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辰龍
就在元貳走後不到十分鐘,一隻黑鴉突然撲閃著翅膀,從天而降,它的左翅上有一根顯眼的,宛若翡翠寶石般流光溢彩的翠綠毛羽。
黑鴉降落在窗檐上,先是用喙尖仔細梳理了一番翅膀上略顯凌亂的毛羽,然後才將昂起小腦袋透過玻璃看向屋內已經死去的男人,一對黝黑的小眼珠中有著人性化的疑惑。
它歪著小腦袋,目光緩慢的掃視房間內的情況,掃過地板上的幾個淺淡腳印和逐漸凝固的一灘血泊,最終定格在男人的胸膛之上。
——有半隻蒼蠅正安靜的躺在那。
「是刺客。」
一道慵懶的女聲突兀的打破寂靜,話語裡帶著某種辛災樂禍的期待:「到底是深淵在自相殘殺還是他人嫁禍?」
「看來事情將要變得有趣起來了!」
黑鴉打量著這半隻蒼蠅半響后,才倏忽撲閃著翅膀,悄然飛離了兇案現場,消失在清冷的月光下。
只不過在它離開窗檐時,有一根黑羽從翅膀上脫落,彷彿沒有實體般打著旋穿透玻璃,掉落到房間地板上,又化作一灘暗影融入縫隙中。
…………
董昌所看見的女人到底是誰?
董昌與她又是什麼關係?從記憶里看,他似乎被女人所魅惑了……還是說,他其實也跟我一樣是個其他組織的間諜?
元貳躺在床上,睜著眼睛,頂著天花板角落裡的蛛蔓,輾轉反側許久,心中疑惑愈加深重。
可惜了,在那段記憶里董昌一直低著腦袋恭恭敬敬,只能看到女人的小腿和雙腳。
總不能靠看別人的腿腳來找人吧?
我又不是那種能憑藉一張截圖,就立刻猜到對應女優名字的牛人。
不過我倒是聽到了女人的聲音,以後倒是能憑藉聲音認出她……
元貳嘆了一口氣,用被子蒙住腦袋,不過須臾片刻后,便陷入夢境中。
他這一覺也只睡了四小時不到,急著上班的太陽便將月亮連同它的幕布一齊趕走,迫不及待的將陽光灑向大地上的城市。
從窗外透進來的光線無情的拍打在元貳半邊臉頰上,使他得以從混沌的夢境中喚醒,抬頭望向窗外,眯著眼伸了個懶腰,發出一聲悠長的吐息。
雖然就睡了那麼點時間,但他的精氣神已然恢復到了最佳狀態。
另一張床上的元杉杉也緩緩睜開惺忪睡眼,打了個哈欠,旋即掀開被子迷迷糊糊的從床上坐起身,同樣也是伸了個懶腰,身上寬鬆的灰色睡衣遮住了其下尚且青澀的曲線。
不過還是被屋子裡的另一個人看到了因衣服上拉而露出來柔軟腹部。
嗯,看來換間出租屋的事情要提上日程了,不然以後做什麼都尷尬……元貳心想,他扭過頭看向桌面,本來是下意識的避嫌舉動,卻讓他撞見了放在桌面上的一張紙條。
紙條是他故意留在桌面上的,深淵會藉助紙條與他聯繫。
而且現在,原本乾乾淨淨的紙面上出現一行熟悉的字跡,
【與上次接頭地點相同,時間為上午九點,不可逾期,違者嚴懲。】
看來深淵已經得知卯兔的死亡,急不可耐的想要找我了解相關情況了。
元貳拿起紙條,將其塞入荷包,現在是八點四十五分,刨去走路的時間,他只剩下差不多十分鐘的時間了。
時間緊迫。
但好像也沒什麼要準備的東西。
元貳推開大門,對著尚在發獃,還沒從睡夢裡真正清醒的少女揮揮手:「我去買早餐了!你要吃什麼?」
「哦~~」
元杉杉歪歪頭,
嘴角不自覺的咬著一縷髮絲,後知後覺道:「我要吃饅頭!給我買兩個饅頭。」
「你還真是……好養活。」
想要扮演一位好哥哥的元貳滿臉無奈的關上大門。
…………
乘風街,一條小巷內,
元貳照舊擺著張小桌,懶洋洋的用左臂撐起腦袋,他注視著巷口,沒一會兒便看到一個穿著黃色大衣男人急匆匆的跑過來。
模樣卻不是他所熟悉的接頭人,但是男人坐在桌前一開口,熟悉的嗓音立刻讓元貳知道了他就是張航。
張航正襟危坐,頂著光禿禿的腦門,額頭上有幾滴汗珠滴落,面色倉皇,急切的說道:「我們教派里負責泉海城事宜的一位長老死了!就在前一天,你遞交的信息的那一個晚上!」
「長……長老?」元貳面上的疑惑更甚於震驚。
張航不耐煩道:「就是一個大人物,教派里的一個達到序列六的大人物,在泉海城裡我們教派只有這麼一個序列六,可是他昨晚被宮馬給弄死了!」
「我們甚至沒有找到他的屍體!」
這可太棒了!……元貳愕然:「這…原本好好的,怎麼突然被宮馬殺死了?」
張航沉默片刻,卻又將狐疑的目光放在元貳臉上:「我倒是想問問你,你是怎麼知道宮馬疑似有動作?他並不會一天到晚呆在第九科,也經常出門,你怎麼就認為他昨晚出門是針對教派有動作?」
「你在懷疑我?」
元貳勃然大怒,面對張航冷漠與不信任的目光,如同被澆了一盆涼水,立刻便壓住憤怒,冷冰冰道:「因為我是預言家,我心裡有種不祥的預感,而且我看到了宮馬離開公司時帶上了他的武器,全副武裝,所以我猜測他會對我們教派展開行動!」
「你聽懂了嗎?」
「難道你覺得是我在出賣情報給宮馬?」
元貳冷冰冰的笑道:「你為什麼會認為我這麼一個小小序列九會知道教派內長老的信息?」
「我可是直到現在才知道,原來泉海城裡居然還有教派的一位序列六的長老!」
張航沉吟片刻后,開口道:「因為宮馬親口說是你占卜出來的信息幫助了他。」
「……」
宮馬將我暴露出來了?
