只是，我不該有隱瞞你的念頭！」

嚯，竟然還有意外收穫？五條悟沒想到這宇智波小孩稍微詐一詐就什麼都往外面說。

所以說小孩子就是有趣，屑教師五條悟突然戲癮大發。

他憂鬱地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

「唉，老師知道，一定因為陽太是對於老師很不滿吧，都怪老師平日對你們不好……」

五條貓貓裝模作樣地賣慘，懷裡的小貓崽也跟著吚吚嗚嗚地表演起來。

看上去十分之凄慘。

宇智波陽太欲言又止，忽然間像是下定了什麼決斷似的，勇敢地抬起頭。

「對不起五條老師！其實是我們族長大人和別的男人在一起了……」

陽太一放學就看見了自家的新任族長大人跟一個漂亮的美少年走在一起說說笑笑，而且穿著也和往常大不一樣。

哪怕是沒什麼審美的小孩子也能看出今天瞳大人打扮得異常美麗，端莊優雅，漂亮得好幾個族內平時高冷得要死的小傢伙屁顛屁顛地上前搭話。

她身旁那位溫柔如水的美少年還給大家糖吃，長得好看，說話又好聽，大家都超喜歡的。

兩人都穿著相當華美的正裝，站在一起時畫面極其賞心悅目，和諧美好。

大家當時就問族長大人她身邊的美少年是誰。

「是我非常重要的家人哦。」族長這樣回答。

但瞳大人的家人們在整個木葉都赫赫有名，其中根本就沒有這位溫柔的美少年啊……

說起來，那位美少年還穿著宇智波家紋的紋付羽織袴，可是宇智波族內的人大家差不多都認識，什麼時候有這樣一位風姿綽約的美少年而他們卻沒見過呢……

去問大人，大人們也諱莫如深，叫他們這些小孩子不要亂打聽。

但大人越不讓小孩干，小孩子就越念念不忘，幾個小鬼頭湊在一起嘀嘀咕咕商量半天，終於商量出結論：

一定是因為瞳大人要和這個美少年在一起結婚吧！

畢竟結婚後就是家人了，所以那位少年可以改姓氏穿宇智波家紋的衣服！

多麼邏輯縝密，天衣無縫的推測啊！

——完全就是事實嘛！

說實在的，陽太其實挺喜歡那位美少年的，要是對方能入贅宇智波他一點意見也沒有，而且那少年本來也很有宇智波的氣質。

但陽太同時也知道五條老師喜歡瞳大人，雖然五條老師目前還沒名沒分的，而且瞳大人和五條老師之間可是還有一個孩子存在啊！

五條老師雖然為人雞掰，但還是很好一老師的，只是他也很喜歡那個給他糖吃的美少年來著。

怎麼辦？

宇智波陽太陷入糾結。

所以在族地內看到五條悟這小傢伙當場心虛要跑，被五條悟當場抓包。

陽太這一通坦白附帶分析巴拉巴拉一大堆，有理有據，令人信服。

五條悟：「！！！」

本來今天高高興興，看見那邊有倒霉學生房子塌了就想著過去看看熱鬧，但湊過去才發現居然是自己家房子塌了，當時眼淚就流下來了——

他老婆和別人跑路了！

陽太這讀不懂空氣的宇智波小屁孩還彷彿終於下定了什麼決心似的，擱這添油加醋：「其實我覺得族長大人可以全都要……」

這樣他就可以不用糾結了，大家都是族長大人的翅膀呀！

但陽太的聲音在五條老師恐怖的眼神中戛然而止。

嗚哇，五條老師好可怕！

……

…………

教訓完貪心的學生，五條悟覺得不能聽信旁人的風言風語。

——畢竟耳聽為虛，眼見為實。

哼，他現在就帶著孩子去找瞳！

*

在一些木葉熱心村民的幫助下，五條悟很快找到了正在逛街的瞳和泉奈。

不怪他找的速度那麼快，瞳和那位陌生美少年行走在木葉大街上太顯眼了，這兩人在人群中簡直如同發光體般耀眼的存在。

身著華麗服飾的俊男靚女此時此刻正在一起談笑風生，言笑晏晏，看上去親密無間。

五條悟愣在原地，不可置信——瞳這傢伙居然真的和一個陌生的美少年這麼相談甚歡。

換了相當正式的和服，還破天荒地挽了髮髻！

她發間那支象徵著變心的紫陽花簪在陽光下閃耀著變幻莫測的，美麗而冰冷的光澤。

那光澤深深刺痛了五條貓貓的心靈。

他老婆真的和別人跑路了！

貓貓落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