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九章 一襲紅衫自東來
月似故鄉明。
亦青梅躺在荒野之中望著那輪明月,大家都還好吧?
想著那個白衣如雪翩翩公子一般的讀書人李沐,一臉呆萌的了塵,苦戀不敢傾述的師兄寧陵旭,那個溫柔似水的蕭若凌...那個可想而知會為了他發瘋的師傅道一。
月夜如水晚風輕吹,亦青梅靜靜的躺著直到睡去。
豎日。
亦青梅陪著囡囡來到部落里安置坐騎的牧場,手裡提著肉食來到一隻荒野巨狼旁邊。
這隻巨狼正懶洋洋的曬著太陽沒有動彈,亦青梅也是經常來此處餵養它,所以巨狼對亦青梅也是熟悉了,沒有排斥他。
按囡囡所說,這隻巨狼已經年邁了,以前也是荒人的得力助手,如今荒人不再讓它出去狩獵而是將它安置起來讓它能夠過舒適安穩的日子。
也許正是這樣鬆懈的日子過久了,這隻巨狼反而顯得懶惰下來,一天到晚是無精打採的趴著。
「疾風!」亦青梅叫喊了一聲,老狼搖過頭來半睜著眼看了他一眼,張開嘴打了個哈欠又趴了下去。
是豬么。亦青梅喃喃道。
囡囡跑了上去抱著疾風咯咯的笑著,疾風睜開眼看到是囡囡也通人性一般笑開了眼,伸出舌頭舔了舔囡囡的手。
亦青梅走過去坐在疾風身前,聽聞在囡囡還小的時候疾風經常背著她在荒野里四處跑,所以囡囡對它很是親近,亦青梅自然也是在乎起這隻老狼,時常來此喂它些吃的。
只是這隻老狼也甚是讓他無語,簡直就是沒什麼事就不想動彈。
亦青梅將一塊肉遞到疾風的嘴邊,疾風閉著眼睛嗅了嗅張開了嘴也不往前湊,亦青梅忍不住翻了翻白眼向前遞了遞。
不過亦青梅也理解疾風的舉動,像它們這些垂垂老矣的坐騎在鼎盛的時候幫助荒人的功績可是非常的耀眼的。
久經戰場能夠存活到這歲數的也是極少的,荒人們對待這些老兵可是非常的敬重像老友一般的態度。
而疾風的主人在很久以前就已經戰死了,雖然之後也沒有能夠得到它認可的主人出現,可它還是儘力的幫助著荒人。現在它已經沒有那個精力再繼續賓士在蠻荒之中了,所以它顯得有些無聊懶散。
好在還有很多的荒人時常帶著烈酒來陪它,這讓它更是安詳的守護在這裡。
老兵老矣,但是心存戰意。
它可能還是想要馳騁蠻荒吧!
亦青梅輕柔的撫摸著疾風的頭顱,疾風一臉享受的拱了拱亦青梅的手掌,示意他繼續下去。
亦青梅也是露出笑容沒有停止動作,疾風滿意的眯著雙眼。
突然間,疾風抬起頭顱用鼻子在風中嗅著,雙耳也是立了起來傾聽著什麼。
亦青梅也是警惕起來,很顯然疾風是感受到了什麼。
疾風站起身來邁著步伐向外走去,亦青梅連忙抱起囡囡跟在它的身後。
來到部落門口后疾風停下身來彎下腰四肢微沉,雙目緊緊的盯著遠方。
亦青梅順著那個方向望去,視野之中空無一人。
亦青梅知道疾風的感知遠遠超過他,所以也沒放鬆警惕,只是繼續的注意著四周的動向。
沒多久一襲紅衫映入他的眼眸,他皺緊眉頭有些莫名的感覺湧上心頭。
一襲紅衫,自東來。
騎在白狼上的女子與他相望,久久未語。
亦青梅拍了拍疾風的腦袋示意它放鬆,疾風望了望白狼上的女子隨後又邁步向部落里走去。
紅衣女子微微一笑,眼眸之中閃過一絲喜意,一閃而過像從未出現一般。
亦青梅恍如隔世,像是那年京都府城門邊那般,這女子還是那樣美的不可方物。
白雪沐啊。亦青梅喃喃道。
白狼看到亦青梅雙目一亮,搖晃著尾巴一路小跑過來。
少女臉上露出惱怒的神情,重重的在白狼頭上敲了一巴掌,心頭暗想你又不是一隻狗。
白狼「嗷嗚」委屈的叫了一聲,卻沒有停止步伐反而加快了速度。
故人相見,亦青梅臉上也是露出笑容。
一襲紅衫,風華不減當年。
少女跳下狼背,踹了白狼一腳。
白狼甩著狼頭興奮的跑到亦青梅身前,用頭顱拱著亦青梅的腰。
「小白。」亦青梅摸了摸白狼,輕聲叫喚著。
抬頭望向紅衣少女,少女噘著嘴望向他不說話。
「你怎麼來了?」亦青梅好奇的問道。
白雪沐宛然一笑,背著手慢慢的走過來說道:「我來這逛逛,沒想到就看到你了啊!」
我就知道你沒這麼容易死啊。白雪沐暗想道。
