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天堂交易所

「王先生，我這裡其實沒什麼東西，稱不上大雅之堂，如果只是滿足你的求知心的話，我倒是可以幫助你一些，不過要是有什麼別的想法的話，鄙人可能會有些犯難。」

話說的很慢，說話的人並不著急，只是慢慢的給面前的男子沏茶，看著蒸騰的熱氣縹緲徐來，王先生感覺有些夢幻，但是在這個房間里，誰又能分得清現實究竟是什麼呢？

也許每小時的天價諮詢費可能是現實的唯一證明吧。

這個地方很特殊，坐落在偏僻的山郊之中，是個與世隔絕的別墅，位置選的很有意境，山水之間，大概是主人有意為之，雖然是遠離人煙，不過每天都會有客人來拜訪，拜訪的人都知道這裡只是住著一個女子，大家都稱呼其為『老師』。

這個地方的用途也很特殊，是用來給客人答疑解惑的舍間，美稱為『戒躁』，對外說是可以回答這個世界的一切問題，這兩個字就擺在別墅的正門門楣上，不過這裡的價格很昂貴，不是每個人都可以過來答疑解惑，因為這裡有個規矩。

其實戒躁屋的客戶都很固定，並不是面向世界的每一個人，不是說你有錢的話就可以隨便來的，想來這裡呢，你要先到一個叫做『天堂交易所』的地方，成為那裡的會員，然後按照這個交易所的內容，去證明你個人的能力，也就是消費，消費的方向就不得而知了。

但是有傳聞說是天價，反正是一個你付不起的代價，因為有人說『天堂交易所』的主人是上帝。

雖然有些誇大和比喻的成分，但是一些了解過這個地方的人心裡很明白，天堂交易所的能量究竟有多大，它們的手段究竟有多麼的恐怖。

畢竟是和上帝做交易，所以你的願望可以隨便提，但是代價也會相應的倍增。

如果有幸達到了交易所的規定額度，他們就會邀請你成為交易所的頂級會員了，這時候就代表了『你認識了上帝』，並且『成為了朋友』，它們也會給你打開一個全新的世界，有一些新的東西會向你展示，大概是這個世界的秘密？那就不得而知了。

作為福利之一，戒躁屋就會被提供給這些頂級會員，說是可以幫你解開一切疑惑，但是並不是免費，依舊收費，按小時收費，但是字面上的意思很明顯，解開一切疑惑，對一些人也有很大的誘惑，畢竟，誰不想和上帝對話呢？

「老師，還是想問問您，我究竟該怎麼辦？或者是說，我做的對么？」

屋內的設施很少，裝修的很簡單，日式的風格，兩個人就這麼跪在榻榻米上，對立而談。

「能不能講講你的故事呢？王先生，相比較於提問題，我還是喜歡聽故事。」

王先生看著老師的臉，有些猶豫，但還是鬆懈了下來，將茶水一飲而盡。

「在我很小的時候並不富裕，而且處於底層，大概就是很現實的那種，所以我的前半生充斥著所謂的悲哀與痛苦，但這都是別人所界定的，我自己並非是這種感受。」王先生撓了撓頭。

「這句話大概什麼意思呢？其實不難理解，很多人把痛苦歸結於生活與現實之間，所以一個人如果很窮的話，就會抱怨，抱怨環境，抱怨現實，抱怨世間的不公平，就像年少的我一樣，但是我這個人很奇怪，雖然處於第一人稱，但是我喜歡用第三人稱的視角去觀察處於第一人稱的我。」

「剛才說了痛苦與悲哀是別人所界定的，都只是人為的定義，因為我知道這些都是不滿足的表現，

如果我理性的去分析的話，忘掉我自身的環境，那什麼是不滿足呢？」

「我想到了一個詞，『慾望』，不知道能不能涵蓋這一切，但這個詞是我能想到的一切最合理的解釋了，那時我才十三歲。」

「我記得《悲觀論》裡面有這麼一句話，『慾望不滿足就痛苦，滿足了就無聊』，這是叔本華說的，我也想過很久很久，既然這是我生命中的必經過程，那我是不是無論如何也無法避免呢？就像誤差一樣。」

「我生下來就處於洪流之中，那麼能不能衝破激流，湧入海洋呢？既然前半生在精神意義上來說是痛苦的，那我想要得到問題的答案，就要去體會他的對立面，也就是『滿足』。」

「所以我開始嘗試離開這個環境，去擺脫貧窮，在我那時候的認知裡面，我覺得富有就會帶來滿足，滿足就能夠給我答案，或者說是體會到兩種極端的差異了，老實說，這個過程出奇的順利，因為那時候的我已經拋去了我作為人的一些特徵，一切的行為和活動都由我的大腦來控制。」王先生左手指了指自己的頭頂，右手捂住胸部，「而不是主觀意識的情感去介入。」

