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 貪婪 修仙世家五靈根炮灰32
越天現在並不好受,鍾離家的長老用他試藥,因此他的身體早就被搞壞了,五臟六腑無時不刻不在扭曲著疼痛。事實上,他得以進入天定谷秘境,也付出了很大的代價。
越天能感覺到,自己身體的每一塊肉都在飛速腐爛,搖搖欲墜掛在骨架上。
也正是因為如此,他才更加迫切地想要徹底毀了離月。
夢中他多風光,而離月多麼凄慘。
想起離月夢中的結局,他唇色蒼白地被壓在刑台上,被打魂鞭生生打到魂飛魄散,而那些原本應該是他依靠的親人都在一旁冷漠地看著。
越天記得離月惶恐破碎的眼神。
他當時就在很遠的地方,靜悄悄注視著這一切。
心底是鬆了一口氣的興奮與安然。
那之後果然他更順利了,機緣、氣運、還有天驕的名頭全都簇擁而來,他被所有人圍繞、被許多人喜愛著。
夢中的越天有多風光,醒過來時,越天就有多崩潰。
如果沒有離月,如果離月境遇凄慘……
越天有種感覺,他同離月,是此消彼長的關係。
「我剛才看見鄔景了。」越天看著警惕的離月,笑了笑道。
「你想要知道他在哪裡嗎?」越天又問。
離月頓了會,想起先前打鬥時,鄔景將自己推向敵人的動作,皺著眉,唇瓣不快地抿著:「你說這些什麼意思?」
越天一直看著離月,這會忽然有點出神來,他目光落在離月面具下漂亮明艷的眼睛上,看見離月因為警惕而顫抖的濃密眼睫,心底驟然恍惚了一瞬。
其實第一次在顧家看見離月的時候,越天驚艷於離月的容色,心底未曾沒有生出過仰慕。
甚至直到現在,即便離月戴著面具,將那過於吸引人的容貌遮住大半,他還是會因為離月的一個眼神、一個動作而生出驚心動魄之感。
如若他與離月的境況徹底顛倒,他高高在上風光無限、而離月跌落泥潭,他會向離月伸出援手,引誘無依無靠的離月愛上自己。
「沒什麼意思,鄔景現在很虛弱,他受了很重的傷,被散修盟的人一劍穿心。」越天緩緩道。
離月「哦」連聲,反問:「然後呢?」
越天聞言面上帶了一絲驚詫,離月的反應的確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了。
「我將他藏在了附近的山洞中,他現在在那裡療傷,並且,他告訴了我一些事。」越天往前走了一步。
離月充滿戒心地後退,他直覺面前的越天非常危險。
「鄔景說,他是同你一起進入秘境的。」
「他天生道骨,這件事被你知道后,你表面若無其事,實則背後設下圈套,趁他不備,生生將他的道骨給挖去了。」
「並且為了不暴露這件事,你還想對他趕盡殺絕。」
「離月,鄔景說的這些,是真的嗎?」
越天步步緊逼,他看見離月因為他的話而睜大眼睛,眼底帶著不可思議,滿意地笑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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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講話的時候,崑崙虛掌門、渡妄仙尊甚至還有獲知消息的顧家主,都在從各地往天定谷秘境趕來。
崑崙虛掌門面色陰沉,他最清楚鄔景道骨的特殊性,因此他也是唯一真的被這則流言牽動心神的人。
眼下,他注視著留影石中對話的兩人,聽完越天的一番話后,他嗓子微甜,默默加快速度。
渡妄仙尊離得最近,他趕到崑崙虛在天定谷秘境外的駐紮地。
還留在這裡的長老們看見渡妄仙尊,還打了聲招呼,神色並不沉重,他們沒有將這個消息當回事。就算聽了越天的話也沒太往心裡去
倒是有人比較擔憂:「離月這是受傷了吧,之前在宗門從來沒吃過這樣的苦。」
「是啊,也不知道鄔景去了哪裡,進去之前他跟大家保證一定護著離月小師弟的。」
這時顧寒星出來了,他身後的卧房桌上,放著的正是留影石的畫面。
渡妄仙尊面色極冰,他似乎在壓抑著什麼,語氣沉沉:「怎麼回事?」
顧寒星臉色冷厲:「是我的錯。」
他當初因為想讓越天痛苦,因此沒有立刻要了他的命。
就因為他疏忽的舉動,讓離月再次陷入困境。
渡妄仙尊走了進去,他看著留影石,目光緊緊盯著離月鮮血淋漓的指尖,片刻:「越天所言不全是假的。」
「阿月如今,的確身懷道骨。」
顧寒星毫不猶豫:「想辦法進入天定谷秘境,儘快將阿月接出來。」
渡妄仙尊默認了。
不管離月是怎麼得到道骨的,但他們絕不會眼睜睜看著越天計謀得逞,更不願離月被千人指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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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這麼和你說的?」
天定谷秘境,懸崖下,離月和越天的對話還在繼續。
越天點頭:「道骨這件事,又有多少人知道呢?」
離月果然信了。
如果是之前,離月還會有點懷疑,但是經歷了被鄔景往敵人手中推、自己也因此落下懸崖這件事,離月對鄔景的信任早就消耗殆盡。
他點點頭:「好,我知道了。」
隨後反問:「是不是真的,跟你有什麼關係嗎?」
表面上還挺鎮定。
心裡都快氣死了。
什麼叫他設下圈套搶道骨?不是鄔景自己送過來的嗎?
