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3問3答詢慈航

慈航如今修為低微，自然是察覺不出雲端上頭有人透過島中的陣法去觀察著他。

他如今依舊認真地為島嶼眾多生靈講解大道，眾生修道不易，這般的機會很是難得，所以慈航耐心講解一遍又一遍。

道講究緣分之說，可每個人心中的道不同，對其緣分的理解也是不同的。

有仙神對緣的理解就如同天上的雲雨，那是稍縱即逝的，若抓不住就是抓不住；有佛對緣的理解就如同流水落花，合該是你的就是你的，再怎麼變化那也是你的緣；

比之於慈航來說，在他心中的緣則是樹，是能夠遮住太陽炎熱，給予其下生靈一片陰涼的樹，盡我最大的所能給予眾生平等的緣分，不患寡而思眾生也，這也是他慈航修道的體現所在，修己道踐己道，這也是一種修行。

一陣從不知何處來的清風突然吹來，掀起了蓮池之中的陣陣漣漪。

一隻靜靜垂首聽誦慈航宣講的白鶴緩緩抬起頭來，眼眸中似乎有陣陣靈光閃爍，愈發襯得其神異斐然，慈航自然也是注意到這隻白鶴。

「前輩，得幸前輩講道，小子醒了靈智，不必與以往一般渾渾噩噩度日，最後化為天地之間的塵埃虛無。只小子依舊心中有所疑惑，不知曉前輩能否為小子講解一二。」

慈航微微點了點頭，這正是他為眾生講道意義所在，希望天下眾生不必渾渾噩噩度日，今日講道難得遇到如此通曉道性，領悟靈智的白鶴，心中自然是歡喜的，其心中有疑問，又有什麼理由要去拒絕這白鶴呢？

「你說，今日我即講道於此，就是為芸芸眾生而解惑。」

那白鶴羽翼微微收起，頭稍稍低垂著，一派恭敬之色的開始說出自己的疑問，「前輩總說『眾生』之言論，那小子請問何為眾生呢？」

這問題問的有些深奧，畢竟眾生的範圍太過於浩大，任何人站在不同的角度去看對眾生的理解都是不同的，就像世間的葉子哪怕是再相像，可仔細去看其上的葉紋脈絡都是不同的是一個道理一樣。

這是對修者的問題，是一個修者對修道的生靈以及渾噩於凡塵生靈看法的問題，同樣這也是一種對修者道心的拷問。

慈航仔仔細細地看了眼面前的白鶴，白鶴周身上下清氣環繞，眼眸中靈光熠熠，一時之間，慈航心中有些明白了所有事情的緣由，定是哪方大能前輩借著白鶴之嘴考問著他，不過那位大能前輩以此方法考驗他，他自是不會做出拆穿之事，反而順著其演下去。

「在我看來，眾生若水。水者，多變，恰如眾生也。世間有千萬水流，姿態各不相同，有潺潺清明溪流，有濁濁混沌泥澤，也有奔流闊勢之大江，有細微漸滴之小流，豈不和天下芸芸眾生一般無二？」

白鶴的眼睛中帶著一些不易察覺的讚賞，隨即就隱了下去。

「那前輩敢問何為修道者？」

問題一個比之上一個問題還要難，眾生之問難，修者之問更難。

修者超脫於碌碌紅塵眾生，自然比之於眾生還要難以描述，慈航心中沉思，這位前輩著實會詢問自己，不過這也是對他的考校，就如同登高一般，一個問題接著一個問題，是一個遞進的過程。

從眾生到修者無疑就是這樣逐漸遞升著。

「吾覺得修者為山，修者修道，道無定數為無量，則修道者所修之道也為無量之數。無量之道，變化多矣，再說，千者修同樣之道，對其道理解則不同，

互為不同者，不就恰如世界之上諸多山峰，雖皆為山，但其形其勢其變盡皆不同，有堅韌不屈向上直進的孤峰之樣，有藹藹蒙昧之深密峽谷之狀，道不同不相為同，道同者其相亦不同矣。」

這便是修者，修者為山，眾生為水。

其中盡皆都是慈航前世今生對其所修大道的理解，前世的慈航為了自己的大道修行，曾經三十三次投身於諸界，以萬千身份感受眾生的不同。

白鶴聽聞慈航的答話，眼中靈光閃爍，目露著點點的讚許。

「前輩所說眾生如水、修者似山，那敢問前輩修者緣何修道呢？」

緣何修道，修道者多如繁星，可為何修道卻始終不曾經有所定論，為了弱肉強食而修行，為了獲得強大力量而修行，答案不一而足。

慈航這回沉思了許久，問題由易到難，先是眾生，再是修者，最後問的卻是他自己。

他自己說修者似山，眾生如水，那麼他是水是山，又為何修道呢？

這便相當於一次大道之問，問的是慈航修道的內心所想究竟何為。

慈航閉眸，他的眼前顯現出前世無量量劫之時眾生苦楚的景象，看到了諸多舍利大放光明，金丹耀世的場面，緩緩開口：

「吾修道，為己之所能，扶山梳水。眾生如水，卻有渾濁噩噩之泥澤；修者為山，卻總有危崖聳峰，吾修道為眾生清除污濁，為修者踏上康莊之道而萬死不辭，朝聞道夕死可矣，其為吾之大道。」

很少有修者會說出這般的話。

為何修道？

何為眾生？

何為修者？

往常一些龍鳳族群之中的長老一輩人物也是不能說出這三個答案。

三問三答，這是對慈航的考驗也是慈航的一份緣。

結善因得善果，他講道碌碌眾生的行為是善因，正巧遇到和善的前輩可以說是善果。

試問，若慈航沒有講道的行為，又怎麼可能會有這般的際遇，引起這位前輩的注意和考量呢？

加之於慈航講道眾生之舉。

地仙講道於凡俗眾生，此舉並不可笑。

不論哪個層次的修者見此都只會帶著善意，地仙為萬道之初的開始，從修道之初就有這般的行為，當屬大賢之舉，只會敬佩。

慈航靜靜地看著面前的白鶴，白鶴似乎也知道自己暴露，忽地捲起一股清風。

紫竹林中竹葉簌簌，兀地出現了道身影。

慈航眉目驚訝，這位考驗他的前輩，他就算如今重生也是不會忘卻的，只是沒想到，這一世這般早就與其見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