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那年迨

路小起是在一個安靜的夜晚,接到路樂生的電話的。

他專註玩平板電腦里的小遊戲,半天才騰出一隻手來接聽：「喂，媽啊。」

路樂生在電話那頭不滿：「這麼久才接,你是不是幹壞事兒呢。」

「這大晚上的我能幹什麼壞事兒啊？！」路小起盤腿坐在床上,看了一眼牆上的時鐘,疑惑道：「這麼晚你怎麼還不睡？」

「你不也沒睡！」路樂生哼道。

「可是平時這個點，你早睡了。」路小起眼前頓時一亮,「怎麼了，有心事？」

路樂生被噎了一下,憤憤道：「有屁心事,收起你那顆八卦心。」

路小起在他看不到的地方搖頭晃腦：「我不想和你說話,我老爸呢。」

「出差了。」路樂生的聲音忽然有些低落。

難怪睡不著呢。

路小起咳嗽一聲，掩飾住笑意：「那你豈不是很寂寞？」

路樂生嗑著瓜子,悠哉地說：「是啊，所以我打算過去找你們。」

「……什麼？」路小起險些從床上跳起來，苦哈哈地說：「那個，我挺好的，你不用過來看我了。」

「少在那兒自作多情，我又不是去看你的，我是想我寶貝孫子了。票我已經買好了，明天中午的，到你那兒也就五六點鐘吧，車次我一會兒簡訊發你，到時候記得去車站接我！」

「……為什麼你每次都不事先問問別人的意見！」

路小起吼完這句話，才驚覺他老媽已經把電話給掛了。

……

宮辰洗完澡進來，就看見路小起像條死魚一樣癱在床上，他走過去拍了拍死魚的臉，輕笑道：「怎麼了，剛才還好好的。」

路小起嘴一癟，兩邊腮幫子鼓了起來：「我媽要過來。」

宮辰一臉平靜地點頭：「嗯，來就來吧，你煩惱什麼。」

路小起猛地坐直身體，雙手環住他的脖子，笑眯眯地說：「你沒意見？」

「我有什麼意見？」宮辰捏了捏他的臉，正色道：「你的家人就是我的家人。」

「真的？那你也會管老路叫媽？」路小起想象了一下這樣的場景，不禁仰著頭樂出了聲。

宮辰眼皮直跳，頓了頓說道：「不會。」

「為什麼？」路小起頓時倍感失望。

「我不想找死。」宮辰一字一頓地說。

路小起在床上笑得打滾：「老路給你的第一印象是不是特別彪悍？」

宮辰不置可否地笑了笑，低低地說道：「我怎麼覺得他對我的第一印象不太好。」

路小起連忙解釋：「不是，他那個時候不讓我談戀愛！所以，無論我帶方的還是扁的回去，他都不會給好臉色的。」

宮辰臉色黑了黑：「你這個『方的扁的』，是用來形容我的？」

「怎麼可能！」路小起不寒而慄，試圖轉移話題：「那個，明天我晚班，只能你去車站接他了。」

「嗯。」宮辰非常乾脆地答應了。

不過，路小起突然意識到一個關鍵問題：「你還記得老路長啥樣嗎？」

「當然記得。」

「你記性真好！」

話音剛落，他們倆相視一笑，似乎都想到了那次的烏龍事件。

……

大二下學期的期末，路小起正因為一件雞毛蒜皮的小事兒和宮辰冷戰。說是冷戰，不過是路小起單方面挑起的。

所以放暑假離校的那天，他沒跟宮辰打一聲招呼，就一個人拎著箱子走了。

到了火車站，檢票，進了站台，路小起看著成雙成對的情侶難捨難分的畫面，心裡直冒酸水，好不容易盼到火車進站，路小起跟著涌動的人潮就擠了上去。

稀里糊塗坐了一站，路小起聽到列車員甜美的報站聲時，才發現自己上錯車了。

他連忙帶上行李衝下車，第一件事就是給宮辰打電話。

「宮辰，我坐錯車了。」路小起小聲報出他所在的車站名。

宮辰在電話那頭無語了一會兒，最後敗下陣來：「火車都能坐錯，路小起，我真佩服你。」

路小起正鬱悶著呢，一聽到他的挖苦就更鬱悶了，就在這時，他又聽到宮辰說：「老實在車站等我，我去找你。」

路小起笑著收起手機，頓時安下心來。

宮辰用了一個半小時的時間出現在了路小起的面前。

路小起笑得要多開心有多開心，毫不避諱地緊緊抱住他：「宮辰，你就是專門拯救我的天使！」

宮辰惡寒了一下，冷冷道：「那你就是專門折磨我的惡魔。」

「正好，天生一對。」

「……」

宮辰是開他爸的車過來的，如果在這個時候送路小起回家恐怕要很晚才能到。於是，路小起提議他們先在這兒住上一晚，第二天再出發。這是路小起的私心，反正他也不著急回家，對他來說一個暑假看不到宮辰才是最大的煎熬，所以他要把握在一起的每分每秒。