還有,趕盡殺絕的到底是誰啊?
鄔景受傷也是活該,跟他有什麼關係?
鄔景就是在背後這麼說他壞話的嗎?
離月打定主意,出去之後再也不理鄔景了。
越天愣了一下,到目前為止,離月的每一步反應都完全在他的意料之外,他的引導,在離月面前好像完全起不到應有的作用。
難道離月不是應該趁機打探消息,想辦法殺了鄔景嗎?
「離月,你想知道鄔景現在何處嗎?」
越天甚至隱隱透露出自己不介意幫忙殺人滅口的意思,顧離月卻好像完全沒有看出來。
「不想知道。」離月已經非常生氣了,他從始至終沒認為這件事上自己有錯,反而覺得遭遇了這一系列事情的自己,倒霉透了。
他本來警惕越天,是擔心越天拿著太陰還玉草想要來奪走自己的道骨,結果越天好像沒有一點這個意思,反而一直在叭叭鄔景,他很不客氣道:「你很閑嗎?」
越天的步調再次被打斷,他表情都有一瞬間空白:「什麼?」
「那麼喜歡多管閑事啊?」
「我不但不想知道鄔景現在在哪裡,而且你如果和鄔景關係好的話,為了鄔景的命著想,最好不要再多提關於鄔景的任何一句話。」離月不客氣道。
聽到這句話,越天反而興奮起來,在他看來,離月終於還是露出他的真面目了。
越天餘光看了眼手環:「你果然對鄔景起了殺心。」
【怎麼回事?顧離月真的和鄔景關係很不好嗎?】還在看兩人對話的修士發出疑問。
【不一定吧,再看看。這個越天不懷好意才是真的。】離月和鄔景怎麼回事,很多人暫時沒看明白,但越天不懷好意很多人倒是有所察覺。
【我剛聽說一件事,有一種比較特殊的根骨,確實可以被取出移到其他人體內,只要配上太陰還玉草,兩個人都不會有事。】又有人加入討論。他這句話一出來,周圍都靜默了。
【說起來,之前鄔景和顧離月關掉手環的時候,旁邊是什麼來著?】
【太陰還玉草,這東西沒什麼效果,不值錢,但只有天定谷秘境有,我還以為他們是去那裡約會的,還說年輕人就是不一樣。】周圍又沉默了,很多人死死盯住畫面中的顧離月。
那可是道骨啊,修仙成道有多難,修士再明白不過。天資是多少人渴求的東西。
在以前,這種東西,生下來有,就有,生下來沒有,以後也很難了,只能憑藉所謂的心性去拼。
貪婪與野望在所有修士中無聲蔓延。
在此之前,關注兩人對話的只有一些比較無聊、或者真的對顧離月的身份有點興趣的修士,以及關心離月的眾人。
更多的人對這種事情沒有什麼興趣,他們更想看天驕們怎麼於險境中奪得靈草、靈寶,怎麼命懸一線地得到大機緣大傳承,甚至是殺人奪寶這種血腥畫面,也比看離月怎麼走出懸崖要更吸引人。
直到聽聞道骨可以被取出的消息。
這才是真正的引起轟動和廣泛關注。
「知道你就少在我面前提鄔景。」
離月果然如越天所料,說出了這句話。
「我不明白,你都已經拿了鄔景的道骨了,就不能放過他,一定要趕盡殺絕嗎?」越天這句話聽上去是在為鄔景求得一條生路。
離月渾身都疼的厲害,越來越不想在這裡和越天聊天。
這種行為太傻了。
他從手環中抽出鞭子,揚著下巴看越天:「我不知道鄔景怎麼和你說的,但我根本沒有什麼趕盡殺絕的意思。」
「我只是覺得很煩,我落到現在這個境地都是拜鄔景所賜,我都因為他落下懸崖、受了這麼重的傷,我認為我不想看見他完全沒有一點問題。」
「但我也沒準備殺了他,我沒有這麼無聊。」
「你既然知道鄔景在哪裡,你就替我帶句話吧,讓他出去后給我等著,回了崑崙虛我再找他,報他害我落下懸崖的仇。」
