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篝火演唱會【下】

沒有璀璨的燈光,沒有碩大的投屏，沒有高高在上的舞台，唯一能緊握的只有手中的麥克風。

少女們的身影在黑夜中甚至看不大真切,熊熊燃燒的篝火偶爾燒斷木頭,隨著松脂的香氣，竄出明亮的火苗與金色的火星，照著她們年輕而青春的面容與堅定溫柔的眼眸。

活潑靈動的音樂聲夾雜著不斷拍擊著海岸的浪花，伴隨著astar活力的舞蹈，與人群不由自主地律動,共同勾勒出夏日海濱最美好的夜晚。

裴環快樂地轉著圈圈,小草莓的弔帶衫和她波浪卷的雙馬尾一起開出了金紅色的花，她笑著,飛舞的髮絲下眼眸亮亮的，由內而外的開心極有感染力地蔓延到全場的每一個角落。

像是隨風飄落的蒲公英種子,歌聲穩穩地在每一個地方盪開,她卻完全沒有吃力的樣子，無論是律動的節奏,還是咬字的氣息,一絲不亂。

好像這首歌已經完全融入了她的骨血之中,成為她自己的東西一般。

甚至在半場,她還能順著心意，率性地跳下舞台,金髮與衣衫隨晚風輕輕地飛舞，露出結實有力的腰肢,柔軟的腳丫踩在金色溫暖的沙灘上,粗糙得顆粒分明的砂礫在她的腳下旋轉,彩色的指甲如盛開的小小花朵,又如海邊斑斕的小石子。

想把一切能想到的美好之詞通通賦予她，或許，她本身就是帶來快樂與希望少女神明。

桑泠唱完屬於自己那段的詞，也隨她從舞台上跳了下來。篝火晚會本就沒有既定的排練流程，astar能做的就是盡情地享受舞台。

在這一點上，沒有人比裴環做得更好了。

她喜歡被目光包圍著的感覺，喜歡成為人群中的中心，喜歡用自己的笑容為大家帶來愛與勇氣。

在歌曲的第一節結束后，裴環向身邊最近的學生伸出了手，她彎腰，兩側的蜷曲的髮絲隨之垂了下來，越發映襯得那雙美麗的眼眸亮而閃爍，她笑得狡黠而可愛:「要一起嗎？」

原本就在拚命忍耐著舞蹈衝動的人群因為這句話徹底沸騰，到處都是抑制不住的尖叫聲與起鬨聲，「一起！答應她！」「和她一起跳！」「猶豫什麼，快上啊！」

沒有人能拒絕裴環，這句話已經被前人印證過無數次了。

裴環向上抬了抬手，她一手拿著麥克風，空出的手臂在空中畫圈，最後高高地舉起，直指深藍色的夜空。身後是熱烈燃燒的篝火，明明是背著光，她卻比一切都要閃耀。

被風吹得紛飛的髮絲每一根都鍍金般，透明著，閃閃地發光。

鼓點正急促地膨脹收縮，音符跳躍得痛快，拉長的電吉他混合著流暢鋼琴曲將間奏引向最高潮。血脈噴張，神經繃緊，心臟鼓動，頭皮發麻，從尾椎骨處竄上了酥麻而興奮的火花。

裴環對著麥克風，大聲道:「請大家站起來，一起享受這首歌，不要害羞呀，這是首讓每個人都感到快樂的歌！」

原本坐在野餐布與雨棚紙上克制地跟著搖擺的人群像是被什麼感召了一樣。先是退場回到座位席的xyz舞團，他們大大方方地笑著跟著跳了起來，原本就會跳這首歌的人得令般迫不及待地加入了進來。如雨後冒出的蘑菇，起身的人越來越多，坐下的人反而被人群圍住了。

他們互相拉扯著笑:「快起來啦，氣氛那麼好，一起跳啊！」

「沒什麼不好意思的，我也不會！快樂就完事了！」

被現場的氣氛籠絡住，翟尤猶豫著起身，他彎腰，摸著頭，對時元提議道:「要不，我們也稍稍配合一下？你看，小楓跳得多開心？」

其實站起來的人群早就把時楓遮蓋得乾乾淨淨了，但時元還是起身了，他咳了兩聲，在歡快的背景音中強裝鎮定:「你說得對。」

裴環徹底將astar的舞台變成了大家的舞台。從五個人的盛宴，變成了大家的盛宴。每個人都是參與故事中的人，每個人都是自己的主角，都構成了這首歌不可缺少的要素。

不過是一場普普通通的校園迎新會，在這個偌大校園裡發生過無數次的故事。

裴環，會理，莓可，殺夏，桑泠。

astar，星星的五角，共同讓這個乍一看毫不起眼的故事在平凡的日常里熱烈到發起光來。

再一遍的旋律中，每個人都全心全意地投入了，隨著舞步一起的是逐漸輕鬆的內心與臉上展露出的笑容。

時楓不舍地眨眼，他的滿心滿眼都被少女們遊刃有餘卻又格外熱情的舞蹈佔據了，他終於恍然地明白astar到底成長在了什麼地方。

是對舞台絕佳的掌控力。

在夜南星首發新歌時，她們是舞台之上的星辰，但在此時此刻，她們卻有了將所經過之地通通變為舞台，所目睹之人全部變為粉絲的神奇魔力。

是無可替代的絕佳感染力，也是不斷累積，百鍊成金的實力。

和時楓所想的一樣，彈幕也在瘋狂地流動:

【怎麼回事啊！怎麼會這麼如魚得水，好像是她們的主場一樣！難道不是在客場表演嗎？！這種氛圍是怎麼回事啊！！搞得我都熱血沸騰起來了！】

【我的小女孩們長大了嗎？怎麼可以進步得那麼快，誰還能記得她們出道還不滿一年，甚至半年前還是毫無名氣的，在酒吧獻唱的地下偶像？！別說是她們，當初跟著的她們的，最初的那一批粉絲能想到今天嗎？他們又會是什麼心情？】

【好浪漫啊，陪著自己的偶像一起成長這件事，一起努力地進步，向前，嗚嗚嗚，這也太讓人感動了吧！要是我能早一點遇見她們就好了！看著她們逐步走向更大的舞台一定會覺得很幸福！】

會是什麼心情呢？

郁柔想著，和在屏幕面前一起心顫澎湃，熱淚盈眶的粉絲們一同想著。

如果硬要來描述的話，將流入四肢百骸的熱流集結起來，將在軀體內震顫著的舞蹈的麻意細細分析，將不由自主想要動起來的衝動按捺住，就會情不自禁地得出結論:

是無可比擬的自豪，是為她們也為自己的驕傲，以及從中汲取的，可以支撐著繼續向前的，珍貴而耀眼的勇氣。

畢竟，astar不正是這樣走過來的嗎？

他們這群粉絲才是有幸見證奇迹，並被奇迹眷顧的人啊。

這個夜晚註定是難忘的一夜，僅僅五分鐘的表演在在座的眾人心裡印下了鎏金的記憶。

沙灘，海浪，篝火，閃閃發光的少女偶像。

一切都再美好不過了。

在最後，裴環熱烈有力的歌聲為這場表演畫上了完美的句號。她和astar一起謝幕，並興高采烈地沖大家揮手，響亮的應援聲響徹天際，她笑得那麼純真，那麼明媚。

「astar！！！超棒啊，astar！」

「twinkling！」

「再來一首！不夠，再來！！」

裴環覺得幸福極了，因為至少在astar的歌里，大家都卸下冷漠的偽裝，露出了不完美卻格外真實的自己。

她喜愛著這樣的世界。

或許以後，身處不同陣營的他們在談起astar的時候，都會覺得對方很有眼光呢。

桑泠，會理，莓可和殺夏看著裴環被汗水黏在脖頸側的髮絲和她毫無陰霾的瑩潤側臉，竟有些心驚:環環，進步得也太快了。

她像是完全想通了什麼，本就璀璨的鑽石徹底變成了星辰，越發得耀眼奪目。

桑泠的腦海里浮現了四個字:天生偶像。她愣了一下，竟驀地想起來一頭橙發，大笑著的羅嘉。

會理，莓可和殺夏暗下決心:這樣下去可不行，她必須要趕上才是。

星星怎麼能只有一角耀眼？！

*

回到住宿的旅館，裴環忍不住拿出終端，她哼著陸商發給她的曲子，覺得心都變得輕飄飄了起來。她忍不住想要分享這一刻的心情，拍照上傳到了星網。

裴環毫不在意地把半脫妝的臉拍進了鏡頭。

半暈開的眼線，垂下的睫毛，微微汗濕的額發，快脫沒了的唇妝下本來的健康唇色。像是在草地上瘋玩一通，沾著滿身草屑卻快樂地搖著尾巴回來的小狗，睜著亮亮的大眼睛，真實又可愛，讓人看了忍不住地心下發軟。

裴環配文:【今天，超幸福！】

幾乎是同一時間，底下的留言開始嚎叫:【今天的表演超棒啊啊啊啊！我的朋友給我轉了！飯拍第一視角太絕了！！來我們這裡吧，環環！我在天演星！很近的！】

【環環今天也是閃耀百分百！可愛百分百！我狂親！親親我寶！真的平等地恨每一個在現場的人！】

【我好恨！為什麼我已經畢業了！不然我今晚也在美美地看演唱會！可惡！可惡啊啊啊！！！】

【下一站去哪？看不到astar演出，看不到可愛環環的我已經陷入徹底瘋狂！！！如果環環來我們這裡，我這就去強吻校園裡的每一個人！】

裴環笑著托起了下頜，「我也想知道，下一站去哪裡呢？」

夜晚，時楓回到了家中，他摩拳擦掌地準備今晚搞個混剪出來。

他興奮地想著今晚要用到的素材，漫不經心地解鎖了指紋密碼鎖，推門而入。

下一秒，時楓的視線凝滯住了，他露出了見鬼般的表情。

客廳中央時元正穿著一件同款的裴環大頭像痛衫，滿臉嚴肅正經地看著投屏，屏幕上正是《twinkling，star！》的。

時楓覺得要麼是他瘋了，要麼是時元瘋了，總之，這個家只能有一個正常人。他使勁揉了揉眼睛，再看了一遍，還是穿著美少女痛衫的時元。

像是感受到了時楓不可置信的視線，他的腰背情不自禁地挺得更直了，時楓竟看出了點自信得意的意味。

時楓:……有點荒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