一夜過後，他們早早就開車出發了，路小起買了一堆零食上路，坐在副駕駛位置上咔哧咔哧吃個不停。

「路小起，你能閉嘴么。」宮辰心煩意亂地說。

路小起扭過頭看他，一張嘴就噴出了嘴裡的薯片渣：「我沒說話啊。」

宮辰怒極反笑，突然開口道：「這是我爸的車。」

「我知道啊。」路小起莫名地看著他。

宮辰悠悠地開口「等我把車還回去的時候，他看到滿車的零食殘渣，你說他會有什麼反應。」

路小起不自覺地吞了下口水，膽怯地問：「什、什麼反應？」

宮辰故作遺憾地嘆了口氣：「不用想也知道他會對你的印象大打折扣。」

路小起頓時一臉內疚：「你說得對。抱歉，我讓你失望了，我不吃了！」

路小起說到做到，把手裡沒吃完的薯片放回塑料袋裡，又抽出一包紙巾擦掉車上大大小小的零食渣，收拾完了早就折騰的滿頭大汗。為表決心，等他們路過一個高速路口的服務區時，路小起拎起那袋子零食就塞進了服務區的垃圾桶里，根本沒看到宮辰站在他身後憋笑憋得有多辛苦。

沒了零食，路小起的嘴巴也閑不住，之後的路上在宮辰耳邊說了一道，宮辰後悔不已，早知道之前就不該拿話嚇唬他。

總算到了路小起家樓下，宮辰把他送到地方就準備開車走人，可路小起哪能這麼容易放他走。

「上樓坐坐再走嘛。」

宮辰給了他一個「你白痴啊」的眼神：「我就這麼兩手空空上你家？」

「那怎麼了，搞那麼正式幹嘛。再說了，我爸上班，我媽看書店，家裡沒人的。」路小起嬉皮笑臉道。

事實證明，宮辰信他才是白痴。

當路小起拿鑰匙打開門的那一刻，他們齊齊看到了站在玄關的路樂生。

宮辰心裡咯噔一下，就這麼毫無防備地見了路小起的家長。

路小起也大吃一驚：「媽，你，你怎麼在家啊？」

「你不是說你下午到家么。」路樂生說著把目光落到宮辰身上，帶著點探究的意味，「你是？」

宮辰走上前，禮貌地點了點頭：「叔叔您好，我是宮辰。」

路樂生微微點頭：「是你送小起回來的，進來坐吧。」

路小起連忙給宮辰遞了一雙拖鞋，然後拉他進他的房間，徹頭徹尾忽視老路的存在。

「路小起。」路樂生壓下怒火，面無表情地走到他房間門口，語氣有些強硬：「宮辰開這麼久的車，肯定很累了，讓他躺下休息一會兒，你給我出來一下。」

「哦。」路小起不情不願地走出房間，被路樂生一把拉進了他的卧室。

路樂生懶得廢話，關上門直奔主題：「你和那男孩什麼關係？」

路小起的目光不自然地躲開，支吾道：「他，是我一個學弟。」

路樂生明顯不信：「說實話。」

路小起只好棄械投降：「我男朋友。」

路樂生瞬間臉色大變，提高音量：「好啊路小起，你把老子的話都當耳旁風了，不僅找了個男朋友，還把人領回家了，你就是想氣死我吧！」

「誰知道你會在家啊。」路小起小聲咕噥。

「怎麼著，我還耽誤你倆在我的底盤上談情說愛了唄？」路樂生揚起眉毛，冷哼一聲：「你有沒有讓他碰過你？」

「沒有！」路小起馬上否認，可是臉卻紅了。

「最好是這樣。」路樂生狠狠瞪他一眼，咬牙切齒道：「你們給老子保持適當的距離！」

路小起縮了縮肩膀，問他：「適當的距離是多遠？」

路樂生想了想：「一米以外。」

路小起腸子都悔青了，他幹嘛要帶宮辰回家！

路樂生一直監視著他們的一舉一動，就連吃飯也不讓他們坐在一塊，他讓宮辰留宿一晚，明天早上再走，路小起心裡一喜，拚命說服宮辰答應。

他想，他老媽不會連睡覺都限制他吧哈哈哈！

可惜，路小起的如意算盤打錯了，路樂生的意思是讓路小起和他睡一屋，宮辰和邢毅睡一屋。

好在邢毅是個開明的人，半強迫地摟著路樂生進了他們的卧室，給路小起留了一個單獨和宮辰相處的空間。

路小起激動地關上卧室的門，一個飛撲壓在了宮辰的身上，「宮辰，你受苦了~」

「嗯？」宮辰有些納悶。

「被我媽干擾，你都不能和我親近。」路小起悶悶地開口。

「這樣挺好的。」宮辰非常不給面子地說。

路小起白了他一眼：「我知道你是口是心非。」

宮辰笑了一下，看著他說：「你為什麼管你爸叫媽？」

路小起愣了愣，不知所措地乾笑：「呃，叫著玩的，好區分嘛，你也看出來我這兩個爸爸的關係了吧？」

「嗯。」宮辰點了點頭。

「你會不會覺得我的家庭不正常？」路小起小心翼翼地問。

「不會。」宮辰一本正經地回答。

路小起「吧唧」在他嘴上親了一口，然後對他上下其手，

「喂，這是你家。」宮辰低聲阻止。

「放心，不會有人進來的。」

路小起騎在宮辰的身上，抓過被子將兩人的身體蒙住，正要做點害羞的事兒，就聽見「砰」地一聲，門被推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