越天完全愣住了。
原本疾速趕路的崑崙虛掌門險些從劍上掉下去。
站穩后他卻忍不住笑起來,能說出回崑崙虛報仇這句話,離月就不能做出越天口中那些喪心病狂的事。
同崑崙虛掌門一般想法的大有人在。
甚至有人想得更多。
【離月受傷難道是鄔景做的?那回宗門后的確要受罰。】這句話來自崑崙虛的某位長老。
【是這樣。】另一位長老附和。
另一邊,被一劍攪碎丹田失去氣息,百曉閣的手環也被用散修盟的人用特殊方法取下折斷的鄔景,忽然打了個冷顫。
他醒過來,自己都很詫異,他竟然還留了一條性命。
丹田處破了一個大洞,鮮血汩汩流出,儲物手鐲也被拿走了,他現在渾身除了一件破爛的衣服,竟然一無所有。
靈脈中沒有靈氣,他也無法療傷。
鄔景盯著山洞的頂端,心底唯一的想法是,現在一個人在外行走的離月,該有多惶恐啊,而且離月打不過那些人,離月現在很危險。
是他的錯,他太大意了……
**
又一次失敗。
越天面色陰沉眼神扭曲,乾脆放棄了誘導的想法。
他攔住要走的離月,直接問:「你拿走了鄔景的道骨,你還敢放鄔景回崑崙虛嗎?」
「你覺得鄔景會放過你?」
離月被控制,立刻就揮手想要一鞭子抽下去。
被越天一點不費勁地攔住后,他轉而掐起高階法訣。
沒有對越天造成傷害。
離月終於意識到,至少此刻,越天不放他離開得話,他根本里走不了。
他反問越天:「我拿走了鄔景的道骨,我為什麼不敢讓鄔景回崑崙虛?」
【所以,道骨真的可以被取出來。】
【既然如此,顧離月憑什麼得到這道骨?】
自然有人覺得離月心性殘忍、冷血貪婪,但修仙界貪婪不擇手段的大有人在,很多人反而更關心自己能不能做下一個道骨的擁有者。
【太陰還玉草,哪裡可以買?】
【之前不值錢,外界基本沒有。】
【快去百曉閣懸賞,我不信沒人帶出來。】
「這道骨是鄔景給我的啊。」離月很不解:「他自己送給我的,他憑什麼不放過我?」
越天這才知道,夢中他處心積慮用盡手段才得到的道骨,就這麼被鄔景當作討好心上人的禮物,輕輕鬆鬆給出去了。
想到這裡,越天嘔得幾乎要吐血,過了片刻他不甘心問:「即便如此,你讓鄔景活著離開,所有人都知道,你的道骨是從別人那裡得到的,你不怕被別人指責嗎?你不擔心其他人異樣的目光嗎?」
「不擔心啊。」離月總算有點清楚越天跟自己來來回回對話這麼久,到底是什麼意思了:「我知道了,你以為我想殺了鄔景。」
「你從來沒有過這樣的想法嗎?你發誓。」越天咄咄逼人,他根本不相信離月這種貪婪之極的人,在夢中可以做出要和顧寒星換命這種事情的人,竟然對鄔景一點殺心都沒有。
離月這次沉默了一小會,才不情不願承認:「在他面對敵人的時候,選擇把我推到敵人的劍下的那一刻,我的確有過這種想法。」
面對「發誓」這種說法,離月只好承認。
「但是,讓其他人知道我的道骨是從鄔景那裡得到的,又怎麼樣?」
「你說的被人指責、還有異樣的目光,這些,我從來不在乎啊。」離月的眼眸,從始至終都清澈的過分。
這些從不是離月想要的,因此失去也並不讓他感到痛苦。
越天終於認清自己無法誘導離月殺了鄔景,做實他殺人奪骨的罪名。
但是……
越天詭異地笑了一下,他盯著離月的手環:「你知道,我們剛才的對話,會被外界的很多人看見嗎?」
「現在,修仙界不知道有多少人知道,你身上有鄔景的道骨,而這道骨,只要用太陰還玉草,就可以輕鬆移到自己體內。」