不對,那樣的話我昨天就該被第九科抓起來了!
深淵又是怎麼知道宮馬所說的話語,第九科上面有他們的人?
元貳難以置信的看著他,感到頭皮發麻,腦海中千迴百轉,卻又在剎那間找到了談話中的關鍵點,試探道:「你是說姜進的遺物?」
「是的,你將占卜到的信息告知宮馬,便讓他找到了卯兔長老的藏身之所!」
「你當我是傻子嗎?」
「什麼?」
「我問你,你當我是傻子嗎?」元貳怒極反笑:「你覺得我會傻到將占卜到的信息對宮馬如實相告,並且還是牽扯到教派的重要信息?」
「更何況我根本就沒有從姜進的遺物中占卜到任何信息!」
張航眼中疑惑越來越重:「當真?你當真什麼也沒占卜到?」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姜進身上的變化牽扯到至高無上的存在對嗎?」元貳反問道。
「……是的。」
「你覺得我作為天賦異稟的預言家會把自己置身在那種可怕危險中嗎?」元貳一攤手:「這東西是我能觸碰的?我就只是做了個樣子而已,我只是告訴宮馬,姜進在四下無人的時候,會經常唱一些經典兒童歌曲。」
「小白兔白又白,兩個耳朵豎起來……」
他一邊豎起剪刀手在頭頂比劃,一邊嘲諷道:「這兩句兒歌該不會真是咱們教派內的接頭暗號吧?」
「……」
「不是,你不會來真的吧?」看著面前沉默的張航,元貳一臉懵逼。
「不,這不是接頭暗號,根本就沒有接頭暗號!」張航嘆了口氣,避免了自家組織在元貳心中逼格狂掉:「你向宮馬提供的確實是無用信息,是我們被矇騙了。」
果然,深淵果然在第九科有人,還爬到宮馬上面的級別!
敵在第九科!
旋即二人之間又陷入可怕又尷尬的沉默中。
最終還是元貳開口,小心翼翼道:「我認為……是教派內出了叛徒!」
張航聞言皺眉,冷冷的瞥了他一眼:「這不是你該管的事!最好閉嘴!」
元貳搖搖頭,乖乖閉上嘴,只是神色顯得惴惴不安。
張航長出一口氣,又淡淡道:「為確保我們的安全,教派在幾日後會再派遣一位長老前來泉海城主持大局,你不用太過擔心,一切照舊。」
還來一位長老?
泉海城這麼重要?
你們到底想幹些什麼?
元貳猶豫片刻,終於忍不住詢問道:「這次前來的是哪一位長老?」
張航沉吟片刻,吐出兩個字,
「辰龍。」
…………
少婦穿著絲質桃紅睡袍,上身露出大片白膩,下身兩隻修長而圓潤的大腿隱隱若現,她回頭看了眼在門縫處偷瞄的眼睛,展露出一個嫵媚迷人的微笑,隨即便邁著娉婷裊娜的身姿,來到公寓門前,推開未曾上鎖的大門,迫不及待的走進室內。
而後發出一聲震破五樓玻璃窗戶的尖聲尖叫。
二十分鐘后,接到市民報警的肥胖警官姍姍來遲,他沒有興趣了解為什麼作為一位丈夫的男人會放任自家美艷妻子進入陌生男人的公寓,而自個兒則在門縫后偷瞄的古怪情趣。
他只是在細緻的檢查完殺人現場后,從死者的屍體上用大拇指和食指輕輕捏起一個微小的物事。
——這是半個蒼蠅的屍體,切面很是平整,連羽翼都被分割成一條直線。
他仔細端詳了蒼蠅一會兒,而後小心翼翼的把它放回原位,原本緊繃的心神已然平靜,都開始考慮今晚到底要去那家書寓聽女夫子講學。
「畢竟這事不歸我一個普通人管,不是么?」
他聳聳肩,不以為意的對身邊的小警員說道。