「道理大概就是我捨棄了所謂的『感情』，用絕對理性的思考去解決一切問題，還有過程中的麻煩什麼的，這樣的話，結果顯而易見，在我十八歲的時候，我已經成功的躋身當地的頂級富豪圈了。」

「那些衣香鬢影的婦人和衣冠楚楚的企業家見到我以後，都覺得我是什麼隱於士的子女，端著那幾十到幾百毫升的苦澀液體向我致意，那時候我就明白了，我該去找我的答案了。」

王先生面無表情，只是簡單的敘述著。

「你的意思是這十八年來，你其實不能算作一個人，不是生理意義上的，而是心理意義上的，像個時時刻刻都在思考的行屍走肉一樣。」老師沒有看著王先生，只是自顧自的問著。

「如果可以的話，讓我只保留自己的大腦也可以，不過那樣的話我就沒有辦法付諸於實踐了。」

王先生突然笑了起來，好像是想到了什麼高興的事情一樣，可是這個表現卻讓眼前的老師抬起了頭，意味深長的望著眼前不過二十齣頭的人。

「我猜你沒有找到答案，因為如果你想到了什麼的話，那你其實就不會來我這裡了。」

「是的，很可惜，雖然同時感受了滿足與不滿足，痛苦和麻木的無聊之後，但是我還是沒有停止思考這個命題，我所認為的慾望究竟是什麼。」王先生依舊笑著，「可是我換了一種思考問題的方法，我總結了我所有的問題，我發現我感受過的所有情感都是在我好奇的心理下去主觀感受的，您明白這個意思么？」

王先生突然握住了老師的手，示意她停止手上的工作。

「你的意思是你是為了『慾望』而『慾望』的？」老師直起了身子，突然想到了什麼。

「Bingo！您答對了，哈哈，這就是為什麼我這麼『高興』，因為我發現了矛盾的本質。」王先生呼出了一口氣，很放鬆也很慵懶，「為什麼我找不到答案，原來是因為我沒有設身處地的真實的感受那些情感，痛苦，無聊，幸福，諸如此類，原來我一直都是在模擬，拿自己的身體和大腦做實驗，讓自己去被動的體驗這些感情，那樣的話，我很難得出什麼結論，也無法知道構成我這個身體最基本的主觀元素了。」

「既然我為了『慾望』而『慾望』，那我怎麼可能真實的了解『慾望』本身呢？」王先生低下了頭，說完這句話，他就開始沉默下來，仔細地注視著老師的臉，希望能夠得到什麼答案。

「王先生，是這樣啊。」老師搓了搓手，慢慢的抬起頭凝視著眼前的年輕人。

「人呢，終究會因為年少的不得志而困惑一生的，不如意的事情十有八九，萬事都能如意的話，就沒有什麼意義了，王先生你就是這樣，只不過是同樣的模式下的產物，雖然不是字裡行間的表象，但你這個人很怪哦，絕對的理性和對待事物極其的客觀造就了你這樣的處境，我暫且把這個處境稱作『觀察者』。」

「一個孩子總不能糾結於一個事物之上，就好比你有了一朵玫瑰，但是逢人就去炫耀手中的緋紅，那你有沒有考慮過一個問題呢？事物的發展總是會有一個過程，沉澱下去的結果是好是壞，這一點其實我們不能去控制，所以我要說的是，這朵玫瑰總是會有枯萎的時刻。」

「你可以去展示它的價值，但是你不能被它束縛，既然枯萎了，就坦然的接受，大大方方的把它扔掉吧。」老師把手中的茶水倒在了茶具上。

「我...沒明白您的意思。」王先生有些不明所以，疑惑的思考著老師剛才的話。

「我舉得這個例子並不是用來映射你，而只是這個世間的表象，通過表現去看本質，我覺得你有這個能力，剛才我說過，你正處於一個狀態，一個叫做『觀察者』的狀態，而你呢，作為觀察者，能夠通過這個例子得到什麼結果么？」老師皺著眉頭，打量著面前的『問題少年』。

「觀察者么？很有意思的比喻，可是我還是沒有明白您的意思，或者說是我並不能從這個所謂的『觀察者』三個字當中得到什麼結論。」王先生搖了搖頭，「對不起，我，我不能......我，我好像？能么......」

王先生突然站了起來，滿臉震驚，看著眼前的女子，女子大概三十歲的樣子，把頭髮盤了起來，扎得規規矩矩，略微的淡妝覆在臉上，反而襯托出華貴的氣質，可是王先生在意的並不是女子的相貌，也沒有對其產生想法，王先生感到震驚的，或者說是讓他大受震撼的，是老師給他的引導，關於一個叫做『觀察者』的『引導』。

王先生明白了老師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