「你知道多少人會為此心動嗎?」
「除非你以後永遠躲在崑崙虛,否則你要面對的是修仙界無窮無盡的追殺。」
「你拿走鄔景的道骨,鄔景是崑崙虛掌門的親傳,你覺得,崑崙虛還有你的容身之地嗎?」
他每落下一句話,離月面色就難看一分。
他想到了夢中的那頓打魂鞭,他立刻解釋:「道骨是鄔景自願給的!」
然而崑崙虛內部的氛圍同越天和離月所想完全不一樣。
【鄔景為了讓離月做他的道侶,真是不擇手段。】崑崙虛的某位長老感嘆。
【他把離月往敵人劍下推應該是誤會吧。】又有人感嘆。
【當然是誤會,回來讓鄔景自己對離月解釋。】這話是終於趕回來的掌門所言。給都給出去了,他能怎麼辦?這到底是鄔景自己的東西,想給誰他管不了。
而且離月心性澄明,並未因為別人的引誘而妄動殺心,是一個很好的孩子。
此時掌門並未想到,鄔景或許再也回不了崑崙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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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轟隆——」
天定谷秘境中在打架的、在采靈草的、在和異獸爭鬥的,在這一刻不約而同抬起頭。
在眾目睽睽下,秘境上方竟然破了一個大洞,從黑暗中走出一個人。
他手中握著一柄劍,向來潔凈的白衣沾了灰塵,面色冰冷,眼底含霜。
顯然就是他強行闖入天定谷秘境。
「渡妄仙尊——」
有人驚呼。
離月也看清了來人,原本應該為此開心的他,因為越天方才的一番話,心底竟然生出了退卻逃離之意。
渡妄仙尊落在離月身邊,輕鬆帶離月脫離了越天的控制。
「師父……」離月的不安惶惑,在渡妄仙尊溫和地撫了撫他的頭后稍安片刻。
見渡妄仙尊抬劍他連忙攔了攔:「師父,別殺他。」
渡妄仙尊看向離月,就連越天也有些驚訝,甚至他心底一動,扭曲陰沉的面色都溫和迷茫一瞬,難道離月對他也是有感情的?
「就算他犯下了大錯,也用不著您親自出手。崑崙虛對犯下特別嚴重錯誤的弟子,好像會用打魂鞭來行刑,對嗎?」離月看著渡妄仙尊,充滿暗示:「越天還是崑崙虛的弟子吧?」
打魂鞭是崑崙虛最嚴重的刑罰,非常痛苦,而且被打后魂飛魄散再無其他可能,越天驚恐的睜大眼:「你不能這麼對我。」
離月有人撐腰,得意極了,聲音也大了不少:「我可以。」
越天被渡妄仙尊壓著寸步不能移動,他心底充滿絕望,不甘心道:「現在修仙界不知道多少人等著拿你的道骨,你以為渡妄仙尊就可以完全護住你了嗎?」
渡妄仙尊淡淡:「我可以護住阿月。」
越天咬牙:「那修仙界屬於你的責任,你就再不管了?」
「但不必如此麻煩。」渡妄仙尊繼續,他語氣平靜:「不會有人,捨得動阿月一根指頭。」
他說著,手指撫了撫離月帶了一絲划痕、微微出血的側臉,眼底終於帶了濃重的心疼與愧疚。
在越天恍然大悟後放大的瞳仁中,渡妄仙尊任由外界的人通過留影石窺探這邊的場景,甚至沒有驅逐那些因為他強闖進秘境,而悄悄趕來、在周圍觀察這邊的修士們。
稍稍用力,渡妄仙尊揭開了牢牢籠罩在離月面上的銀質面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