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二十四章
好不容易熬到了中午午休的時間,腦子被流浪者歪頭看過來的笑靨和老師嘴裡念叨著的知識填充,讓綱吉的大腦昏昏沉沉差點一頭從桌子上栽下去。
「走吧,阿綱我們去天台吃飯。」山本武一下課便伸了個懶腰,拎著便當盒走到綱吉的座位上說道。
「十代目當然是跟我一起吃飯!跟!我!」獄寺匆匆跑來,神色暴躁對著山本武叫吼著。
綱吉整個人趴在桌子上,像是快要融化的冰激凌一樣癱著,聞言神色有些猶豫,從椅子上直起身,眼神從兩人之間的縫隙穿過直直看向流浪者。
不知何時,流浪者已經雙手交疊在桌子,腦袋支在手臂上睡了過去。
面容對著窗戶,以綱吉的視角他無法看清流浪者的面容。
現在要去叫醒他嗎,可是他居然在上課睡著,是不是最近太累的緣故。
山本武對著獄寺嬉笑著,半響沒有聽見綱吉的回話,便低頭一看愣了一下,綱吉臉上帶著躊躇。
吃午飯而已,為什麼會如此糾結?
順著他的目光向後一看,頓時心下瞭然。
他對著綱吉笑笑:「我們叫七葉一起去吃吧。」
獄寺聞言抓了抓頭髮,一副笨蛋已經沒救的態度不耐道:「我都說過了,那個傢伙根本不叫七葉寂照,你為什麼還這麼稱呼他。」
山本笑容沒變,依舊爽朗:「這有什麼關係嗎,既然是他自己想出來的稱呼,說明同意大家用這個名字叫他吧?」
獄寺愣了一下,有些彆扭的扭開頭:「是這樣沒錯...十代目,你知道那個人叫什麼嗎?」
叫什麼?
綱吉怔愣住,兀然想起前兩天跟流浪者一起逛街時,一副神色淡淡,說你想怎麼叫我就怎麼叫我的毫不在意的姿態。
他莫名有些落寞,垂著頭有些歉意的對山本說道:「抱歉,我也不知道呢。」
獄寺聞言不悅道:「明明跟十代目認識這麼久也不願意將名字說出來嗎?這個傢伙也太囂張了,不把十代目放在眼裡。」
說著,轉身抬腳似乎就要去質問流浪者。
綱吉見狀,連忙起身繞到獄寺身前,慌張的擺著手:「等等,這不是因為他不想告訴我,而是他真的沒有...」
此話一出,不只是獄寺和山本愣住,就連綱吉自己都有些茫然。
脫口而出的話不加大腦思索,卻彷彿突然命中了準星,綱吉驟然察覺到了流浪者沒有露出的,藏於陰影下的一角。
綱吉的聲音並不大,但對於趴在桌子上假寐的流浪者而言,卻宛若是在耳邊炸響的炮火。緊閉的雙眼緩緩睜開,疏離而又淡漠,不屬於人的冰冷在這一刻盡顯。
一瞬間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在一場絢爛而顛倒的夢中。
這個想法隨之讓他嗤笑。
區區人偶之身,怎麼可能真的如同人類那般做夢。
無聊的課程而讓他選擇進入假寐的狀態,他身體隨著呼吸上下起伏的動作也不過是為了維持人類的外表。
明明不過認識幾天的孩子,居然能看出他的真實,綱吉他又看出了多少。
「你們好吵啊。」他支起上半身,半闔著眼眸看向不遠處的幾人,狀似被打擾睡眠后的不悅。也打斷了綱吉沉在腦海中的問題。
他有些慌張的轉身,似乎對打擾到了流浪者睡覺而不好意思。
「那個,要一起去吃飯嗎?」綱吉雙手胡亂擺動了半天,也不知道對流浪者說什麼,匆忙之間拿起自己的飯盒對著人小聲說道。
一副害怕被拒絕的模樣。
流浪者已經到嗓子眼的「不去」硬生生被憋了回去,幽幽盯著綱吉帶著討好和不安的臉孔
,最後還是說了個清楚:「我不吃,你們去吧。」
綱吉聽見,也顧不上莫名纏繞在心中的寂寥和不安,連忙道:「不吃飯會餓的吧?下午還要上好久的課,你會堅持不住的。」
說著上前,從前懦弱的小孩居然也露出了些許強硬的滋味,抓住流浪者的手,不容他拒絕。
流浪者嘴角抽了一下,該說是自己最近態度太好了嗎,從前那個只會乖乖巧巧坐在他沙發上,讓做什麼就做什麼,被惡作劇整過後也完全不會生氣的綱吉去那兒了?
難道他與人爭鬥、打架的模樣綱吉沒有看見嗎,他不止沒有害怕,反而對自己更親近了。
為什麼?
