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書里消失的騎士

我的新班主任是一個姓宋的老師，按她的話說她已經有30年的教學經驗，只要照著她的計劃學習，今年大家都可以考上心儀的大學。高三的第一節課她大半節都在進行自我介紹，都是一些諸如她曾經是高考試卷的命題人，也曾是縣裡數學組的組長，總之就是履歷及其豐富，而她所教出的學生也是戰績輝煌，在她三十年的教學生涯中不乏有清華北大的學生，名牌大學的學生更是比比皆是。

我很想去相信她所說的一切，我也很想在某一天成為她口中的戰績，但我也深刻的知道在你沒有真正得到之前一切都是假的。小七還在專心致志的看著她的《小王子》，其他同學則都充滿敬佩的仰望著宋老師。我的高三複讀正式拉開帷幕，高考，我又來了。

雖然我已經經歷過了一次高三，但老師上課講的內容我還是聽得雲里霧裡，我很努力的聽著，書上的筆記本也做得滿滿的，但每次做題的時候我還是發現啥都不會，這真是令人悲傷。

上完一天的課回到宿舍，我發現大家都還沒回來，想必大家都還在校園的某個角落裡學習吧，這時廣播站的歌聲開始響起。在城南一中的時候我聽了三年的廣播，特別是回宿舍洗完澡後站在陽台，一邊吹著風望著遠處還有微光的天，一邊聽廣播站播的那些充斥著青春風格的歌洗衣服的時光，是我一天之中最愜意的時光。但這些時光卻也在高三的時候變了味，一切都是快節奏，陽台都是幾天都沒洗的衣服，一桶桶散發出不可言狀的奇怪味道，至今我依舊記憶猶新。

洗完澡吃了個飯，我回到教室馬上投入備考大軍之中，看了看我桌子上的這堆練習題，一時竟不知要寫作哪本，索性隨便拿了一本就開始學，還提前把沒教的題做了，這可把我厲害炸了，如此想來好像我一向如此，每次拿到新的習題時我總會告訴自己要提前預習，然後興緻高漲的提前學習，但這種狀態從沒維持超過三天，學了一個來鍾，班裡的同學也漸漸到齊了，同桌小七還在看她的《小王子》，隨著上課鈴聲的響起，夜自修正式開始，我的背水一戰也正式打響。

隨之時間的推移，我和班裡的同學也漸漸熟絡了起來，我依舊是秉承著誰對我好我就對誰好的交友準則，和大多數人還都是只是相互認識的狀態，但是無所謂了，反正我也不是那種特別希望交際的人。其實，曾經有無數人告訴過我，善於交友的人到任何地方都能吃香，他們確實說的沒錯，有的人總能做到面面俱到，我十分佩服這樣的人，但我並不渴望能成為這樣的人，因為我始終認為有些東西應該是純粹的，當一個人可以和任何人做朋友時，那也意味著你可能只是他萬千普通朋友里普通的一個，而不是特殊的一個。

教我們語文的是一個滿頭白髮的老師，他看起來已經到了快退休的年紀了，但講起課來，我時常還能感覺到他眼裡的光，他總是給人以無限的精力。他是一個略有些與眾不同的老師，他很喜歡給我們講那些課本之外的知識，這樣的老師不多，但在我短暫的學習生涯中似乎也經常能碰上幾個，無一例外，我們都喜歡著這些。他口中的那些詩和遠方，還有許許多多我們不懂的知識，給我們著枯燥的學習生活帶來了陣陣涼風。

而在這其中最引人深思的，我認為是語文老師關於作文的一些論述，那天在課上他點評著作文突然問我們是否知道何為作文？

語文老師說，關於作文是什麼我們有沒認真地去思考過，

我們知道作文有各種文體，但你們寫來寫去無非就是記敘文和議論文。一篇完整的作文也許是，時間，經過，結果，這是我們認識的作文，但這就是作文嗎？何不問下你們自己這就是你想寫的東西嗎？還是只是你們用來拿分的工具，每篇作文你們都是總分總的形式，你們講述的內容也都千篇一律，分數的高低不外乎就在於語句表達的優美和修辭手法的運用，但這是你們要表達的嗎？我想作文不應該單單如此，你們為何不嘗試著去寫感受到的東西，寫那些你自己真正相信的東西，哪怕一次也好。

其實曾幾何時我也曾無比熱愛寫作文，我寫那些生活中的所感所悟，我喜歡寫一些簡單的詩歌，但後來他們都說不行，如果你很厲害那麼你可以去寫你想寫的，但做為一個成績不好的學生，你幾乎被剝奪了所有學習之外的權力。

