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第 60 章
惠被肚子里的飢餓喚醒,睜開眼睛的時候,看到的是熟悉的、昏暗的房間。
躺在空蕩蕩的床上,惠靜靜地盯著天花板看了一會,隨後才翻身想要往床沿爬去。
放任不到一歲的孩子在沒人看顧的房間里是十分危險的事情,更何況惠現在已經爬到的床的邊緣,探出了大半個身子。
地板上雖然鋪滿了白色的『毛茸茸的地毯,但是對於惠來說,仍舊隱藏著危險。
「啊咿~」
惠綳著小臉,在感受到自己要摔下去的時候,下意識喊了一聲。
但是以往是極其充滿安全感的詞,這次沒有生效。
惠摔下了床,炸炸的腦袋砸在地毯上發出了悶悶的,不大不小的聲音。聲音小,但還是讓小傢伙的眼眶紅了起來。
「嗚哇……」
天還是亮的,陽光透過沒有拉嚴實的窗帘縫隙中溜了進來,抱著腦袋的惠看見了許多瓶瓶罐罐。
那種倒在地上,一碰,一踢,一推,就會發出噼里啪啦的聲音的瓶子。
噙著淚花的惠看到地上的瓶子,哭喊的聲音漸漸變小,人也是似乎想到了什麼一般,開始朝著一個方向爬去。
儘管惠可以攙扶著周圍的物體行走,但是有時候他還是習慣性的在地上爬著。
爬到地毯的邊緣,惠就推開面前的易拉罐,擰著小眉頭,仰頭看著眼前的拉門。
「多…桑…」
沒有人回應,也沒有任何聲音。
惠抿了抿小嘴,拿起身邊空了的易拉罐,對著門就砸了起來。
空的易拉罐被砸在門上,力道雖小,但是聲音格外刺耳。
「吵死了小鬼……」
一聲沙啞帶著不耐煩的聲音從裡面傳出來,接著就看到惠極其熟練地,在門被拉開的那一瞬間,將手上的空易拉罐砸了過去。
正中目標──禪院甚爾的臉。
禪院甚爾窩在裡面,身上堆著的衣服雜亂不堪,一隻手上甚至還拿著和扔了一地一摸一樣的易拉罐。
高大的男人以一個極其憋屈的姿勢在一個對他來說有些狹小的空間里,神情不耐煩地看著坐在面前的小孩,但是卻在看到他的眼睛的時候垂下了眼皮。
兩個極其相似的人就這樣面面相覷地坐著,像是在等誰妥協一般。
「咕嚕~」
最後還是惠的肚子按耐不住,最先示弱。惠也有些不滿地捂住了自己的小肚子,一雙碧綠色的大眼睛看著自己不負責任的監護人。
「餓~」
禪院甚爾聽到他的仍舊無動於衷,還仰頭給自己灌了一口酒,大手一捏,將空了的酒瓶捏癟,以拋物線的姿勢扔在了地上,和其他同樣被製造出來的易拉罐相撞。
刺耳的聲音在昏暗空蕩的房間里響起,沒有關嚴實的窗戶帶著一縷風,將不透光的窗帘掀開了一絲,頓時刺眼的陽光落在了惠的身上。
轉瞬即逝。
但也仍舊讓禪院甚爾閉上了眼睛。
「餓不能忍著?」
禪院甚爾從裡面探出身,極其惡劣地曲起手指彈了惠一個腦瓜崩。實心的聲音讓惠抱頭呼痛地同時,眼淚也在眼眶裡打起轉來。
「疼!」
「疼不能忍著?」
禪院甚爾從裡面出來,活動著自己有些酸疼的身體,發出咔咔的聲響,餘光撇了一眼氣鼓鼓看著自己的小孩,惡劣地笑了笑,抬腳就準備走。
惠看著他要走,頓時也顧不上腦袋疼了,張開手就準備抱住禪院甚爾的腿。可是他再快也沒有禪院甚爾快,眼看著他就要拉開門出去了,惠的臉上也綳不住,露出了慌張的神色。
「黑!」
「啊咿怕!」
也就是這句話,讓手已經搭在門把手上的禪院甚爾停在了原地。
隱於黑暗中的禪院甚爾像是完全蒸發了一樣,就連呼吸都很輕。也連帶著他說的話。
「黑?」
禪院甚爾像是在詢問誰一樣,聲音幾不可聞。
「…他現在怕嗎…」
但是他也沒有想得到回答。
惠不可能回答他,空蕩蕩的房間也不能,轉瞬即逝的陽光更不能。
禪院甚爾鬆開了手,轉身走到了惠的面前,居高臨下地看著他,最後帶著傷疤的嘴角扯起,將坐在地上的小崽子拎起來扔到了自己的懷裡,帶著他一起出去了。
惠雖然有些不滿監護人的態度,但是也很乖地伸手勾住了禪院甚爾的脖子,像糯米糰子一樣的臉也靠在他寬厚的肩膀上。
儘管禪院甚爾整天酗酒,但是他的身上並沒有糟糕的味道,甚至說,還有著一股淡淡的香味,讓惠很安心。
惠歪頭盯著長出了鬍子的下巴看了一會,小腦袋始終也沒有反應過來,抱著自己的監護人,為什麼每天都要窩在那裡。
明明……
明明那是他最先佔領的地方!