流浪者沒有再說拒絕的話,無聲嘆了口氣,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對著綱吉無奈點頭:「走吧。」
這段時間流浪者已經看透了,如果他拒絕,綱吉一定會倔強的絮絮叨叨直到他同意為止,中途臉上還會露出失落而低沉的神色,掙扎半天最後的結果一定是流浪者以不耐煩的神色壓下心底的彆扭認命一樣的姿態跟綱吉一起走。
步入天台,廣闊而明亮的天空呈現在眼中,清爽而舒適的風流兀然飄過,將一上午的疲憊與酸澀全部驅趕。
綱吉看著流浪者手中並沒有拿飯盒,也沒有拿便利店的袋子,便知道這人並不打算吃飯,只不過因為他的緣故而陪他來天台晃一圈罷了。
「是沒有時間做飯嗎?」綱吉拿出盒飯,他似乎早有預料,今天帶過來的便當盒比以往的大了些。
「吃這個吧。」綱吉打開飯盒,裡面並不是鋪平的米飯,而是用海苔包裹的一個個飯糰,旁邊放著幾塊玉子燒和香腸,很適合幾個人一起分吃。
「不用管我,吃飯什麼的,對我來說並不重要。」流浪者還不打算去搶一個孩子的飯,伸了一下腰身,不知為何,看見這晴空萬里,一碧如洗的天空,溫暖的陽光鋪在臉上,帶來的暖意讓他居然也產生懶洋洋睡一覺的想法,身體似乎都有些疲憊了。
真是意外。
他向後一靠,靠在天台的欄杆上,半闔著眼睛對綱吉說道。
「你是三歲的小孩子嗎?居然不願意吃飯。怪不得你的身材瘦小的跟豆芽一樣。」獄寺毫不留情的嘲諷。
流浪者眉頭一蹙,剛剛懶散而悠然的心情驟然沉下。
這具身體並非是他想要而變成這樣的!不管他之後如何努力,不是人類的身體不會長大也不會死亡,這全部...都是高坐神座的鳴神而造,並非他所念!
不甘,怨氣,驟然衝上心頭。
他的手掌兀然握住,不悅和陰沉的神情並沒有掩飾,獄寺甚至身體一僵,汗毛驟起,腦袋一片空白。
龐大而恐懼的殺氣驟然衝來,沒有空當。
天台的溫和陽光都被天空不知何時而來的雲層遮擋,陰影投下,寒冷四起,凝重的氛圍甚至讓人感覺一雙手掐住脖子讓人無法呼吸,異常沉重,下一秒就要被壓制在地上陷入永遠的沉眠!
流浪者冷著臉,聲音嘶啞而冰冷:「這並非是你能提及的話題,沒有下次。」
背對著陽光的流浪者神情陰翳的可怕,纖瘦的身軀居然也宛若巨人那般投下陰暗的陰影,憤怒的情緒撲面而來。
這一刻,就算是獄寺也完全被嚇的呆愣在原地。
『會死的。』這個想法如同血淋淋的大字一筆一劃刻在他的腦海之中。
就在這時,綱吉連忙插在兩人中間。
直面流浪者殺意的不光是獄寺,綱吉的臉色煞白,卻沒有懼意,眼神直視,堅定擋在流浪者面前,嘴中卻支支吾吾半響,說什麼抱歉,獄寺他不是故意的,別生氣我們吃飯吧?這種話。
流浪者沒有打算傷了綱吉的朋友,心底嘟囔著爛好人,
威脅完后便收斂了殺氣,重新靠回欄杆。
「別露出這種模樣,我還什麼都沒做呢。」
說著從飯盒之中捏起一個飯糰塞入綱吉嘴中,用外力終止對方讓人一陣陣揪心的歉意話語。
他別過頭,聲音又高了幾度:「這件事不是你做錯的吧?那就不要道歉。
別承受本不是自己的錯誤。」
綱吉口中冷不丁塞了一大口飯糰,還想吐出的話語全部被塞進了嘴裡再也冒不出分毫。
他默默聽著流浪者的話,沒有趾高氣昂,頤氣指使,也沒有將憤怒遷怒於他。
果然...是一個溫柔的人。
流浪者半闔著眼睛想,經過今天,也不會有人再觸及這個話題了吧。也算給他們長記性。不知道緣由的嘲諷,這可不是有禮貌的舉動。
綱吉看見獄寺從殺意中回神,並沒有畏懼,跟往常一樣一臉憤憤的咬著麵包的模樣也頓時鬆了口氣,知曉流浪者還是有所收斂的,只是想嚇一嚇他。
他將飯盒擺在流浪者身前:「多少吃點,如果你家不方便做飯,之後由我每天給你帶飯。」
流浪者一臉怪異:「......你是沒有聽清我剛剛說的話嗎,我說過了吃飯對我來說並不重要。」
獄寺扭頭,大聲叫嚷著表達自己的不悅,絲毫沒有被流浪者剛剛放出話的殺意所嚇到:「十代目給你帶飯為什麼拒絕的,滿懷感激的道謝啊!」
被嚇過後也依然如此活力滿滿嗎,該說是心大,還是抗壓能力強。
流浪者望著飯盒,心想,每天不吃飯還能活的好好的可不是人類能做到的,就算是麻煩,也需要在人前裝模作樣一番。
他有些煩躁的抓抓頭髮,再一次質問自己,為什麼會答應那小嬰兒來學校上學的?
他抬手拿起一個飯糰,綱吉眼神頓時發亮,璀璨的讓流浪者有種錯覺,自己並不是在吃他的飯糰而是救了他一命。
只是因為接受他的好意就讓他這麼高興嗎。
以前綱吉究竟過的什麼遭人嫌棄,孤寂的生活。
他抬手壓在綱吉腦袋上揉了一下,綱吉從來不會因此反抗,反而露出一副很舒服的表情,臉上浮上一層紅暈沖他笑了笑。
笨蛋。
流浪者心想。
「味道不錯。」
他想起來了,上學本來就是為了綱吉而來。
「喂,學校不能打,那麼放學踏出校門的現在,你還有理由拒絕嗎。」雲雀擋在校門口,周遭學生已經被嚇的面無人色,驚叫一聲連忙逃跑。
他眼神銳利如刀,冰冷徹骨,死盯著從學校踏出來的流浪者。
傍晚的雲霞燃燒著火焰的光輝,寂寥環繞大地,照射下的光芒將幾人的影子拉的很長。
流浪者有些意外挑挑眉,將手上的書包放在綱吉懷裡,臉上也露出了躍躍欲試的愉快表情:「好啊,打一架。」
「綱吉你先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