他們總說，人最應該的是要學會認清自己，作為一個普通人，只有模板化的才是最適合你的，因為那是無數人的經驗之談，也是無數人總結出來的成功之路。

月考將至，作為高三的第一個月考，大家都格外看中，所有人都廢寢忘食的學習著，我也不例外，但此時的我開始格外的想念北野。以往考試前，北野總會在我一個人的時候陪在我身邊一起複習，好像有他時我什麼也不怕，而現在我卻許久沒看到他了。不知他現在身處何方是否開始去完成他的夢了。

但還好我還有同桌小七陪著我，或許是她身上或多或少有可兒的影子，總感覺和她相處有種說不出人多親切，她是我在這個班裡唯一一個關係比較好的朋友。小七也不怎麼愛說話，她這個人看起來也是傻傻的，還很嗜睡，我時常見到她望著窗發獃，看著看著就說困了，然後就趴在桌子上睡覺。她應該是一個挺慢熱的人，她總是不急不慢的學習，不過我還是挺喜歡這樣的人的，至少看起來很簡單。小七的《小王子》已經看完了，開始看韓寒的《他的國》，《他的國》也是一本我挺喜歡的小說，那時的我十分羨慕小說里男孩和女孩的故事，男孩像個英雄喜歡冒險，他坦坦蕩蕩，他放蕩不羈，他是機車少年，雖然他可笑的信仰像堂吉訶德一般，但一點也不耽誤他成為小鎮最後的騎士；而女孩的純粹和善良，還有她對男孩簡單的愛也讓人記憶猶新。

在循規蹈矩和率性而為間，人們總會有太多的糾結，這也是現實賦予我們的沉重，一邊我們渴望著自由，一邊我們又害怕那些自由，這終究是沒有答案的思考。

我已經忘了我是什麼時候看的這本小說了，因為我已經很久沒看書了，也不能說沒看書，應該說是沒看那些我認為能稱之為書的書，而不是課本、習題這些傳統意義上也能稱之為書的書。

其實我一直是一個很喜歡看書的人，因為書本里有著無數的騎士，他們總是在人聲鼎沸的時候出現，又在無人問津時離開。

我是一個很喜歡看書的人，但是我的學習並不是很好。小學、初中我的成績都還不錯，但到了高中就不行。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明明我還是像之前那樣努力，可大家的成績卻似乎變得更好了。一開始我喜歡看小說，後來我覺得小說太長了，於是我開始看散文，可看著看著我覺得散文也太長了，於是我開始看詩歌，可看著看著我覺得詩歌也太長了，於是我不再看書。

在小時候我家裡有一個高高的書櫃，那裡面藏著各種各樣的小說，那時的我只能高高的仰望著它們。在上小學之後我終於可以一本一本的去看書里的故事，我最喜歡的應該是那本《三國演義》，我曾經利用洗澡的時間躲在廁所看了無數遍，那些難懂的古文在我看了一遍一遍之後開始不再苦澀難懂，我喜歡那個書中所描繪的東漢末年，群雄割據的時代，它們讓我看得熱血沸騰，即使那時我還只是一個剛上小學不久的人。後來我又看了《水滸傳》，108綠林好漢與官兵大戰，看了金庸的武俠小說，然後我又嘗試著去看老舍、朱自清的一些小說，可惜那時的我只喜歡那些快意恩仇，淺顯易懂的小說，對於其他小說只覺得十分無趣，而後來即使我開始能看懂這些小說時卻再也靜不下心來去看了。

那時老師們還是鼓勵我們看課外書的，一方面是考試時不時還有課外書的內容，一方面那時的我們學習任務還沒那麼多，比起讓我們去瞎玩，老師也是更提倡我們看課外書的。可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有一種叫名著簡介的輔導書出現之後，老師不再鼓勵我們去看課外書，而是開始讓我們去看這樣的「書」就好，這種「書」確實神奇，它可以把那麼多的世界名著濃縮成一本，一本作者灌輸了無數心血的小說竟然可以用薄薄一頁紙就概括清楚，我是十分佩服這類「書」的編輯的，他們的這項發明簡直是天才，既讓學生不用在把大量的時間花費在課外學習上，又可以讓學生遍讀「名著」。再後來隨著我學習我家的書櫃也多了一把鎖，我不明白為什麼還有書櫃要上鎖的。

難道讀書也是一件錯誤的事嗎？

隨著我不在讀書，書里的騎士也不再出現，我沒能成為三井壽，沒能成為《他的國》里的機車男孩亦成為不了堂吉訶德般信仰堅定的騎士。

或許正如他們所說，我只是個普通人，應該走普通人該走的路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