白雪沐上下打量了亦青梅一眼說道:「受了那麼重的傷還能沒事,你是怎麼做到的?」
亦青梅搖頭說道:「我都那樣了你難道不知道么?是別人救了我。」
白雪沐望了和小白玩鬧在一起的囡囡輕聲問道:「你女兒?什麼時候的事?」
亦青梅用手撐了撐腦門,無力的回應道:「別瞎扯,你是來找我的?」
「我可是魔女誒,你以為你能猜到我的想法?」白雪沐笑道。
魔女么?正邪對他已經不重要了。
亦青梅望了一眼正在調笑他的白雪沐說道:「故友重逢不要在這裡胡言亂語了。你...最近過得還好吧?」
「不好。」白雪沐抿著嘴說道:「那時候你都差點死了,那時候過的不好,這段時間過的不好,現在看到你了,我過得好了。」
亦青梅聞言一窒,雙目迷離眼前浮現那年城畔紅衣少女至城外而來,笑顏如花傾城之姿。
恍然清醒之後,亦青梅對上少女雙目沒有退讓,微笑道:「你又何必處處逗我為樂呢。」
白雪沐聞言沒有退縮雙目直視亦青梅,片刻后突然莞爾一笑說道:「是啊,我是魔女,你又怎能知我心思。」
亦青梅聞言不知如何言語,久久未語。
「走吧。」白雪沐說道。
亦青梅疑惑的望著她,詢問道:「怎麼?」
「帶我去我住的地方。」白雪沐隨意的說道:「我不走了。」
亦青梅沒有如她所言,慢慢收起笑容說道:「現在我是一個荒人。」
白雪沐轉過頭來滿不在乎的說道:「我一直都是一個魔女。」
「不一樣的。」亦青梅搖搖頭,慵懶的說道:「不一樣了,你走吧。」
「你在怕什麼?」一陣微風拂過,吹亂了少女鮮紅的裙擺,少女聞言低頭說道:「誰註定了邪不能勝正?誰定的誰是正道誰是邪道?又是誰規定你要漂泊一生?你在怕什麼?」
亦青梅藏在心底的憂慮終於在見到故友之後開始瀰漫,他自知前路茫茫,怕是十死無生。
他想一個人獨自去應對,命數歸於自己,自己能夠去爭。爭不來的就當還歸天命,草率一生無拖無欠方能無牽無掛。
「終歸還是不一樣的。正邪千古爭論不止,但還是能夠延續傳承,恩怨休懷一世唱罷。但荒人不一樣,我欠荒人的不只是我這一條命,那天十萬荒人出荒只為我。我欠下的因果你可知有幾多?」亦青梅唏噓一笑,心中滿是憂慮。
白雪沐伸手撫平亦青梅皺起的眉頭,亦青梅沒有閃躲。一襲紅衫立於荒野間,猶如漠上花開一線天,怎笑世間無妖艷?
「所以說啊,你一個扛不起來的。現在多了我一個,你總歸多了十之八九的希望。你看,這樣算起來前景還是不錯的,你又有什麼好怕的?」白雪沐眼珠朝著上方望去,一臉俏皮樣讓亦青梅心中一暖。
荒族之中最終還是自亦青梅之後又多了一個外來之人,荒人也是好客,世間能做到對荒人無仇之人本就無二三,荒人自然也是非常的歡迎白雪沐的來臨。
而亦青梅也就從說完那番話語之後就再也沒有開口提及這方面的事,畢竟即使亦青梅強烈制止,白雪沐也是決然不會就此離去,這件事大家都心知肚明也就隨遇而安了。
入夜三分,亦青梅濁酒一杯。四下已經顯得格外寂靜,荒族的夜裡向來是少有人活動,四下廣闊蟲語之聲不絕於耳。
白雪沐提裙輕柔踱步倚肩而坐伸手奪過亦青梅的酒壺輕飲一口,隨後若無其事將酒壺塞回亦青梅手中。
亦青梅舉壺一飲而盡,望著遠處荒野將酒壺放置在地上,拱起雙腿用手臂緊緊抱住隨後將頭頂在膝蓋之上。
「我一定會回去的。」亦青梅喃喃道。
「我就是來帶你回去的。」白雪沐心疼的望著這個男人,輕聲細語的說道。
「為什麼會是我?」亦青梅獃獃的望著遠方詢問道。
白雪沐伸手將被夜風吹起的青絲撩於耳後,隨意說道:「是你又如何?」
亦青梅將目光收回望著少女笑道:「我沒想活的那麼複雜,簡簡單單尋一處能容人之地,無風無雨安然一生,只可惜...怕是做不到了。」
星輝閃耀,照耀在二人四周。
夜深無人語,悠遠如山林。
白雪沐望著已經睡去的亦青梅,喃喃說道:「會有那麼一天的。」
白雪沐朝著黑夜之中望了一眼,片刻之後一隻白色巨狼從黑夜裡緩緩走出。
白狼來到少女身旁,低頭在少女肩頭蹭了蹭隨後走到二人身前躺了下來,將寒風攔在了那一頭。
夜涼如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