想到這,被放到沙發上的惠就鼓起臉,十分不滿地看著站在廚房裡的人。但是……
惠綳起小臉,將沙發邊上的一個抱枕抱在了懷裡,胖乎乎地臉埋了進去,有些痴痴地聞著已經淡到不能再淡的香味,心情也有些難過起來。
「吃。」
禪院甚爾將惠拎起放進了兒童桌子前,哐當一聲,將弄好的食物和牛奶放在上面,看也不看一眼就轉頭去了另一邊。
正在難過著的惠看著眼前飄蕩著香味的食物,忍不住咽了咽口水,自己抓起小勺子『吃』了起來。
不到一歲的惠抓勺子雖然熟練,但是吃東西就不行了。
他抱著小碗,磕磕絆絆地扒拉著,眼睛卻看向了正在給盆栽洒水的監護人。
眼看禪院甚爾就要一盆倒下去,惠突然間就啊了一聲。
「啊——」
「不啊!」
聽到他的聲音,禪院甚爾回頭一看,就看到髒兮兮的小崽子不贊同的目光,手裡還有些抗議地舉著小勺子。
「嘖……」
禪院甚爾皺了皺眉,有些不耐地嘖了一聲,看著手下長勢尚可的盆栽,終歸是沒把一盆水都倒下去。
他在房子里轉了一圈,沒有找到事做之後又臭著一張臉坐在了還在和食物奮鬥的惠面前。
盯著看了一會之後禪院甚爾有些嫌棄地皺起眉,拿過小崽子手裡的勺子,有一勺沒一勺地餵了起來。
喂完禪院甚爾就直接將一旁的奶瓶塞到了小傢伙的手裡,大手直接糊上了惠炸毛的腦袋。
「吃個飯都學這麼慢。」
異於常人的監護人完全沒有常識,也沒有意識到獨自吃飯這件事對於一個不到一歲的小孩來說是有多難。
也有可能是惠太聰明,太獨立,讓禪院甚爾也忘記了這一點。
惠抱著奶瓶在沙發上晃著小腳丫,碧綠色的眼睛一直盯著窗外。突然,他像是看到了什麼一般,嘴裡哼唧起來。
「嗯嗯~」
「蟲…」
小傢伙的動靜不小,很快就引來了廚房裡禪院甚爾的目光。
「臭小鬼你又怎麼了?」
惠一手指著外面,一邊有些新奇地看著禪院甚爾,「蟲!」
???
蟲?
禪院甚爾順著小傢伙的手往外面看去,窗外的院子里有幾棵樹,但是他可以確定上面一隻蟲子也沒有。
所以,哪裡有蟲?
「好
大啊~」
等等!好大的蟲……
禪院甚爾腦子裡突然白光一閃,有些不可置信地看向抱著奶瓶的惠,良久,他突然伸手往自己嗓子眼摳了一陣,吐出了一個肉球。
是丑寶。
他看著坐在沙發上的惠眼神一瞬不瞬地看著自己手上的東西,一個荒謬的想法浮現在他的腦海。
禪院甚爾將恢復原狀的丑寶拎到了惠的面前,看著小傢伙有些嫌棄地往後縮地模樣,他不由得輕笑一聲,隨後越笑越大。
「哈哈哈哈哈……」
他伸手抓著了自己的頭髮,語氣有些怪異。
「你怎麼能看見啊……」
禪院甚爾眼神複雜地看著伸出手想要去觸碰丑寶的惠,只覺得這一切荒唐不已。
怎麼可能呢……
他坐在沙發上,手肘撐著膝蓋上,有些煩躁地抓了抓自己的頭髮。
惠不明所以地看著突然變臉的監護人,抬起小屁股慢慢地朝往禪院甚爾的位置挪去。他伸手戳了戳禪院甚爾的健壯的手臂,語氣疑惑。
「多…桑?」
禪院甚爾偏頭看向惠,突然伸出手覆在了他的眼睛上。
惠的睫毛很長,和他一摸一樣……
他垂下眼,伸手將惠喝光了的奶瓶拿了過來,轉身離開。
留下沙發上的惠一臉迷茫,最後傻乎乎地拿過抱枕,眨巴著大眼睛繼續和丑寶大眼瞪小眼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